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重生后(74)
“小声点,人家背后有靠山。”
......
“知秾?知秾!”
纪知秾被人拍了拍肩膀,他回过神来,见杨依一脸关心地看着他,又环顾四周,工作人员都各忙各的,并没有往他这边看,就连刚刚在背后说他坏话的导演,也冲他讨好地笑了笑,仿佛一切如常地招呼道,“纪先生,您要不再来一条?”
纪知秾看着他的嘴脸,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养父。
在他不幸的童年里,养父也是这样。
在邻居面前诋毁他是个没用的废物,但每次要还钱抵债时,又摆出一副谄媚的嘴脸,冲他笑出一排烟牙,“好儿子,再给爸爸两万块,爸爸这一把一定能赌赢。”
纪知秾浑身颤栗,他捂着嘴,撑着桌子边沿干呕起来。
这吓坏了杨依,一直在旁观的厉少峣也上前扶住了知秾,替他拍背。
纪知秾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有少峣。
尽管厉少峣的这颗真心是闻澈替他争来的,但现在,厉少峣实打实地对自己好。
溺水的人一旦抓住能逃生的木头,就绝不会轻易放过。
他像只兔子一样畏缩在厉少峣怀里。
他听到男人叹了口气,而后出言叫停了今日的拍摄工作,片场的工作人员也大松一口气,彼此折磨确实没必要,这下导演不用赔笑脸,纪知秾也保住了最后一点颜面。
知秾的行程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第二天晚上,他就要出席金梧桐的颁奖典礼。
杨依察觉到纪先生的异样,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厉少峣看待知秾的眼神也变了几分,似乎少了些温度。
但知秾出席这种重要场合,厉少峣还是把最好的排面都给了他。
知秾穿上了名贵的高定,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像个高贵的王子,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光鲜的皮囊下,藏着一个千疮百孔形如乞丐的灵魂。
颁奖典礼很快开始,纪知秾的位置在前三排,组委会给足了他体面。
厉少峣则坐在最核心的观众区。
安百成受邀成了颁奖嘉宾,他同一位老前辈搭档,给大家开最佳男主的奖项。
他看一眼手中的卡片,露出一个惊喜又欣慰的笑容:“这位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一直觉得他是明珠蒙尘,今天他终于可以释放自己的光芒。”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台下,摄像头追随他的视线定格在了纪知秾脸上。
“第66届金梧桐奖最佳男主角的得主是,纪知秾!”
全场响起掌声,隆重的音乐夹杂着主持人字正腔圆的介绍,所有的灯光都聚焦在知秾身上。
这一刻,他是这个名利场的唯一焦点,这一刻,电视机前数以千万的观众都将记住“纪知秾”这个名字。
他是冉冉升起的新星,即使够不到闻澈昔年的位置,却终于不被人忽略。
纪知秾站在舞台上,接过沉甸甸的奖杯时,身上仿佛被压了一座泰山。
他站在了舞台的中心,台下所有同行,所有前辈,都抬头仰望着他。
这样的场景,他只在梦里梦见过,而且只梦见过那么一两次,因为他时常被噩梦缠身,极少做这样的美梦。
事实证明,他或许真不该做这些美梦,因为他根本没有能力撑得住这个梦境。
所有人都等着他发言,所有人都想窥探这位新晋影帝的心境。
纪知秾站在话筒前,却涨红了脸,他的喉咙被堵住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慌乱的梭巡着,终于找到了台下的厉少峣。
他也正仰望着自己,眸中闪着舞台上倒映出的光芒。
纪知秾对上他的视线,终于找回一丝勇气,他做了个深呼吸,声音带着些微颤抖:
“我很感谢...很感谢我的爱人厉少峣先生。”
场内的导演立刻把镜头对准了厉少峣,那张精致到不亚于男明星的脸出现在大荧幕时,还引起台下观众小范围的尖叫。
所有人都以为纪知秾即将开始秀恩爱,却听他哽咽地道:
“这个奖杯...更应该属于闻澈...我感激闻先生...”
感激他把自己所有的烂摊子都收拾得体面得当,感激他给自己造了这场成真的美梦。
“没有他,我这辈子不可能站到这个位置上。”
他提到闻澈时,全场一片哗然,知道内情的那部分人,刻意去观察厉少峣的神色,见他面色如常,并没有失态,心中稀奇不已。
媒体区的记者更是兴奋至极,虽然早几年就被花钱堵嘴,但不妨碍这群人的职业八卦心态。
纪知秾是厉少峣明媒正娶的爱人,他不会不知道厉少峣对闻澈的那段旧情。
现任在公开场合提及丈夫的已故白月光,随便找个角度,都能爆上明日的新闻头条!
这天降的流量却没几家媒体敢接,只因厉长风曾经派人警告过各家媒体的高层,不准再把闻澈和厉少峣牵连在一起。
他们就算有搞事的心思,也不敢真去实践,最后出的新闻稿,也只能是绕着纪知秾和厉少峣的恩爱感情,夹带点私心的记者,会在字里行间带上闻澈。
另一部分则是圈内后生,他们对闻澈的认知仅限于这是一位英年早逝的前辈,更是各位科班生教材里的常客,而《踏兰庭》是闻澈的代表作,陆筠这个人物的生命更是由闻澈赋予,纪知秾作为陆筠的第二个扮演者,可说是接班者传承人,感激闻澈这位前辈,实在合情合理,理所应当。
只有纪知秾知道他为什么会感激闻澈。
他顺利地拿走了这座最佳男主的水晶杯。
他压抑着兴奋,直到回到酒店,才敢宣泄自己的激动情绪,他抱着奖杯,像小孩拿着三好学生的奖状去讨欢心一样凑到了厉少峣面前,希望得到称赞与鼓励。
厉少峣目光沉沉地看着知秾,在他捧着奖杯想要讨一个拥抱时,少峣排斥地推开了他,冰冷冷地道:“你根本不是闻澈。”
知秾踉跄了两步,人没摔倒,水晶杯却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厉少峣身后似卷着乌云密雨,排山倒海地压向知秾,“在医院醒来时,你就在骗我。”
知秾耸着肩膀,小幅度地摇头:“...我没有...”
他的演技太差了,是让厉少峣绝望的程度,“我宁愿你骗我骗到底,可你自己去镜子前照照看,你心虚的样子有多丑陋!!”
“...厉先生...”
“闻澈很久没这样喊我了,他不会在镜头前呆若木头,他不会对闻见和裴颂漠不关心,他不会把清汤松茸做成一锅污水,更不会像你今天这样,拿个最佳男主就高兴到话都说不出来!!”
厉少峣在揭穿他,同时自己也渐渐崩溃,“这么多天,我都试图在你身上找到他的一点残留,可是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纪知秾,你一直没死对不对?你一直活在他的身体里,你目睹了我跟他的一切,你知道我和他之间所有的事情,但你仅仅只是个旁观者!你妄图用谎言来掩盖闻澈消失的事实,你想要替代他的存在,是不是?!”
纪知秾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泪眼婆娑地反问:“...可...可这是我的身体啊,究竟是谁在替代谁?”
厉少峣如遭雷轰,他几乎适应了纪知秾的外貌,下意识把他当做了闻澈,换言之,他已经忘了,仅仅只是纪知秾的纪知秾,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他也有七情六欲,有所爱所求,他不是闻澈重生的容器和工具,他是一个,人。
“你觉得我是小偷对吗?”知秾看着地上碎裂的奖杯,自嘲地说,“我也觉得自己是个小偷,闻澈帮我收拾了烂摊子,帮我争取到了对我而言遥不可及的奖项,他还帮我找到了你这样全心全意对我好的人。自他死去,自我活过来那一刻,我就偷走了本属于他的一切,我确实是个小偷。”
他睁大了眼睛,妄图把眼泪收回去,“闻澈的东西被人偷了,你替他鸣不平,那我呢?我的身体被他占了这么久,又有谁发现我消失了?有谁来替我鸣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