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是个绒毛控[穿书](29)
贺无穷道:“阿临。”
慕临抿住唇:“师叔。”
那紫衣修士李宴面上闪过一丝惊诧,便听贺无穷道:“哪些是你伤的?”
慕临握紧拳头,声音微哑道:“他的手,是我砍的。他心口那一剑,也是我刺的。”
听到这话,天灵宗弟子正要高呼什么,贺无穷轻飘飘瞥了他们一眼,他们立刻噤声,把脱口而出的“我说吧”、“就知道是这样”、“原来如此”等等话语吞进肚子。
奇怪,这人这么年轻,却被人唤作“师叔”。这也就罢了。他明明俊美而面善,眼神一扫,却仿佛刀子飞过,能把没有根基的弟子吓的缩回去。
贺无穷面容仍旧平和,带了十足的耐心,问:“阿临,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慕临道:“因为,他化魔了。”
他一字一句,清晰地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要掐死自己的女儿,后来,他又动手去杀他的妻子。我无法阻止,只能杀了他。”
“这样,”贺无穷道:“我明白了。”
裂缝那边,天灵宗弟子不淡定了。一人忿忿道:“明白什么?!他说了你就信?!因为他是你们剑宗的人!我们可不信!”
“对啊对啊!”另一人接道,“他说这个男人化魔了,可是,大家见到的都是人的尸体,而非‘魔’的尸体!”
贺无穷道:“那是当然。”
“什么?!”
“你们天灵宗怎么回事?”贺无穷用一种新奇的眼神瞅了他们一眼,摇摇头,“什么人都能收作弟子……”
“听清楚了。凡人化魔之时,处在一个特殊的阶段,泯灭人性又感不知疼痛,非要弑亲杀子,甚至啖其肉喝其血,才能彻底入魔。”贺无穷道,“可若是在化魔前,用仙器毁其肉身,便能阻断化魔的过程。由于化魔中断,人死后与常人的尸首无异。”
那边天灵宗弟子还是一脸不信,纷纷问:“师兄,他说的是真的?”
李宴沉默片刻,道:“的确如此。”
就在此时,霍岭与慕一行走了回来。他们面色凝重,身后跟着几个互相搀扶、似乎随时会昏倒的天灵宗弟子。发现慕临前,这几个天灵宗弟子只粗略地瞄了眼死人,此番跟着霍岭两人,却不可避免地把尸身看了个清清楚楚,回到李宴身边,再也支撑不住,哇地吐了一地。
贺无穷不忍直视,撇过脸问霍岭慕一行:“你们有什么发现?”
霍岭道:“回师叔,每个茅屋里都有一人被一剑穿喉。我看了,能使出那样的一剑,造成那样的伤口,绝非常人能做到。”
慕一行则道:“其他人的死法多种多样且血腥惨烈,可是,没有一个人喉咙上有剑伤。”
“我们怀疑,有人一剑杀了化魔的人,却没来得及阻止半魔杀害其家人。”霍岭道,“整个村子一个不留,有一半以上……是半魔自己杀的。”
听到他们的话,慕临与许枫的心一同悬起。
那么多人……
一剑封喉、剑法精湛、即刻毙命……
一个人不可控制地浮现在脑海中——正是那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在雨夜中扫荡群魔的神秘人!
第32章 会和
这时,李宴转身问那几个跟随霍岭验尸的弟子:“你们看到的也是如此?”
那几个弟子捂住胃, 耸着脸, 道:“是、是的吧。”
他们虽然被迫仔细观察了尸体, 但由于刚入门不久, 连“以气御剑”都做不到,又怎能看出剑伤的细微差别?
李宴瞥了他们一眼,摇摇头。那几个弟子心虚地缩了缩,其中一人灵光一闪,忽然指着茅草屋坍塌形成的废墟道:“对了,师兄!说不定这间屋子里还有活口!”
他们一说,慕临也想起来, 那男人发狂时被他制止, 也不知他的女儿和妻子怎么样, 是否还留有一口气。
女人就倒在男人旁边,身上盖着乱七八糟的茅草,是天灵宗那群弟子破屋闯入时掀翻屋顶落下的,是以两方僵持, 都没注意到这里还躺了个证人。而那小孩子身形娇小, 这方寸之地被天灵宗弟子又甩暗器又扔符咒,搞得乱七八糟,不知道埋到哪里去了。
几个紫衣弟子已经跑过去,飞快地掀开茅草,挪开重物,乒里乓啷好一阵动静, 试图在一片狼藉中挖出那小孩。也不知道他们入天灵宗前是做什么的,怕尸体怕的要死,干起粗活倒是又快又好,得心应手。很快,两具躯体被挖出来,一大一小都形容凄惨可怖,那几个弟子胃中尚在翻腾,都不愿意正眼去瞧,半闭着眼睛,折过头,把她们摆到一起。
李宴道:“都给我睁眼!探其呼吸!”
那些弟子还在踟躇,慕临已经蹲下去,右手并起二指抵在她们的鼻下,左手把住她们的脉搏,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顿了好一会儿,低低道:“没气了。”
“什么?!”那几人跳起来:“这不就死无对证了?!”
他们还不信,自己去探了探呼吸,这才没话说了,一脸可惜。
宛若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慕临站起身,盯着那两具女尸,面色恍惚:【阿枫……她们死了。】
【……我还是没能救下她们。】
许枫顿了顿,道:【不是你的错。】
贺无穷注意到慕临的异常,上前拍了拍慕临的肩膀,道:“阿临,尽力就好。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很可能在慕临出现前,那女人已经受了重伤。而入魔时男人力气极大,能徒手扼断小女孩的颈骨——这母女两早就无力回天了。
另一边,一个紫衣修士道:“可是你们如何确定,喉咙上有剑伤的人就是化魔者?”
贺无穷道:“霍岭,你来说。”
霍岭道:“纵使化魔中断,看上去都是凡人的尸体。但若仔细探查,仍可在尸身上发现尚未散去的魔气。你若是不信,不妨再去验一番。”
李宴一直皱着眉,沉默不语。听到霍岭的解释,心知自己这群师弟们太不靠谱,想了想,点出两个修为稍高的弟子,道:“你们两个,随我过去看看。”
“其他人留在原地,看着他们。”
眼见这灵毓长老座下首徒不放心又跑去验尸,贺无穷一哂,并不理会对面那群人,招招手,对慕临等人道:“大家过来。”
七个人聚在一起,围成一个小圈。贺无穷站在中间,道:“纸上学来终觉浅,之前在无极剑宗,你们修习理论课之时,应当也学过凡人化魔的特征及处理方法,怎么遇上了反而都忘了?”
众人面色各异,慕临垂头不语。
“阿临,是什么让你失去了判断?”贺无穷道,“你还遇到了什么?”
“师叔……”慕临紧紧抱着狐狸,道:“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惨死于眼前。状态好像有点不对。”
他这么一说,许枫也回忆起来,慕临那时候很不对劲,像是被魇住了。他在芥子中怎么唤他提醒他,他都听不见似的,执意去破开一间间茅屋,确认是否还有活人。
慕临道:“那人死前回光返照,似乎恢复了一些神智……因此我犹疑不决,不确定自己是否做错了。”
“另外……在发现这个村庄的半魔之前,我的确在山道遇见了一个神秘人。”
“我怀疑,除了那些魔物,这些半魔也是他杀的。”
他三言两语把山道所见讲了一遍,只隐去了那句“你很像我一个故人”,打算避开其他弟子,到时候单独告知师叔们。
听了慕临的遭遇,众人长吁短叹,感慨万千。
霍财道:“没想到师兄外出夜游,竟然遇到了这等事。”
戚水烟神色不掩担忧:“师兄,你可真是吓死我们了。”
“师父半夜惊觉隔壁房间空了,推开门,发现你的被子上全是血。”贺力道,“师兄,你到底遭遇了什么?那是谁的血?难道有魔物闯入了客栈?”
听到这话,许枫浑身一颤,迅速把脑袋埋进尾巴。
慕临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与无措,事发突然又情绪爆发,他都忘了阿枫化形给他带来的冲击,现在被贺力一提,好死不死,那光裸少年在床上半遮半掩的姿态又冒了出来,在他脑海中生根发芽,再也除不去了。
忽然之间,他觉得怀里的狐狸有点烫手,仿佛自己抱得不是一只灵兽,而是一个赤裸少年。这想法着实可怕,慕临手腕一抖,再次产生了把阿枫关进芥子的想法。许枫察觉到他的意图,忙道:【阿临!你别胡思乱想!】
慕临道:【我哪有……】
许枫道:【我不要被关进芥子。】
慕临道:【哎呀,你别说话了!】
许枫:【……】
众弟子纷纷安慰了慕临一番,连与慕临互相看不顺眼的霍岭慕一行都道:“幸好无事。”
贺无穷正色道:“阿临此番鲁莽冲动,差点坏事,回去后当受罚,最少是面壁思过。”他长袖一抖,翻出扇子,扇柄一个个点过去,警告道:“你们可别学他。幸好我们及时赶到了,否则谁知道会出什么大事。记住,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情况,当第一时间禀告我和你们小师叔,千万别自己扛着,若是被冤枉或牵扯其中,可就麻烦了。”
慕临难得老老实实地接受批评,道:“是,师叔。”四处望了望,“对了,小师叔呢?”
“咱们兵分两路,你小师叔一会儿就到。” 贺无穷咳了一声,神色倏而有几分不自然,手指转动无穷剑剑穗上挂的小珠子,道:“洛音,别吵了。”
“你就不能安静会儿?”
原来,洛音也随贺无穷他们过来了,只是被贺无穷强行塞进了芥子。许枫探出头去看那颗黑色小珠,只见那珠子闪着灵光,上面系了红线,不甘心地在半空中又扭又晃,似乎在抗议:“贺风流,你放我出来!”
许枫耳朵颤了颤,突然对自己的前景不太乐观。
这时,李宴带着两名弟子回来了。他朝贺无穷浅浅颔首,道:“我验过了。伤口的确如你们无极剑宗弟子所说,由不同人所为。”
霍财道:“那我们可以走了吧!”
李宴道:“不行。”他看向慕临,眉目中郁色不减,“山道群魔已死,村庄亦被屠尽。现如今,只剩下你们无极剑宗一个亲历者、目击人,他并未洗清嫌疑,必须随我回天灵宗交代清楚。”他做出一个阻拦的手势,态度强硬:“还请诸位等我师父来定夺。”
贺无穷一摇折扇:“如果,我偏要走呢?”
李宴左手托住金钵,右手“唰”地从腰间抽出一根软剑:“那就由不得你们了。”
见李宴拔剑相对,其他天灵宗弟子纷纷效仿,两边平静不过片刻,又对峙起来。霍财剑指对面,小声道:“他们有完没完,知不知道师兄是谁啊。”
慕临道:“霍财,闭嘴。”
他知道霍财的意思,无非就是不耐烦,想拿世俗的身份地位来压制对方。可是,仙门百家,世外之地,修道者有自己当遵守的规矩,若他此时自爆身份,岂不是更显心虚无理?
贺无穷道:“阿临长进了。”他对李宴微微一笑,道:“行吧,天灵宗,我们还是要去的。”大家都诧异地看向他,贺无穷用扇子对李宴遥遥一点:“可是,你得求我们,求到我们满意了,我们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