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钧侯[重生](82)
萧放竟一直明知故犯,顶着假身份经营了这么多年,处心积虑,若皇位落到他手里,岂不是要骗走萧家的江山!
可毕竟当儿子养到今天,这份父子情分,竟颇为可笑了。
林熠不给萧放任何辩解的机会,冷冷道:“‘四殿下’,你费尽心思找到邵崇犹,又不择手段,甚至以洛贵妃作为要挟,使他不得不听你的吩咐,一度还要潜伏到本侯身边来。你究竟有没有一点点良心?洛贵妃多年养育恩情,竟什么也不算么?”
永光帝猛一拍御案,胸中几乎溢出腥气,瞪着萧放不可置信:“你拿你母妃的性命做要挟?萧放!”
一直以来仿佛置身事外的邵崇犹才抬了抬眼皮,神情掠过一丝动容。
他自生来就没被母亲疼爱过,只有一个假娘对他虐待不尽。
可当萧放拿他真正生母洛贵妃作要挟时,邵崇犹冷冷注视萧放的信使片刻,仍是点头了。
他杀人如麻,剑下无对手,但不代表他没有心。
他见过别人的娘是怎么呵护自己儿女的,他想,自己的娘应当也是个很好的母亲。
虽然今生该是无缘这份温情了,但他为一面未曾见过的洛贵妃让步低头的时候,有一瞬忽然明白了所谓人世亲情、血浓于水是什么意思——隔着命运厚重的千里万里,心里的一根弦,感应般地触动。
萧放口不择言:“是邵崇犹蓄意接近我,处心积虑,声称效力于我,却是另有图谋!”
林熠不屑道:“你未免太看的起自己,他一身武功臻至化境,若非顾及生母洛贵妃,有什么理由朝你低头?你以为又凭借什么,竟能让他听你的话?”
第90章 宫变
萧放压制着心中对邵崇犹的恨意, 上前跪在御阶下,抬头望着永光帝:“父皇,怎能听他颠倒黑白, 烈钧侯居心叵测, 捏造莫须有的谎话,竟对皇族下手, 这是大不敬!父皇,难道您真相信一个口出狂言的外人, 却不信儿臣身上流的血么?”
满朝文武大气不敢出, 萧放多年来最后悔的, 就是没有在儿时那次,命手下的人杀死邵崇犹,未料到世事变迁从不由人, 再找到邵崇犹踪迹时,他已经是顶尖高手,涅盘的鹰一飞冲天,数次派出去的暗卫败落而归, 根本无法除掉他。
杀不了,便要控制住才安心。萧放只得换一条路,便是找到他的弱点。
这弱点就是洛贵妃。
事实上, 若他不那么多疑,不去主动找邵崇犹的麻烦,邵崇犹根本对当王爷没有丝毫兴趣,聪明反被聪明误, 萧放誓要做得滴水不漏,更想把邵崇犹牢牢捏在手心里,才造成今日被反噬的下场。
在他得知邵崇犹屠了灜安邵氏满门,其中亦包括萧放原本的亲生母亲邵夫人的时候,他意识到,事情开始失控了。
众臣不敢置喙皇族家事,右丞相于立琛却不忌惮,出列直言道:“陛下,此事毕竟提得突然,事发多年,又关国祚,该以证据定夺。”
“那便等等。”
永光帝语气冰冷,从御座上起身,缓缓踱步下来,一身淡金黄袍泛着冷色,走到一半,便立在玉阶上,看看萧放、太子,又看看邵崇犹,最后看向萧桓片刻。
他膝下子嗣不多,唯独对萧桓感到亏欠,如今却又要多一桩孽债么?
林熠垂眸而立,殿外忽然有人来报,正是大理寺官员,满头冷汗,急匆匆进殿匍匐一礼:“陛下,侯爷送至大理寺的证人身份文牒也已验过……皆属实,没有问题。景阳王殿下近侍也已带去审问……殿下确有派人联络邵崇犹,以贵妃娘娘为由,命他为自己做事。”
百官沸声议论,太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萧放,半天不敢置信地:“你、你……”
林熠敛眸沉声道:“景阳王所犯的错远不止于此,昭武军也被盯上很久了。”
左相周扬海震惊之余,疑惑追问道:“此话又怎讲?”
林熠站头看着萧放道:“此人所犯罪行,一为明知真正身份,仍旧冒名顶替,鸠占鹊巢,觊觎王室江山;二为迫害皇族血脉,以贵妃相挟,枉顾人伦亲情;三为私自安插人手至北大营,意图挑拨诋毁昭武军,散播粮草案谣言;四为不顾社稷安危,扣押军需粮草,贻误北疆战机。桩桩件件,证据确凿,有据可查!”
永光帝看着眼前景阳王,多年来,皇室之中竟养了一头毒蛇。
萧放目眦欲裂,指着林熠,对永光帝厉声控诉:“父皇,此人居心险恶,挑拨造谣,其中必有阴谋!万不可听信他一面之词!”
殿外密布彤云积了万里,倏然间,数道闪电当空照下来,殿内气氛诡异,人影如鬼影。
林熠面无表情看着萧放,苍白脸孔显得极为无情,眸中寒光,像是审问般盯着他。
萧桓一直未离林熠身边,不动声色间,手放在腰间佩剑剑柄上。
永光帝深邃如鹰的眼睛盯着萧放片刻,大势已定,今日之事当众揭开,便绝无转圜余地。
萧放张了张嘴,似要再争辩什么,可永光帝没再看他,望着殿外接连天际的乌云,缓缓开口:“将景阳王押入天牢,即日审问,清查景阳王府,上及王妃,下及奴仆,一个也不许放过。”
卢俅领命,对侍立在大殿两侧的犷骁卫一比手势,犷骁卫上前便要收押景阳王,将他带走。
萧放奋力挣扎,满脸失望愤怒,喝道:“父皇,您真要信一群外人编造的阴谋么!”
他并非习武之人,两名犷骁卫将他制住,转身押往殿外,大殿内回荡着他不甘愤怒的质问。
邵崇犹身边的犷骁卫使并未撤去,隔着一段距离,永光帝和邵崇犹静静对视。
连同萧桓在内,他们眸中的冷酷,在有些方面还是很像的。
可变故陡生,萧放未至殿门外,便有一名太监急匆匆奔进来禀报,声音尖利:“陛下,有大军……逼、逼宫!京畿巡卫营失守,皇宫已被围了!”
话音未落,数支白羽利箭破空而入,“噔噔噔”钉在门窗、盘龙柱上,一支箭直接没入那报信太监肩膀,他狠狠摔在殿内,瞬时一口血呕了出来。
满殿大臣大惊失色,卢俅指挥犷骁卫将人散到柱子后往殿后撤,林熠和萧桓对视一眼,拔剑上前挡在众人前,太子猛地看向邵崇犹。
“真是反了!”
永光帝眉头一拧,不顾卢俅阻拦,无视随时可能接踵而至的流箭,大踏步走到那太监跟前,俯身怒问道:“究竟什么人?”
那太监已去了半条命,颤抖着看了眼头顶众人,强撑着道:“是……穿着昭武军甲……”
永光帝猛地回头看向林熠,林熠闻言浑身一震,挥剑折下数支箭矢,大声道:“陛下,景阳王曾在宋邢方府邸藏有私铸的昭武军甲!”
永光帝一时犹疑。
押着萧放的两名犷骁卫拔刀折断当空飞箭,萧放忽然抬臂,以袖中所藏微型机弩射杀了他们,摆脱了桎梏,转而站在随之纷至的箭雨来处。
萧放面向殿内众人,快步冲回到永光帝面前:“父皇,烈钧侯陷害儿臣、混淆视听,意图逼宫谋反,其心昭昭,事实就在眼前,父皇难道还不信儿臣么!”
殿外一阵震天吼声,浓云密布之下,皇宫大门轰然被冲开,大批兵马涌向奉天殿。
遮天蔽日的喊杀声中,紧急聚集而来的皇宫禁卫军很快不敌,潮水般的乱军人马逼向大殿。
犷骁卫是最后一道防线,卢俅一声令下,一众犷骁卫使纷纷亮剑,将满殿文武以及永光帝围聚起来,护在中间。
林熠和萧桓是众臣中唯二可随身佩剑的,两人之力可单挑一支军队,可刀光剑影间要护这么多人周全也不可能。
乱军终于冲至殿门外,竟清一色的昭武军甲,连同手上兵器亦是北大营制式!
“怎么真是昭武军的铠甲!难道烈钧侯……”
“究竟是谁要反?是景阳王手下伪作昭武军?”
众臣愕然,漫天刀剑混乱无比。
林熠纵身一跃冲向萧放,不让他接近永光帝。
而卢俅一时间辨不清究竟怎么回事,蹙眉一挥手,数名犷骁卫霎时将林熠和景阳王都围了起来。
几名犷骁卫迅速重新押下景阳王。
同时,林熠不可能被轻易制服,弓箭手纷纷搭弓满弦,直指中间的林熠,将他团团围起。
犷骁卫的箭都淬了药,但凡他们轻举妄动,林熠便会被射成筛子。
萧桓见状眸中寒怒骤起,立时抽身回到林熠身边去。
邵崇犹在混乱间徒手折了乱军的手臂,夺过一柄剑便跃至林熠身旁。
他们守住林熠后背空门,三人后背相抵,持剑起势,随时应对犷骁卫的箭阵。
乱军穿着昭武军甲冲入,犷骁卫和禁卫军与之杀成一片,形成一道战线,杀声震天。
而防线之后是诡异的静止与对峙,百官拥簇着永光帝,盯着萧放和被弓箭手包围的林熠他们。
乱军身上的战甲几可以假乱真,一时间众人不得不怀疑林熠真的率昭武军要反。
景阳王转头看着不断涌进殿内的大军,对永光帝和众臣喊道:“事实就在眼前,烈钧侯强词夺理,便是要你们都信了他,乖乖受死于此!”
萧桓冷冷开口:“陛下,以臣之名担保,是否足可信任侯爷?”
萧桓的话自然极有分量,众臣都愣了。景阳王萧放喝道:“这是放虎归山!”
永光帝盯了片刻,终于还是对卢俅一抬手。
卢俅便命犷骁卫留出一道口子。
林熠最后瞥了一眼景阳王萧放,对永光帝遥遥一礼,便与萧桓和邵崇犹撤出去,直奔乱军之中,挥剑直斩向穿着假昭武军铠甲的乱军。
他以行动证明了事实,这群乱军根本不是昭武军。
林熠、萧桓、和邵崇犹的剑法皆是当世顶尖,三人剑过处横扫无数,可乱军规模庞大,足有三千之众,景阳王能在金陵内外布置这么多兵力,林熠也出乎意料。
“这……不是办法啊!”臣子忧心道。
犷骁卫和禁卫加起来也比不上乱军一支,杀下去何时是个头。
忽然,外面阵阵马蹄声,步伐震天的军阵从远处而来。
“是援军!”
“援军来了!”
那是两批不同力量合一的军阵——鬼军亲卫打头,暗色武服。后方是京畿后备营军力,原本战力平平,但在鬼军亲卫带领表率之下,竟有种身经百战的王牌军气势。
萧桓长剑横镇出去扫平一片,转身与林熠对视一瞬,伸手握了握他的五指,两人目光短暂地接触,温柔又坚定,默契无限。
萧桓转而纵身冲出大殿,在乱军中如过无人之境,杀出一条分海斩山般的血路,夺了一匹战马,翻身而上,挥剑狠抽马身,纵马便至远处援军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