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只忠犬来投喂(60)
楼夜锋连忙避开了主人的眼神,完全不敢看他。
在他听到主人的那句话之后,他的脑中嗡的一下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怎么办……主人会不会、会不会觉得他僭越?
公侯家的姑娘们可以对着王爷说喜欢,那叫芳心怀春。才华横溢的文人们也可以对着王爷说喜欢,那叫神往仰慕。甚至连绝代名妓都可以对主人说喜欢,那也是可以叫王爷的风流韵事。
可他……他一个比主人大了许多岁的男子,不过是一介武人,还是主人的下属。不解风情不懂风雅。
他对主人说喜欢二字,传出去只会让人觉得……哪来的鹰爪,竟然胆大包天到倾慕主人。
既不会是风流韵事,也不会是琴瑟和鸣,只能叫染指,只能叫冒犯。
外人还到罢了,主人……若是叫主人知道了,觉得自己除了会偷偷地看着他,还会幻想着能抱着主人,甚至想亲一亲他,主人会不会恶心得吐出来?
在楼夜锋看来,主人先前多次命令自己去亲他,那是因为主人他自己想要。
只有在主人有需要的时候,他才可以为主人去亲一亲,抱一抱他。至于楼夜锋他未经允许,主动想去亲一亲,抱一抱主人……
这无疑是精神上的亵渎。
主人那般神仙般的人儿,自己如何可以……如何可以……
而裴年钰又哪里知道楼夜锋心中会是这样想的?
他一直以为楼夜锋不敢对他说出喜欢,只不过是因为多年来压抑情感的习惯成了自然,再加上主从的身份差别而已。
但是他一直不理解的是,影卫统领分明也是很有分量的重臣了,他和楼夜锋之间说是主从,分明便是亦师亦友。平日里的身份差别也并不大,为何楼夜锋会觉得这是个不可逾越的沟鸿?
他哪里知道,在楼夜锋心里,早就生生地把他的地位抬到了云端之上,在他仰望都仰望不到的地方。
楼夜锋把主人当做了他的神,以至于任何一点不敬的绮念都不敢拥有。单是生出情意,便已经是多年来抱着负罪感过日子了,更何况直白的与他说出这份心意呢?
裴年钰心里淡淡地转着疑惑,不由得就有几分分神,眼睛盯着楼夜锋,心思却想到了楼夜锋过往上。眼中焦距一散,便没有方才那般咄咄逼人之感了。
而楼夜锋对于气机自然十分敏锐,少了主人的目光压迫带给他的压力,楼夜锋的脑中终于歇出了一点空余,飞快地转了起来,最后竟真的被他找到了救命稻草,吞吞吐吐地道:
“是啊,属下是……是挺喜欢看您的……主人您……您生得这样好看,属下自然是喜欢的。”
裴年钰忽然笑了起来。他本就没指望这次楼夜锋能破罐子破摔就对自己表白,不过能说出“您生得好看”,已经令自己喜出望外了。
楼夜锋犹自怕太突兀,连忙又加了一句:
“不止是属下,主人您这么美,任谁都是喜欢的……”
虽然明知道楼夜锋这是偷换概念转移话题,不过能听得他家夜锋称赞他的美,裴年钰还是忍不住心里面泛上些甜味来。
他看着楼夜锋,笑意满眼:
“哦……?真的……?”
楼夜锋抬眼看了主人一眼,见主人那轻快随意的目光中似乎藏着什么“我早就看透你了但我不说”的意味,顿时心里又紧张了起来:
“是……是的……千真万确……”
裴年钰笑着将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随即又起身道:
“那你看我的美貌的时候……又是在想什么呢?比如……现在?”
楼夜锋被迫直视主人,一眼便见到主人眼中的探究和打趣,吹气如兰,主人的气息丝丝拂过自己的脖颈,如同那轻飘飘的羽毛,落在最柔软的心间,戳得心头那叫一个又痒又雀跃。
他心中一惊,骤然将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掌攥得死紧,甚至掌心都攥出了丝丝血痕,以疼痛来牵着自己最后一丝理智不散。
万万不可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无他,他看着主人的时候,曾经那些极力压抑下去的妄念一窝蜂地滚了出来,如同开闸的洪水,奔腾汹涌,在他脑中嗡嗡作响。
——他想抱着主人,将主人清润合度的身子揽到怀里,紧紧地抱着不放手,贴近他的胸膛,听主人平和有力的心跳。
——他还想吻住主人软而薄的双唇,当主人的嘴角噙住笑意的时候,是那么的好看又温柔。
——他还想让主人的目光寸寸剥开自己蔽体的衣物,主人的玉手满足地在他的身体上获得快乐,最后一点不剩地将自己吃干抹净,用他的身体来让主人达到最极致的愉悦。
甚至,还有比这些更不堪入目的画面、更无耻更无礼更不敬的念头,他也不是没想过。
可……可这些,怎么能说?
说属下在看着您的时候,其实心里在想着对您这样那样?说属下这五年来的日日夜夜都是在偷偷抱着这样的心思?
他不敢说。
他不敢冒着主人从此对他疏离厌恶的风险,将自己内心那些真实而不堪的意图,一层一层地剥开摊在在主人面前,接受主人的审视。
他怕审判的结果让他无法承受,他不想离开主人,不想主人可能会用异样的嫌弃的眼光看着他。所以,他不求他的妄念能实现,他不求自己能对主人做他想做的,他只想一直留在主人身边。
转念间楼夜锋已经想了如此之多,而主人探究的目光依旧未曾离去,他已经快要承受不住心中的痛苦。
难道真的要……要说出来?
终于,楼夜锋艰难地开了口,干瘪的嗓音不复低沉,却是带着些哀求,挤出了两个字:
“主人……”
裴年钰看着他眼中的纠结,甚至都已经开口求他了。
只见楼夜锋背顶着后面的屋门,脸色涨红,呼吸急促,额上的汗水顺着英朗的五官涔涔而下,身后门隙中照进来的阳光将汗珠映得晶晶亮,而后水珠滴落在领子上,将黑衣染得更深。
分明是纠结到了无比痛苦的境地。
仿佛是一匹原本凶猛无比的狼,却如同碰见了什么天敌怪物一般,被逼至绝境,却想不起来一点反抗的手段,尖牙利爪全都收得干干净净,在庞大怪物的阴影下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自己几句话便能将他逼成这样……也只有自己会让他露出这般脆弱的神色了。
他的三十岁老男人,明明平日里是那么的成熟稳重,却总是心甘情愿地被自己区区几句话就耍得方寸大乱。
他的夜锋啊……
此刻裴年钰心里已经软得一塌糊涂,他哪里还忍心继续再逼下去了。今天的楼夜锋已经比先前……进步了好多,他其实已经挺知足的了。
于是他瞬间撤了自己的气势,而后从怀里抽出了自己的手巾,轻柔地抚上他的面颊,将他的汗水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温柔地道:
“好了好了,不说就是了,至于这么紧张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楼夜锋如同刑场上待决的囚犯忽然被释放,胸中提着的那口气瞬间就松了下来。
他看着主人骤然柔和的神色,眸中尽是淡然——似乎是已经知道了什么的样子,自己的竭力隐瞒并没有什么作用。
然而主人或许将他的心思洞察皆知,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怒意。依旧是那样的温柔与包容,仿佛神佛看向人间的慈悲,能赦免所有的罪过,也能抚慰治愈一切的伤痕。
他竟一下子看得痴了。
裴年钰将他的汗水擦干净,一抬头却见他又这般“胆大包天”地看着自己,目中莹莹,不禁心中一动。
楼夜锋骤然反应过来,连忙避开主人的眼睛。
裴年钰忽然轻轻一笑:
“你既觉得我生得美貌,喜欢看我,那你大大方方地看便是了。你说我生得美,我高兴还来不及,又何必这般遮遮掩掩?”
“未免、未免对主人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