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又没能成功死掉(59)
想清楚了这一切,罗栗便义无反顾地投身到了治疗中去。
借用护国水晶之力,将自己的生命力转嫁到蒙霆身上,以驱除他体内的毒素。这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医术,更接近于一种神术,也只有身为国师的他能够做到了。
罗栗其实是没什么自信的,但或许是他运气好,又或许是蒙霆身为命定之子,注定会熬过这一劫,罗栗的救治十分顺利。每当他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抓一把草药送进嘴里,而另一只手始终贴在蒙霆的胸口,源源不断地向他的体内输送生命之力,驱除那些顽固的毒素。
蒙霆恢复嗅觉和听觉的时候,罗栗并没有发现,他只感觉到蒙霆的呼吸和脉搏比最初要稍稍强健了一些,心下一喜,再接再厉。不知过了多久,罗栗的意识陷入了一片混沌,不再清明,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念头,那便是治好蒙霆。
恍惚间,罗栗的感知能力似乎变得更加精密和敏锐。
他能感觉到蒙霆体内的毒素便成了一团肉眼可见的黑雾,而他注入的力量则像是一道光,光不断驱逐着黑雾,从蒙霆的七窍中不断流出。有的黑雾十分狡猾,不断试图通过经脉流窜到身体其他部位,却都被罗栗一丝一丝捕捉回来,往一个方向驱赶。待到最后一缕黑雾从双眼中被排出,罗栗紧绷的精神一松,竟是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倒在了蒙霆胸口。
不,准确来说,是砸下去的也不为过。
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娃娃。
与此同时,一双有力的双手抬起,扶住了那双瘦弱的肩膀。
紧闭的眼睛挣开,露出了漆黑却无神的双眸,由于最后的毒素是从眼睛里被排出来的,蒙霆的视力暂时还没有恢复,不过假以时日定能复原如初。入手的冰凉体温让他内心震动,就算不用眼睛看,他也能知道罗栗此刻有多虚弱狼狈。
他的听觉和触觉很早就恢复了,自然知道罗栗为他所做的一切,可是他不明白,罗栗何至于此?难道为了蒙国,真的可以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吗?
蒙霆的心像是被狠狠拧了一把,他忽略这种情绪,抱着罗栗站了起来。
由于刚刚恢复,脚步还略有些虚浮,蒙霆抱着罗栗缓缓往外走,中途因为看不见,磕碰了好几个地方,却极为小心地护住了罗栗。
罗栗治疗时不知日月交替,外面其实已经过了两天一夜了。
守在帐外的抱夏和蒯正清看到蒙霆出来,先是被他满脸的血污骇到,旋即又为他的清醒而感到无比惊喜。只是当视线落到他怀中的国师身上时,脸色立时惨白,连声音也发不出了。
——他们的国师不过而立之年,如今一头黑发竟是变得如霜雪一般!
*
罗栗是被房间里的走动声吵醒的。
在替蒙霆治疗过后,他的五感似乎比以往更加敏锐,即便疲惫虚弱至极,也很容易被细小的声响惊动。罗栗挣扎着醒来,就听到耳畔有人惊喜地喊:“国师醒了!国师醒了!”
罗栗睁开眼,就看到抱夏喜极而泣的模样。
随着他的呼喊声,几名军医也从桌边冲了进来,每一个眼睛里都晕满了血丝。
“我睡了几日?”罗栗清了清嗓子。
“国师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抱夏见他有起身的迹象,连忙上前搀扶,替他在身后垫了两个枕头,斜靠在床头。而后又连忙跑出去端进来一碗汤药,“国师,这汤药我是按着太医院以前给的方子,每两个时辰熬煮一碗,就盼着国师醒来,这碗半柱香前刚熬好,一直在炉子上温着呢。”
罗栗轻轻颔首,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道:“七皇子呢?”
抱夏垂眸道:“七皇子一切安好。”
顿了顿,又道:“前日七皇子抱着昏迷的国师走出营帐,可把我们都吓坏了,幸而国师现在醒来了。七皇子身体也还有些虚弱,那日出来后没过多久便又昏了过去,军医诊治后说七皇子体内的余毒已经完全除净,只眼睛尚未复明,于身体已经无大碍,国师可以放心了。”
罗栗道:“他现在在哪里?”
抱夏道:“就在隔壁营帐,殿下每日会来探望国师两次,今日已经来过一次了。”
罗栗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便不再追问,继续喝药。
他出了不少虚汗,长发黏在了脸颊上,罗栗下意识用手拨开,余光却瞥见少许白色。罗栗微感疑惑,下意识用手抓起一捧来看,呆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抱夏想阻止已是不及。
罗栗瞪着掌心的白发,半晌道:“拿镜子来。”
擦!他不会变成老头子了吧!
“国师……”抱夏面露不忍。
罗栗坚持:“拿来!”
军营中哪里来的镜子,抱夏找了半天,最后只端来了一盆水。
水中的倒影隐隐绰绰,却足够让罗栗看清自己如今的模样,一头银丝披散在肩头,容貌倒是没有发生变化,他暗暗松了口气……呼!至少没有变成他想象中满脸褶子的模样。
只是这一头雪白的华发,乍一看也是十分的触目惊心。
“国师……”抱夏欲言又止。
罗栗将水盆推了回去,道:“平王已经知道我变成这般模样了?”
抱夏摇摇头:“还不曾知道,平王眼睛看不见,那日又只有小的与蒯公子守在帐外,我们都没有对外宣扬,如今只有我们与三位军医知晓。”
罗栗松了口气,道:“那就先别告诉他了。”至少等他眼睛好了,别身体还没恢复,又加一个心理压力,影响复原。
不知是已经习惯了将生命力奉送出去,抑或是那些名贵药材起了效果,罗栗的恢复力比他想象中厉害。到了下午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刚醒来时那种虚弱感,只除了依旧疲惫,和平日里已然没了两样,也能正常进食和对话了。
晚膳前的一个时辰,蒙霆如约而去。
他的眼睛还没有复明,是被人搀扶着走进来的,但看步伐还算稳健,身体应当不成问题。
罗栗并没有让抱夏他们把自己苏醒的消息透露出去,只等着蒙霆自己来发现。蒙霆何其敏锐,一进屋就感觉到了房内不同昨日的氛围,挑眉道:“国师醒了?”
罗栗皱眉。
为什么语气听起来还是阴阳怪气的?
“我已无大碍,”罗栗暗骂了他一句,语气却十分平静,“不知平王恢复得如何。”
“托国师的福,只剩下眼睛还看不见了,也不知以后是不是一直这样。”蒙霆边说边让人搀着在床边坐下,还不等坐稳,嘴上就不轻不重地挨了一下,直接把他打懵了。
“胡说八道!你这是在亵渎本国师的努力!”
罗栗的举动让在场人不由倒抽冷气。
蒙霆呆了两秒,却是笑了出来:“是蒙霆不对,不该那样说,国师别生气了。”
顿了顿,挥手让屋内的人全部退出去:“本王与国师有要事相商,尔等暂且退下,若有事本王自会传唤你们。”
军医和侍从们立刻退下,只有抱夏担忧地看向罗栗,接收到他的视线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房门关上,蒙霆便道:“你的小侍还真是忠心。”
罗栗淡淡道:“我的人,自然对我忠心。”
蒙霆闻言,无神的双眸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忽然道:“他们全走了吗?”
罗栗愣了一下,才道:“全走了。”
蒙霆蓦地一笑,猝不及防凑到他跟前,捧住他的脸,重重地吻了上去。
罗栗直接被他压倒在了软垫上。
原来让他把人赶出去是为了这个,罗栗又好气又好笑,用力捏住蒙霆的脸颊让他推开,却不想蒙霆吃了痛也不松嘴,反而还把他的手拉开了。
仿佛劫后余生的放纵,罗栗被吸到双颊都微微泛酸。
蒙霆才意犹未尽地收势,贴着罗栗的唇吐息道:“国师,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明白,我对于你来说,究竟是什么?是不是因为我是被选中的那个人,所以不论我做什么,你都能忍下,甚至于用自己的命换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