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鸾(261)

　　良久，他薄唇起启：“扶旴，我叫扶旴。”
　　青雀闻言跟着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十分高兴，展翅绕着他飞了两圈，最后停落仙人肩头。
　　扶旴身形绷起一瞬，再缓缓放松下来。
　　青雀侧过头，在他面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扶旴目光落向他，小青鸾的眼中浮起笑意，拖长声音：“扶旴……”
　　仙人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居所。
　　上阳泽这里远不比东洲繁华，甚至称得上冷清，唯有云雾渺渺，烟霞笼于其间，山水花木皆不经雕琢。
　　扶旴的居所更简陋，云深处的仙山洞府，下方一座木屋，仅此而已。
　　青雀四处飞了一圈，落回仙人肩头：“扶旴、扶旴，你这里冷冰冰的，你要不跟我回去东洲吧，我是东洲来的，我爹是凤王，我是凤王之子，你去了东洲就是我们凤凰族的贵客。”
　　扶旴看着他：“你……还不能化形？”
　　青雀不在意地挥了挥翅膀：“现在不行，以后就行了。”
　　“你回去吧，”仙人淡声提醒他，“你是凤王之子，尚不能化形，不该随意离开故土，你的族人发现你不见了，会到处找你。”
　　小青鸾扬起声音：“我不回去，我好不容易出来了，我才不回去，东洲没有长得像你这么好看的仙人，你是什么仙？天仙、灵仙还是罗天上仙？不对，你肯定不是这些品级低的小仙人，你是九天玄仙吧？我听叔叔伯伯说，九天玄女是最美的仙女，你不是仙女是仙子，也肯定是九天玄仙。”
　　仙人却道：“不是。”
　　青雀微微睁大眼：“那你是什么？”
　　“天尊。”
　　扶旴丢出这两个字，手心多出一把灵果，都是已经剥了壳的，问他：“吃吗？”
　　青雀惊讶张大嘴，盯着他呆了一瞬，在扶旴以为他不吃灵果打算收起时，低头快速将那些灵果啄进嘴里。
　　“你这是什么果子？我以前没吃过，好香。”
　　青雀微眯起眼，享受地回味着，扶旴手中灵果又多出一把，立刻被他啄去。
　　“还有么？还有么？”
　　青雀高兴地踩着他肩膀，蹦来跳去。
　　“没有了，”扶旴收回手，“不能再吃了，小心积食。”
　　青雀他脸上啄了两口：“你好小气，吃你几颗灵果就舍不得了。”
　　扶旴看他一眼，去接了一碗灵露来：“吃这个吧。”
　　小青鸾试着尝了一口，甜而不腻的灵露润过喉咙，让他通体舒畅，于是咕噜咕噜几口将一整碗灵露全部喝光。
　　“你这的灵露我以前也没喝过，哪里来的，能送我一些吗？”青雀回味地咂咂嘴。
　　扶旴道：“灵果是后山的仙树上结的，灵露是用树下的甘泉酿的，你想要多少都可以拿走。”
　　青雀的声音里带出笑意：“我不占你便宜，东洲也有好吃的灵果和好喝的灵露，你要不要跟我去东洲？”
　　扶旴：“以后再说。”
　　青雀挥动双翼飞身而起，绕着仙人转圈圈，满腔喜悦无从表达，放声唱鸣起来。
　　凤凰一族擅音律舞乐，这小青鸾嗓音更是不错，唱的曲子虽不成调，也莫名拨动人心弦。
　　扶旴安静地听，青雀唱到一半被一只飞出来的花蝴蝶吸引了注意力，又追着扑蝴蝶去了。
　　可惜那蝴蝶太小，他还不能化形，想要以爪子捉下蝴蝶并不容易。
　　扶旴的目光跟着他转，片刻后送出一指仙力，将蝴蝶引来自己手边，青雀飞回来，落回他肩头，抬起爪子，终于扣住了那只蝴蝶。
　　花蝴蝶在他爪下艰难挣扎，青雀兴致勃勃地抓着玩了一阵，又将之放走。
　　扶旴见状问他：“不要了吗？”
　　“玩够了，”小青鸾歪过脑袋，“它又没有你好看，也不好玩。”
　　他高兴问：“扶旴，你真是天尊吗？”
　　扶旴：“嗯。”
　　小青鸾目露惊奇：“那你是不是特别厉害？”
　　扶旴平静道：“你是凤王之子，他日长成，也会很厉害。”
　　“我知道啊，我爹就很厉害。”青雀得意道。
　　仙人不再说，抬手轻抚了抚他颈上的毛羽。
　　小青鸾舒服眯起眼，贴近扶旴，亲昵蹭了蹭他的脸。
　　自那日起，这小青鸾便赖在上阳泽不走了。
　　扶旴修炼时，他在一旁看，也陪着扶旴一起修炼，偶尔自己飞出去玩，扑蝴蝶、摘灵果，巡视整个上阳泽，俨然将这里当做自己的领地。
　　在这片仙土，他可以自由翱翔，与在东洲时无异。
　　上阳泽里除了扶旴，只有少数在这片仙土中化形的低阶仙妖，帮着做一些杂事，平日皆在远离扶旴这位天尊居所之处修炼，轻易不会去打搅他。
　　偶尔也有人来，有时是那些来禀报事情的天帝天君，有时是扶旴仅有的那几位友人。
　　除了扶旴，小青鸾还喜欢那位温和爱笑的青衣仙人，第一次见到人时，他一样绕着对方飞了两圈，想要落到那青衣仙人肩上时，被扶旴轻声召回。
　　“不要见了人就往对方身上飞。”
　　青雀“唧唧”叫，脑袋往他脸上凑。
　　扶旴眸色变得温和，任由他贴着自己。
　　“哟，扶旴几时转了性子，怎还有兴致养起鸟来了？”
　　青雀循声望去，这才注意到跟随那青衣仙人而来的，还有个笑容张扬的黑衣仙人，扶旴简单介绍：“他二人名时微、云殊，也是天尊。”
　　再与那二人道：“这是凤王之子青雀。”
　　名唤时微的青衣仙人笑着上前，与小青鸾打招呼：“小雀儿，你好。”
　　青雀高兴扇了扇翅膀。
　　他是青鸾，这青衣仙人衣裳的颜色与他的毛羽一样，看了便亲切。
　　身后那黑衣仙人却调笑道：“这小凤凰毛还没长齐，怎跑扶旴你这上阳泽来了？别是你把这傻鸟骗来的吧？”
　　小青鸾飞身而起，扑向对方，一口用力啄在他脑袋上，再被扶旴以仙力强行召回。
　　“别闹了。”扶旴无奈道。
　　黑衣仙人啧啧：“毛没长齐，脾气还不小。”
　　青衣仙人亦目露无奈，提醒身边人：“你也别欺负他了。”
　　黑衣仙人指了指自己脑袋，好笑道：“你看是我欺负他，还是他欺负我。”
　　小青鸾喜欢青衣天尊时微，但看不顺眼他身边总说自己“毛没长齐”、“傻鸟”的黑衣天尊。
　　他还喜欢那位明艳大方、比传闻中的九天玄女还漂亮的女天尊。
　　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扶旴。
　　他来上阳泽的第一日，扶旴便帮他送了传信去东洲，凤王几次派人来催，青雀却不肯回去，明明觉得上阳泽这里冷清，觉得扶旴沉闷，又舍不得离开。
　　从前没有青雀在时，扶旴十天半月也未必能说上一句话，如今日日有小青鸾在耳边念叨，即便有时觉得吵，但对上那双灵动笑眼，责备的话便说不出来。青雀说十句，他总要应上一两句，哪怕有时只有几个简单的字。
　　“扶旴——”
　　小青鸾喊他名字时，总习惯将后一个字音拖长，如同撒娇。
　　扶旴提醒他：“不能随便往人肩上飞，也不能看谁不顺眼就去啄人。”
　　青雀贴着他笑：“那我可以往你肩膀上飞吗？”
　　扶旴语气更温和几分：“随你。”
　　小青鸾脑袋往他颈侧拱了拱，问他：“时微和那个讨厌鬼是道侣吗？跟我爹娘那样的？”
　　扶旴淡道：“嗯。”
　　“嘿，时微长得好看，眼神却不好，”青雀说罢又问，“那你呢？你有道侣吗？”
　　扶旴：“没有。”
　　“我就知道你没有，”小青鸾哼道，“没人受得了你这么闷，你这里冷冷清清的，看也知道没有第二个人。”
　　扶旴眸光微滞，转目看向他：“你受得了？”
　　青雀随口便道：“我要受不了，早就跑了，不过你以后要一直还是这么闷，我也许真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