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是个绒毛控[穿书](64)
果然如慕无情预测的那般。成缘公主一旦得知真相,绝不会乖乖等他回来。她不顾众人阻拦,不顾自己刚有身孕,执意下无极渊找他。
被误解又如何,疯了又如何?
她必须确认慕无情还活着。
眼见一抹蓝色身影跳下无极渊,银色剑光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颗模糊的小点。无名长叹一声:“魇魔的出现,是你父母悲剧的引线,也是所有人噩梦的开始。”
慕临浑身一震。
他看见母亲毅然决然跳下深渊,猛烈的罡风与翻涌的黑气中,她勉强站稳在天缘剑剑背上,额头浸出冷汗,一手捂住了肚子。
破开拦路群魔,淌过沼泽尸水,成缘公主终于见到了慕无情。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慕无情见到她的第一句话竟是:“你怎么来了?!”
戚缘握住天缘剑,惶然后退一步:“无情,我……我只是不放心你,我有事想……”
“回去!”他反手一剑刺穿一只魔兽的头颅,冷冷道。
戚缘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她的声音都破碎了,带着哭腔道:“可是……我只是想帮你啊……”
一道黑雾朝慕无情袭来,慕无情朝她吼道:“走——!”
一片混战。
群魔潮水一般涌来,以灭顶之势压向所剩无几的无极剑宗修士。乱石飞滚,地动山摇,黑雾凝成飓风,所到之处寸草不留,无数魔物与修士的断肢残骸被卷上天空,又重重砸下,流血飘橹宛如地狱。
这种情况下,戚缘已经走不了了。慕无情竭力挡在她身前,不让魔物靠近。可再严密的保护也有疏漏,一缕黑雾趁机朝她撞去,撞进了她的肚子。
慕临一下站起来,浑身都发起抖。突然之间,他想起在密道崩塌时,似乎也有什么凉凉的东西钻进了他的耳朵,后来,他失控重伤同门,破坏阵心,差点酿成大祸。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魇、魔。”
到了这里,后面发生了什么,不用看都能猜到了。
怀孕初期本就是人最脆弱的时候,戚缘又心神大乱,濒临崩溃。魇魔趁虚而入,附在未成形的胎儿身上,不断汲取母体的养分。
仿佛一朵明艳的花枯萎,成缘公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许枫后背泛起一阵寒意,回想起七杀阵中前尘阵的幻境,心道,原来如此。
若是足够理智和狠心,在得知魇魔寄生在胎儿身上的那一刻,就应该放弃这个孩子。所以,慕无情才会道出“不要这个孩子”这种话。
可戚缘的状态实在太糟了。她的性格本就敏感偏执,远远不绝为魇魔提供它最喜食的“三毒”,在魇魔的控制之下,这些不良情绪被加倍放大,她几乎每天都活在恐惧与噩梦里,如惊弓之鸟,几近疯狂。
偏偏她初为人母,怎么都割舍不了这个孩子。在她眼里,慕无情不要她,她一无所有一败涂地,唯一剩下的,只有这个孩子了。
这样的想法正中魇魔下怀,最严重之时,戚缘甚至不让慕无情接近自己,把他视作仇敌,递给他天缘剑,说要是杀这个孩子就先杀了她。慕无情投鼠忌器,无可奈何。眼见着戚缘一天天消瘦下去,满心疮痍,都快疯了。
许枫简直无法想象慕无情一人承受了多少压力,背负了多少重担——妻子神志不清,被魇魔拿捏控制;尚未出世的孩子被魔气侵蚀,生死未卜;这些事自然瞒不住帝后,他们一边找人救治戚缘,一边怨恨慕无情无能,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师父同门一个接一个死去,魔族猖獗肆虐,他还要平乱报仇……
他哭不出来,只能受伤流血,整个人如绷到极致的弦,随时都会断掉。
那段时间,成缘殿各种名医大能来来往往,御医也常伴左右,时刻待命。每日,戚缘都会喝不少安神养胎的药,昏昏沉沉,几乎感知不到外界发生了什么。也因此,她并不知慕无情几乎一月没有合眼,时常整夜整夜坐在她的床头,为她渡灵气安眠。
好在无极剑宗还有霍无极等人能为慕无情分忧,帝后虽对慕无情极度不满,还是暂时放下恩怨与慕无情配合,竭力医治戚缘,力图保下母子。
慕临呱呱坠地的那一刻,所有人以为出现了奇迹——一个从小受魔气侵染,本该胎死腹中的婴儿,居然被救回来,顺利出生了。
他不哭不闹,意外地乖巧。胎发又黑又浓,眼睛细长,说不准更像谁。
慕无情抱着襁褓中的慕临,久久不能言语。直到这婴儿缓缓睁开细长的眼睛,用沉黑的眼神对上他。
慕无情心里猛地一沉。
……
【被他选中的‘人’,必将成为我们的同类。能死于未来魔君之手,也是我们的荣幸。】
【这孩子是天煞孤星,灭绝之命,本该早早历尽人间苦难,穷途末路,万劫不复……】
【你保护的,我摧毁。你恐惧的,我便加倍施加!慕临是我的选中的,是我的养大的——他其实,是我的孩子呀!】
许枫脑袋中嗡嗡作响,他想起并蒂魔莲临死时说的话,想起无名剑客破开七杀阵后的命格之说,想起魇魔的疯言疯语,一时间,呼吸都停了。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样!
慕临天生背负诅咒,注定不得善终。慕无情分明早就知道了!
难怪见慕临放走半魔陷害霍岭,慕无情会那么失望和愤怒。难怪他绝不允许慕临走歪哪怕一步,因为慕临身侧,便是深渊。
他究竟是怎么把慕临拉扯大的?
无名的声音化入风里,他看向眼眶赤红的慕临,一字一顿道:“你从小被魇魔选中,血脉里有魔气滋生的毒素,无法清除,只能压制。”
“那时你还小,自然不记得,你师尊曾每天守在你床前,为你洗髓渡气,抑制毒血。一直到你三岁,才渐渐稳住你体内的余毒。只要魇魔不再出现,无人诱你如魔,你此生都不会误入歧途。”
“可是……十五年后,它还是来找你了。”无名道,“你师尊后来的确将魇魔诛杀于无情剑下,为你母亲报了仇。但找不到魇魔的本体,就无法彻底杀死它。”
“如今,你知道了这些,还会怕它,为它所控么?”
慕临脸色煞白,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嘴唇都快被咬出血。眼眶又酸又涨,他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下一刻,一行眼泪夺眶而出,顺着他的手腕流下,滴落在许枫脑袋上。许枫心急如焚,恨不得无名别说了,可他不能阻止慕临知道真相,只好发出轻微的呜呜声,踮起后爪,将前爪搭在慕临肩膀上,凑上脑袋,一遍遍亲吻他的脸颊,舔掉他的泪水。
无名叹息道:“接下来的梦境,还是不要看了。”
慕临死死搂住小狐狸,瞪大眼睛,满眼都是血丝。他无声地流泪:“前辈,你能不能告诉我,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魇魔控制你的母亲,试图借她之手杀了你的师尊。”无名沉声道,“痛苦太久,折磨太久,她原本是不清醒的,那一瞬却硬生生停下,从旁人手中夺来一把剑……自刎了。”
慕临浑身僵硬,哽咽道:“她临终前……可有说什么话?”
“托付你师尊照顾好你,”无名顿了顿,低声道,“没有其他的了。”
……
求你……照顾好阿临。
慕无情,今生是我欠你的。我死后……你就可以继续练剑了。
答应我,你要将无情剑法修至顶层,你要问鼎天下。从此,你我两不相欠……忘了我吧。
画面定格,梦境碎裂。无名伸手一抹,无数光点化作雪片,纷纷扬扬撒落在他们眼前。
梦中梦消散,桃花源重现。风吹过,无数花瓣飘起又落下,那少年抱着狐狸放声大哭。他从来没有这样哭过,似乎要把所有心中的恨、怨、悔全都倾泻出来。
他发泄的时候,许枫一声不响,只是安安静静陪着他。半晌,等哭声渐渐微弱,无名低声道:“阿临,现在你懂了吧。”
“你父亲从来没有不爱你,从未放弃过你。”无名垂下眼睫,露出一丝似有似无的苦笑,“他是在你母亲仙去后,才成为无情剑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也就是说,无情剑主后来达到了“以剑证道”的层级,把公主尘封在心中的小格子里,再也不会喜欢别人了。
第69章 醉酒
桃花树下,慕临抬袖擦了擦眼泪, 眼睛肿的像个两个核桃。他沉默, 无名和许枫也陪着他沉默。良久, 他站起身, 对无名剑客施了一个大礼,微哑道:“多谢前辈……前辈大恩大德,慕临没齿难忘。”
无名目光温和地注视他,仿佛见证了少年拨开重重迷雾,摆脱心魔桎梏,脱胎换骨地成长起来。眸中闪过一丝欣慰,他温声道:“你累了, 回去休息吧。”
“阿枫, 麻烦你照顾好他。”
“是, 多谢前辈!”一道清泠如泉水,又带着点儿糯的声音在慕临身边响起,白光一闪,一个身着艳丽红衣、脚踩鹿皮短靴的娇俏少年出现在慕临身旁。
原来, 在慕临哭泣发泄时, 许枫就从他的芥子中掏出了一枚化形丹,一口吞了下去。他一边陪伴左右,一边等待化形丹起效。特意换上了慕临最喜欢的红衣,许枫上前一步,一把牵起愣住的慕临,带着鼻音道:“阿临, 我们先回去休息。”
无名剑客微微笑了,他一挥广袖,桃花流水涧也化作模糊的虚影,渐次淡去。仿佛穿越曲折的回廊,再次睁眼时,两人重新出现在冷白色的冰台上。
“阿临!”许枫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了怔愣的少年。
腰间手臂越收越近,慕临顿了顿,缓缓抬起手臂,也回抱住他。不知为何,感受到面前这人的碰触和体温,他的眼眶又开始发热,不争气地产生了一股想要流泪的冲动。
慕临深吸一口气,才强忍了下来——已经哭了那么久了,不好意思再哭了。
许枫的呼吸略微急促,心脏跳的很厉害,砰砰作响。明明已经缓了半天,可抱住慕临的刹那,他的心脏又开始抽痛,一股又酸又涩的水从其中冒出,蔓延到全身。
就这样,他们额头相抵,彼此牢牢依偎在一起。没有一个人开口,只能听见两人带着鼻音的呼吸。心脏叠在一起,恍惚间,许枫竟产生了一种他与慕临融为一体,直到天荒地老的错觉。
“我……对不起。”慕临垂着眼,低低道。
许枫明白,他并非在和自己道歉。余光一扫,他瞥见冰台旁边放的竹篮,里面有一个红漆食盒、几个可能装着仙丹药丸的玉瓶,还有几本剑谱和心法。
是每个深夜,等慕临睡着后,慕无情悄悄放进来的。
之前慕临对这些东西的态度很明确,就是无视,权当没看到。赌气一般,他只用许枫从冰洞外带回的灵药仙丹,偶尔用食盒里的糕点喂小狐狸,自己却没吃过几口。
许枫心中一动,手一下下抚摸慕临的背脊,轻声道:“阿临,之前发生的无法改变,我们能把握的只有当下。”
“你累了,睡一会儿吧。”
他的语气温柔,仿佛在安慰一个累极了的孩子。慕临被他搂在怀里,一直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疲倦与困意不断上涌。目睹几场梦境,就仿佛经历了一遍他师尊的人生,他本又有伤在身,心力交瘁筋疲力尽,很快在许枫怀抱里沉沉睡去。
许枫依旧维持那个动作,轻抚他的背,目光却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剧情发展到这里,他之前的猜想得到印证,基本明白原著中是怎么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