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变成了omega(20)
他一只手箍住盛褚的腰,另一只手沿着盛褚脊柱上下捋,不断地安抚盛褚的情绪,在盛褚耳边轻声细语地哄他:“先不要着急,别给校医他们添乱……你把他打伤了,校医还得分心去照顾他,那崔原怎么办?阿褚……听话。”
傅远南语气温和,说的话也确实颇有道理,在傅远南怀里挣扎着要去打架的盛褚似乎被傅远南的话说服了,渐渐地平静下来。
与此同时,十一班有人看见了这一幕,恶狠狠地看了傅远南和盛褚一眼,又关切地朝着小个子喊道:“黄隆,没事吧?”
盛褚那一拳虽然下手重,但因为没击中要害,除了使黄隆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疼痛感,倒也并没有让黄隆受到太大的伤害。黄隆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眯起了眼睛,说:“没事……”
没事归没事,他咽不下这口气。
黄隆又走到一个裁判老师旁边,拍了拍老师肩膀,冷静里带着一丝窃喜与得意:“老师,有人打我。”
就算是他绊的,故意使这样的肮脏手段,又怎么样呢?他咬死了不是故意为之,老师也拿他没办法。
裁判老师打量了一下黄隆腮帮子上肿起来的一块,问道:“是谁打的?”
盛褚现在就是个炸药桶,一点火星子都能让盛褚爆炸。黄隆告状的整个过程都被二人尽收眼底,傅远南能明显感觉到已经平静下来的盛褚又熊熊燃烧起来的怒火。他总不能放任盛褚不管,只能先行一步跟老师道歉:“老师,对不起,是我们打的。因为黄隆在赛场上故意绊倒崔原,我们……有些怒火冲了头,是我们的错。”
他一只手抓着盛褚的手腕掣肘住盛褚,然后朝黄隆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黄隆。医药费我们来出。”
傅远南这么做是有考量的。让盛褚跟老师解释发生了什么,依盛褚的脾气,恐怕能把体育馆掀翻了。到时候老师恐怕还会站在黄隆那边。所以傅远南只能站出来先发制人,不给黄隆狡辩和歪曲事实的机会,也不给盛褚打人的可能。
而打架毕竟是要记过的……记过写在档案里,盛褚会吃亏。他不关心崔原如何,他只想让盛褚好好地上完高中,正常地毕业、念大学,把盛褚没有体验过的正常人的生活弥补给他。
他希望盛褚平凡又快乐。
“哎,那谢谢你了啊。”黄隆笑眯眯,很满意这样的答复,“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比赛场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嘛,我也给崔原道个歉,真不好意思啊。”
语气里满是不知悔改和下次还敢。
这次连傅远南都皱了皱眉。
盛褚气极反笑:“我看你这名字不太吉利,建议换一个,从今儿起你改名叫黄鼠狼吧。”
他冷笑一声,继续阴阳怪气:“不安好心,下作玩意儿。”
如果在他自己的高中时代,这会儿他已经跟黄隆打起来了。他承认,在黄隆告状的时候,他确实想接着那一拳继续暴揍黄隆,甚至于他指节已经摁得咯吱咯吱作响,期待着和黄隆的身体共鸣。如果崔原骨折,那他便揍到黄隆骨折,他的人生信条一向是一报还一报。
可傅远南说“是我们打的”。
不是“盛褚打的”,也不是“别人打的”。
似乎傅远南永远站在他背后,哪怕被连坐也不会离开他,永远是他的后盾、战友、以及依靠。
盛褚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他上高中那会儿总被人欺负,被堵在肮脏厕所里,三四个人围殴他一个,逼着他下跪。
因为被霸凌,没有任何人愿意跟他玩,就算不会欺负他,也会孤立他。
冷暴力和热暴力交织成了他的高中岁月。外加上母亲患了肺癌,因为没钱医治而自杀,家里没有经济来源,最后他不得不选择了辍学。
他从来没有过依靠,没有人站在他身后借给他一个肩膀靠一靠。
母亲死后,他时常梦见母亲在梦里抱着他,跟他说带他走,可睁开眼家里只剩下一成不变的破败不堪的天花板和沉寂的空气。
他没有亲人,亦没有好友,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就是因为没有人能帮他,所以哪怕被三四个人围殴,他也不得不努力以牙还牙,毕竟不靠自己,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很多人都说他打架不要命,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孤勇总是因为“孤”才会“勇”,一旦有了顾忌,有了后盾,知道自己不是孤独的存在,而是被人信任和依赖着的时候,根本不可能不要性命地横冲直撞。
但傅远南那句话让他恍然发现,原来他也是别人手里小心呵护的瓷娃娃,如果横冲直撞,会碎。
原来……他并不是一条贱命。
傅远南握紧了他的手,小声道:“行了……回去再骂。”
裁判老师大概对这种事心里也有点数,先是警告了盛褚:“你给我冷静冷静,不冷静就去主任办公室!”又转过头去看向黄隆:“你也是,少说两句。”
基本上各打五十大板,算轻的。
傅远南松了一口气。
可盛褚没有,盛褚舔了舔上腭,突然咧开嘴笑了,他抬起下巴颏,轻蔑地看着黄隆。傅远南从来没看见过盛褚这样的表情,他听见盛褚说:
“黄隆是吧,我记住了。”
那是盛褚第一次主动牵起傅远南的手,他带着傅远南离开了体育场。
盛褚牵着他往家里走的时候一言不发,傅远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盛褚打人的狠劲让他想起在盛褚回忆里看到的东西。
十六岁的盛褚,在上高一。
他十六岁的模样比现在多了份青涩,个子也没长开,但眉眼未变。在那个时候长得帅就已足够在灰头土脸的高中生里鹤立鸡群了。
只不过在人群里出挑也能成为罪名。
在一个放学的晚上,盛褚正在值日,趁同学都离开了教室,班花红着脸跟他表了白。
盛褚看都没看对方一眼,也有可能是不好意思,他的声音平静又带着几分迟疑:“对不起……我想好好学习。”
经过教室的季张辰……或者说,是跟季张辰长了同样一张脸的校霸目睹了这一切。
这,是噩梦的开始。
“季张辰”是校董的儿子,几乎可以在学校里为所欲为,不会被惩罚,也没人敢去惩罚他。
因此那时“季张辰”带头霸凌母亲身患重病的盛褚,而每次盛褚告诉老师,老师叫来“季张辰”时,他就会叫来自己的朋友作伪证,证明盛褚撒谎。即使老师有所怀疑,也会尽可能地和稀泥来保住自己的饭碗。
而下一次,盛褚就会被打得更惨。
傅远南还记得盛褚被压在脏兮兮的地板上,被人狠狠地踩着头,原本干净的脸上满是血污的样子,像一尾落在砧板上的鱼,不停地挣扎摆动,却都只是做无用功。
“季张辰”笑得恶劣又肆意,弯下腰居高临下地问盛褚:“你还敢告状吗?”
狼来了的故事,盛褚听过很多遍,他再也没告诉过老师。
不仅如此,盛褚的作业总是会被撕碎,书也经常莫名消失不见,抽屉里布满强力胶,凳子上甚至还有死老鼠的血。
他根本没办法念书,也没办法交作业,因此三番五次被老师找去谈话。
他很想开口解释,可到了最后都只剩沉默。
老师会信吗?老师信了又怎样呢?老师只会无奈地拍拍他的肩膀,话里有话地说:“唉,知道你的家庭情况,我会跟教导主任反映一下,你好好学习,就会有奖学金补贴你的。”
盛褚知道,没有人能救他。
他没办法学习,遑论以成绩换取奖学金,尽管在这之前他还曾经跟母亲夸下海口,说自己可以名列前茅——他的高中是全县第一的高中,他中考成绩是全县第三,免学费录取。
后来他明白既然沉默或者反抗都不能使他免受霸凌,他只好选择共沉沦,至少要让打他的人也尝尝被打的滋味。
盛褚打架不要命就是从这里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