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修罗场里搞事业(172)
随着蚩尤的逝去, 大梦三生也迎来终局。周围陡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方轻鸿的魂体被一阵巨力拉扯,失陷般往下坠去。
就在他以为要摔死时, 魂魄终于回归本体,他陡的从地上坐起。
方轻鸿没有像往常般,第一时间起身,探查四周情况,而是右手扶着额头, 左手按着自己的心脏。
溺水的窒息感让他胸腔闷得难受。
正在这时,一只手从后方伸出,按住了他的肩膀。“云先生, 你还好……嗯?”
方轻鸿蓦地回头,是姜惊鸿。
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抬手摸了摸脸上,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奇怪, 似乎从涅槃巢起,他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明明以前……
青年的手忽然顿住。
以前是怎样的呢?他的记忆怎么模糊了?
可他的情绪还陷在过往的一段岁月里, 不自觉就喃喃出了声:“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原来, 竟是这个意思吗?
他望向姜惊鸿,目光不由复杂起来。
让自己看到蚩尤的回忆, 是否也是天意的指引?
他们的处境何其相似。
同样遭遇暗算,同样经历福泽耗损之危,甚至连现在的反抗意识——
“你看到了啊……”姜惊鸿闻声,微微偏开视线。
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方轻鸿只能看到他勉力翘起的嘴角, 用若无其事的声音说:“真是糟糕,泄底可是商家大忌啊。”
方轻鸿语气肯定:“你也看到了。”
姜惊鸿不再维持翩翩公子的优雅风度,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那豪放的坐姿,倒有几分祖先的英伟风采。
“那种记忆,我不看也听过好几回了。”
“我,”方轻鸿顿了顿,垂落眼帘:“没资格来评论你们的事,也不想白占你这个便宜。”
“所以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青年抬手,用衣袖遮住脸,等放下时,便恢复了原本的容貌。
姜惊鸿一怔,愣愣地看着他。
难得能从他脸上,看到不是游刃有余的表情。方轻鸿吹开掉进眼睛里的发梢,朝他笑笑:“我就是你家老祖讨厌的天命之子,方轻鸿。”
寂静蔓延。
片刻后,姜惊鸿突然直起身,凑过来捏住方轻鸿的下颌。
青年边往后躲,边用胳膊肘顶他:“喂喂你干嘛,有话好好说!”
眼看对方的脑袋越凑越近,方轻鸿被他专注的眼神盯得直发毛:“兄弟,你们老姜家报复的方式,还真让人捉摸不透。但你要再不放手,我可就要踹你了啊。”
姜惊鸿扑哧一笑,松开手坐回原来的位置:“说什么呢,谁要报复了?”
方轻鸿:“那你干嘛……”
“我只是在想,我们一点也不像。”风拂过,吹起白衣公子乌黑的额发。他闭着眼睛,表情惬意。
这回轮到方轻鸿愣住了:“什么意思?”
“那就是另外的秘密了,想知道的话——”姜惊鸿笑吟吟摊开手掌,朝他屈指勾了勾:“得加钱。”
又恢复成了从前那个,难以抓到破绽的笑面狐狸。
“切,那能值几块灵石。”方轻鸿故作不屑,同时还挪了挪屁股,和姜惊鸿拉开距离。
后者乐不可支,说:“不用跑,刚刚是我故意逗你的。而且有一点你说错了,兵主其实并不讨厌你,他也不恨你。”
方轻鸿:“咦?”
姜惊鸿:“说到底,你也只是个运气比较好的人而已,如果没有你,我们也不会存在。兵主真正所排斥的,是那个无情的天道运行体制。”
方轻鸿肩膀一垮,抱着脑袋长长的叹了声,说:“他还蛮有人情味。”
“不过——”姜惊鸿话锋一转,摸着下巴兴味盎然:“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方轻鸿抽了抽嘴角,这种事就算你不说,我也已经切身体会过了。
他转移话题:“其实我觉得,兵主的想法未必就错了。”
蚩尤虽然失败了,但这条路并没有真的堵死。
毕竟就他现在面临的困境,也只有推倒重来的选择——他可不认为,天界一帮仙人会忍耐多久。
等他行踪暴露,他们在人间界的触须也拿自己束手无策时,真正的麻烦就来了。
蚩尤虽下场惨烈,但他并不是孤身一人。
那些因为他的死而执念难消的怨灵,那些活到现在,隐伏魔域汲汲营营的后人。从淳于家这代子嗣,依旧服务于姜家后代便可看出,数十万年过去,他们仍坚信着蚩尤的主张。
这份即便是天生神,也无法割断的主从之谊,至今仍存续着。
说起来——
方轻鸿回忆起蚩尤大战应龙神和黄帝时,六杆魔兵分别由一道身外化身操纵,且真假身也在其间转换自如,给对手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往往是两人联手,好不容易打穿蚩尤的心脉,结果前一秒,对方转移了神魂,根本形不成致命伤。
如果不是最后女娲的宣判,彻底剥夺了蚩尤的功德,以惩罚之天雷定住了对方的真身,估计战斗还要没完没了的下去。
而这门神通,之前没看蚩尤施展过。
应该是他成就仙王果位后,才能明晰的神通——三千法相。姜惊鸿那个真身化身互相转换的术法,应该就是脱胎自这里。
想到蚩尤,方轻鸿再叹口气。
说实话,他不是不能理解对方,甚至在一些决定上,对方的选择他也觉得情有可原,这就让他对蚩尤的心情更加感同身受起来。
让子民活下来,成为蚩尤一生的执念。
如今的他呢?
方轻鸿双手十指交握,渐渐收紧。
如果可以,不仅仅只限于剑宗,他想让更多人摆脱原定的命运轨迹,得到真正不被拘束的自由。
前人未达成的愿望,他来达成;前人难消弭的憾恨,他来消弭。
算了,想太远也没用,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一步步来。比如,先解决眼前的情况。
一手撑着地面,方轻鸿边站起身,边道:“话说,你知道这是哪儿……”
“我劝你最好别动。”一道沙哑性感的女声忽然插进来。
方轻鸿蓦地朝声源处望去,在距离他们七、八丈外的大树下,正盘膝坐着个,嘴角挂血的美人。
“赫连珏?!”他立时惊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直都在。”赫连珏面无表情。
“六魔兵齐聚,不止是激发蚩尤留在魔兵内的记忆,还会打开一条通道。这点,相信姜少主也很清楚。”
方轻鸿回头看姜惊鸿。
后者托着下巴沉思:“九黎族的祭坛,也是昔年兵主祭炼魔兵之地。”
闻言,方轻鸿当即四下环顾:“所以我们现在,就在这个地方?话说祭坛以前是搭在族内的吧,姜公子,你们居然不住在遗址里吗?”
姜惊鸿摊摊手:“通道被女娲封印了嘛,没有六魔兵根本进不来。”
赫连珏若有所思:“姜少主,现魔兵在你手里,我们暂且休战如何?”
姜惊鸿微微一顿:“好。”
方轻鸿渐渐回过味来,脸色也变了:“你们的意思是……”
“没错。”姜惊鸿点头。
接着往下说地却是赫连珏,她注视着方轻鸿,目光复杂:“方才我们杀死的,只是赫连无赦的一道化身,他真身应该就是在等这一刻。”
“他跟过来的话,定会潜伏在周遭,伺机而动。”
听完赫连珏的补充,方轻鸿又看向姜惊鸿。
对方单手支颐,继续解说:“毕竟魔兵在我手上,他终极目的肯定还是我。而对于赫连尊主来讲,比起东西落到亲爹手上,还不如在我这里。两害相权取其轻,正巧,我也觉得赫连尊主比她爹更遵守游戏规则。”
赫连珏却只看着方轻鸿,怔怔道:“你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