同时在三本书当炮灰男配后(272)
偏偏还有人在这时候火上浇油:“您明明是羽族身份尊贵的殿下,为何要偏心那些凡人?难道就因为那个来路不明的昆仑君,您打算彻底偏心到底,连自己的同族都不顾了吗?”
“……好,很好。”凤凰怒极反笑,那平静的语气,却让方才那些群情激奋的羽族心中打鼓,升起不妙的预感。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干脆如了你们的愿,偏心给你们看看。”
.所有羽族都被赶出了凤凰台。
离开得跟当初寻求庇护时一样猝不及防。
他们这下彻底傻眼。
当初他们只是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吓唬吓唬这位年轻的殿下,却没料到宴秋一不做一不休,真的“一视同仁”,将下界布施的丹药和粮草打包了同样的一份,连夜将他们扫地出门。
普天之下,哪里找到第一个比凤凰台还安全坚固的居所?
一时之间,后悔者有之,慌乱者有之,甚至有羽族内心深处浮现出一丝阴暗的想法——将这位甚是年轻的凤凰取而代之,由他们掌管凤凰台。
……然后被昆仑君彻底揍服,羽毛乱飞连滚带爬地跑了。
凤凰台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小凤凰却依旧开心不起来。
他喃喃自语:“……是我做错了吗。”
“我可能真的做不到像一只合格的凤族那样护佑苍生,也不是他们合格的殿下。”
“我说过,不是你的错。”昆仑君垂落身旁、握剑的那只手蜷缩了一下,方才一剑横扫作乱的羽族时他神情淡漠,此刻却罕见地有几分慌乱,定定地看向宴秋:“世间明明再无人比你更问心无愧。”
如果他不是人族。
是否就不会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爱慕之人日夜忍受魔气之苦。
如果……
.孔雀是自己跳下凤凰台的。
离开前,他深深地望向凤凰最后一眼,忽然冷笑道:“殿下……恕我直言,你真的以为,你能救下所有人吗。”
“今日你之于我们,就是明日人族之于你,你终将会发现,心心念念想要守护的一切,到头来,却是彻底摧毁你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句临别之言,更像是一个充满不详的诅咒。
——因为这世间的魔气,终于彻底压制不住了。!
第159章
不知在这具身体中呆了多久,时间的流逝仿佛失去了意义。
恍惚中,江宴秋几乎快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他从何处来,忘记了他经历的一切。
他与那名为“宴秋”的少年、羽族的殿下、世间最后一位凤凰仿佛融为一体,用他的双眼见证着上古世间风云变幻的一切,感受着他的喜怒悲欢,命运无常。
仿佛他就是“宴秋”,“宴秋”就是他。
他见证着他们一步步走向最终的结局。
孔雀那饱含不详的判词,仿佛一双无悲无喜的双眼,预言着他的命运。
人族终究是发现了他的不寻常。
——能变出无尽灵丹和食物,不问来出和身份地接纳救济流民和灾民,这样的人,又怎可能是凡人?
他们之中的聪慧敏锐者翻阅着传承的古籍,激动又兴奋地叫出了少年的身份。
……绝对不会错!
那人是上古传说中为世间带来祥瑞,平息灾祸的凤凰!
当知道竟是凤凰下界拯救世人时,无数人族泣不成声,跪地叩首,诉说着对宴秋的感谢之语。
看到那一张张漆黑、瘦削、麻木的面孔上迸发出的,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的蛛丝一般渴望的神情,他心中却一片恐慌。
不,不是这样的。
他无声地嘶吼。
他根本不是什么能带来祥瑞、终结灾祸之人,他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无路可逃、活不下去、投奔而来的灾民越来越多,于是他只能榨干己身的一切,带来一点点和平的希望的假象。他停下一日、放纵一日,就会有无数嗷嗷待哺的、身受重伤的、饥饿难耐的流民因他死去。
他只能把自己抽成永远旋转的陀螺,一刻也不敢歇下。
他开始把自己的血融化在水中稀释,做成世间最上乘的灵药。
可即使是这样,也只是杯水车薪。
携家带口、满怀希望地以为从此能过上安宁祥和生活的人族,却发现这处乱世中的桃源,也不如想象中那般美好。逃难而来之人越来越多,食物甚至还不如先前够吃,每天都过得紧紧巴巴,伤药也总是不够,重伤快死之人领不到救命的药,心眼活络之人却极尽坑蒙拐骗、高价囤卖之能……
渐渐地,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多。
……就像当初的凤凰台那样。
明明最开始,无论是人族、羽族,都只是想要一处小小的,能遮风挡雨,不被四溢的魔气侵蚀的容身之所。
可贪婪是永远无法满足的,得到之后,永远只会想要更多。
这一次,围在门外的不再是羽族,而是穿戴盔甲、手握长刀的人族。
——他们请求宴秋放开凤凰台的仓库,拿出所有救命的灵药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并且关闭流民营,不再放新的人进来。
人族知道自身的弱小,即便他们所有人都身披铠甲手握长刀一起上,也不会是凤凰的对手。
但他们却无比清楚什么是他的软肋,怎么做才能要挟他。
那些老弱妇孺被捆在中央的广场上,身上浇了热油,几个眼神不忍、却面容坚毅的男子高举着火把,请求凤凰出来,答应他们的诉求。
昆仑君在北边帮他镇压倾塌的鹿鸣山跑出的无数邪祟的魔物。
这次,他终于孤身一人。不会再有人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帮他一剑击退这些麻烦。
宴秋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走出来,脸色苍白,眼下是疲惫的青黑。
他定定地看着或一脸绝望无助、被捆在广场的老弱之人,和嚎啕大哭的儿童,心中说不出的空茫。
他已经分不清,那是痛心失望,还是早有预料。
他在那群人中看到了当年琼城卖赤豆元宵的婆婆。
她佝偻着背,瞎了一只眼,简直老得不成样子了。
那浑浊的眼球,却无比慈爱温和地看向宴秋,艰难地冲他笑道:“傻孩子……你为这些人……做得已经够多了……往后就……为你自己而活吧……不要因为我们这群老骨头……被他们威胁……老婆子我……已经活够本喽……”
宴秋像个真正的孩童般无助地看着她,又迷茫地扫过人群之中,那些更加沉默木讷的面孔。
他们既没有威胁宴秋的胆量,又似乎用沉默无声地支持那些人的做法。
他们需要食物,需要伤药……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
无数双眼睛沉默地看着他,像是怎么望不到边际、牢笼般困住困兽的黑色山峦。他听到了自己脑中某根弦绷断的声音。
世间的一切,骤然陷入黑暗。
人群奔走哭嚎,恐怖惊慌的尖叫声响彻。
——再也压抑不住魔气的凤凰台,塌陷了。
.他在冥河最后一次看到了师无渡。
漆黑长发,记忆中无比艳丽的青年七窍留着鲜血,已不成人样。
他是被魔气反噬的。
年少轻狂,孤掷一注,总狂妄地以为自己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以为自己能毫发无伤地据魔气为己用而不付出任何代价,以为……他真的能有一瞬间,触摸到天边的月亮。
可世界上有哪里有那么多“以为”。
命运提前窃取的馈赠,他终究要为之付出代价。
师无渡经脉寸断,胸膛塌陷,腰部以下现出布满黑色鳞片、宛如蛟龙的道体,只是那半截龙尾鲜血淋漓,无端被斩断一截。
他冷冷地看着宴秋,竟然笑了一下:“竟然追到这里……你是来杀我的吗,宴秋。最后……死在你手里……似乎也不算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