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回二十年前领养我自己(33)
但靠得越近,越能看到季临秋的叛逆不羁。
像是内里有什么在极力对抗,甚至是自我否定地、双重矛盾地活着。
前者并不是伪善的表演,后者也不算故作潮流。
两者都无比真实,却又无法吻合。
季临秋清楚姜忘在观察他,但奇异地没有任何回避,像是乐于被对方看见一样。
哪怕会被误会。
“我有个建议。”季临秋走向喷泉旁的空地,俯身看这边黑胶带画出来的场地:“这里你原来想放什么?”
“表演区或者科普展板。”姜忘思索道:“游乐项目已经饱和了,放太多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可以弄一个珠心算现场赛,以及有奖单词拼写记忆,”季老师不紧不慢道:“放三排桌椅,一个主持人一个音响,文具辅导书有啥送啥。”
姜忘嘶了一声。
“好家伙,你比我还狠。”
“这种事一向是小孩躲着走,家长争着比,比不过就会来旁边找你买书报班,”季临秋感慨道:“我刚好给我朋友拉两笔生意,她音标班还没招满人。”
姜忘闻声点头,吩咐秘书来办这件事,继续和季临秋往里走。
“有情况啊,谈朋友了?”
“谈什么。”季临秋摇晃着冰蓝色易拉罐,漫不经心道:“是以前帮过我很多忙的师妹,人家明年就结婚了。”
姜忘内心极其不赞成老家伙们配牲口一般的催婚法,但又隐隐地为季临秋焦虑。
他完全不知道上辈子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孤独终老,但这辈子最好不要。
“话说,你都二十六了,谈过么?”男人努力让语气听起来随意点,开玩笑道:“该不会心里惦记谁,一直为那人守身如玉吧。”
姜忘内心预设的答案,无非为是或不是。
如果是,他有责任陪老师走出情伤拥抱阳光,虽然听起来怪青年文摘的,但是他一定会这么做。
如果否,那背后肯定也有别的故事。
可季临秋没有回答,情绪抽离起来。
他的目光变得空空荡荡,像是姜忘无意间打开了从未存在的房间,里面没有墙壁地板,既存在又虚无。
半晌才垂眸开口。
“我不知道。”
他比姜忘年轻,却很少露出这样迷惘的表情。
“我不知道我会怎样。”
“也许一辈子都会和任何人无关。”
姜忘意识到气氛不对,正想要开口缓和下,季临秋自嘲地笑了下。
“算是异类吧。”
“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恋爱结婚,管他呢。”
姜忘愣在原地,大脑空白几秒,很快转移话题,准备带他去吃顿好的。
“你呢?”
“我啊,”男人摸摸下巴:“实不相瞒,我当了好多年兵,你也知道那环境没法谈恋爱。”
“再出来以后,又要安家立命,工作都忙不过来。”他笑起来:“咱两进度条差不多,都是零。”
季临秋眨眨眼:“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姜忘回身看他:“别取笑我,我估计要脸红的。”
“不会,”季临秋皱眉笑道:“我只是先前觉得……你好像阅历挺深的样子。”
居然一任都没谈过。
他们在某些方面达成惊人一致,晚上去撸串都显得更放松。
都没拿满分人生,谁也别笑谁。
八月五号,第一届不忘嘉年华正式在金悦广场举办。
全城大人小孩望眼欲穿地等了两个星期,日子一到倾巢而出,光是入口处凭票可领的一千个闪光气球上午十点就发完了,下午不得不临时雇三个人猛打猛送。
这年头没有双十一没有迪士尼,各家就算挣着钱了也没啥消费欲,难得有个嘉年华自然也乐意多吃吃玩玩。
各国风味
的快餐小摊卖的都相当紧俏,鲜榨果汁和奶油沙冰几乎人手一份。
有的大人自己都没玩过好些项目,说是帮小孩试试手其实赖在游乐摊旁不走。
姜忘闻着空中乱糟糟的烤肉和果汁气味儿,牵着彭星望逛逛玩玩小半圈。
场地比他预计的要大,加上人工设置的小道回环和功能分区,逛一整天也没问题。
彭星望一路都在跟新朋友老朋友打招呼,像是整个老城区的小孩儿全认识他。
甚至还有几个初中生都特意停下来和他聊几句,然后挥挥手告别。
小孩儿也很喜欢这样热闹的地方,左右不住地看,还特意和姜忘在郁金香花墙前合照。
然后一拐弯看见了珠心算集中营。
一拨小孩苦兮兮地临场算四位数乘四位数,另一拨惨兮兮在现场记单词。
同时都伴有背后灵一般的家长。
旁边有主持人跟喝了十罐红牛一样卖力呐喊。
“加油!第一名小朋友将获得超级无敌豪华大礼包——终身辅导书全包!音标速算升学考试进阶班半价优惠!!”
彭星望打了个激灵。
“我记得没有这个项目啊!”
“你季老师说了,”姜忘慢悠悠道:“可以有。”
彭星望长长抽一口冷气,在接受到同班同学幽怨眼神时努力往后缩。
“大哥,”他艰难道:“那我这算……跟你狼狈为奸了啊。”
姜忘伸出手,弹脑瓜崩三连击:“又!乱用!成语!”
“痛痛痛!”
他只陪彭星望玩了不到二十分钟,放任小孩和朋友们一起去疯闹,自己跟场务处理各种现场问题。
什么这家摊位抢了那家的地方,有家长逛着逛着忽然发现小三跟别的男人一块儿约会,或者谁谁谁家小孩儿又走散了在哇哇大哭。
忙碌之余,还记得去看看彭家辉的摊子。
——生意果然不是一般的好。
棉花糖这玩意儿虽然俗,但是放到二十年后照样兴盛不衰。
“来尝个!慢慢吃!”彭家辉比从前要爽朗很多:“得亏我提前练了一个多星期,不然现在手脚都顾不过来了。”
姜忘很自然地接了他的礼物,吃了一大口看后面的队伍。
旁边有小孩不满抗议:“为什么他插队!你明明说不许插队的!”
家长忙不迭把崽子捞回去:“嚷嚷什么呢,人家是老板,整个广场都是他的。”
一瞬间十几个小孩全都跟看偶像一样看向姜忘。
彭家辉手里忙个不停,倒是还能分神和他聊天。
“那个,兄弟啊,我今天下午或者明天下午能请个假不。”
姜忘表面嫌弃这玩意儿齁甜,其实两三口就吃完小半了,漫不经心道:“请啊,随便请。”
“我好不容易赚了点钱,想带星望一起逛逛嘉年华,陪他多玩玩。”彭家辉表情局促:“你也知道,我以前对这小孩实在不怎么样……”
“真没事,”姜忘正色道:“这摊位是你的,机子也是你的,想去玩多久都成,我这两天忙不过来,你可以让小孩回去睡两天。”
彭家辉连连点头,喜笑颜开。
他现在还是会犯酒瘾,毕竟这得算没法逃避的生理反应。
可一旦尝到清醒活着的甜头,人一样不会回头。
当天晚上嘉年华一直办到晚上九点,保安催了又催人们才恋恋不舍地散开。
清洁工一拥而上收拾四处,小货车陆续开过来补充花树盆景。
姜忘一直留在广场没走,吃饭都是将就着吞了半盒炒饭。
他没把大头利润抽走,只象征性收了点摊位费。
比起搜刮金钱无尽敛财,似乎看到这个城市都热闹哄哄,快快乐乐的,比想象中还要舒服。
难得皆大欢喜,挺好。
-2-
季临秋收到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不是吧,”他夹着手机还在写备课方案:“姜哥,这个点还邀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