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人(48)

    血流的速度快了一些。
    苏卡的脸比尼尔还要白。
    “卡卡……”尼尔道，“过来。”
    苏卡愣愣的抬起头，尼尔眼中的包容足以使他溺毙，“来，过来。”仿佛在纵容一个孩子。
    苏卡就着跪在地上的姿势，膝行两步，伸手搂住男人的腰，像多年以前那样，把侧脸贴在他的宽厚的胸膛，“尼尔叔叔，对不起。”
    “傻瓜。”尼尔抚摸着他的头发。
    苏卡感觉很累了。他天生体弱，刚才受了不少擦伤，少时又因为一场人为的病痛差点命丧黄泉，是尼尔这个男人，将他从阎王手中抢了回来。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苏卡很想靠着这个久违的胸口好好睡一觉。
    本来打算永远放弃这个怀抱的，但是，在这样特殊的时刻，应该可以小小的放纵一下吧。
    苏卡听着耳边的心跳声，迷迷糊糊的问道，“尼尔叔叔，我这么没用，当初你为什么会救我呢？”谁都知道，尼尔博士虽然挂着医生的头衔，拥有米顿最高医院，可除了自己的父亲，他从未接手过任何病人。
    任你是什么皇亲贵胄，也破不了他的例。
    尼尔低声道，“我想救你，就救了。”
    “你为什么想救呢？”苏卡执着的问，“是不是因为我很可爱很漂亮？所以你不好意思说？”
    “说什么呢？那时你还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尼尔低声一笑，“漂亮娃娃我见多了，你又不是最漂亮的。”
    苏卡抬起眼，嘴唇微撅，“原来在尼尔叔叔眼中，卡卡不是最漂亮的。”
    尼尔道，“但在我心中，卡卡是最能干的。要不，你怎么能当上元首呢……”
    苏卡眼神黯淡了一下，把脸深深埋在尼尔的胸膛中。
    他现在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但是尼尔却不放过他，“卡卡……你还想当这个元首吗？”
    苏卡埋头不回答，逃避。
    头顶的大手依旧有规律的在他顺头发，手的主人却声音严厉起来，“回答我，卡卡。”
    苏卡闷声道，“你什么口气？又想凶我？你明知道我可是元首……”
    “你在我面前，有元首的样子吗？”
    尼尔望着苏卡逃避的头顶，“卡卡，无论你作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告诉我……还想当元首吗？”
    苏卡赌气，“我当不当元首，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我当不当元首，和你有什么关系？”
    “谁说没关系？”尼尔一巴掌轻飘飘的拍过去，“你不当元首，就是我的卡卡，当元首，就只能是元首。回答，别逃避问题。”
    或许是环境使然，苏卡忽然之间觉得很委屈，“你以为我想？我还不是没办法，我要是不当元首，又能怎么办？我不当，就没有利用价值，哥哥和我随时处在危险之中。我当了，则必须排除异己手握大权，一旦有所松懈，我们兄弟俩还是处于危险当中！我能选吗？我不像别的人，一出生就有父母长辈保护，我连平安长大都是这么的难！”
    “你还有我。”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苏卡就更激动了，“你？你是我什么人？我被迫卷入争端的时候，你当不知道这回事，我想跟你说我不打算当元首时，你事不关己冷漠以对！我哪里有你了？”
    “我以前也以为你对我是不同的，毕竟在哥哥离开的日子里，在我最艰难的时段里，是你救了我，照顾我，我傻乎乎的，还真以为自己是特别的……结果呢，原来我只是你无聊时段的调剂品！”
    “尼尔叔叔，你永远都是我的尼尔叔叔，要是没有你，也许我早就不在了，没有你，我哥哥也活不到现在……所以，无论你对我是什么态度，我永生永世的感激你！”
    我依然会在梦里怀念你的怀抱，我依然忘不掉对你不同一般的感情。但是，我只会将它们永远藏在心底深处。
    尼尔沉默了。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做法究竟对不对。
    他以为，不干涉苏卡的任何决定，是对他的尊重。而他，就默默的支持他的选择。比方说，在苏卡成为元首之后，时刻提醒他，要有元首的样子，以免给有心人可趁之机……
    其实有时候，他多想将这个孩子紧紧抓在手中，抱在怀里，纳入羽翼之下。
    但是，卡卡只是将他当叔叔啊！虽然米顿人寿命较长，但他已经老了，老了就是老了，他怎么能够在鲜花还未盛开的时候，就将之采摘下来让他再也没有开花的机会呢？
    他的卡卡，应该有完全的选择权。
    苏卡太过激动，不小心推动了尼尔的身体，钉入大腿中的钢筋又深入了几分。
    大腿已经麻木了，然而，一股说不出来的钝痛却蓦然充斥在胸腔。
    你还想不想当元首？其实尼尔何曾不期待苏卡改变主意的那一天。尼尔其人，有自己的自尊，不允许自己在卡卡心中不是最重。
    与其不是最重，不如干脆放逐。
    “卡卡，冷静一点，我以后不问你了。”尼尔拍着苏卡的背部，一下一下的安抚，“过来，爬上来一点。”
    苏卡往上爬了几分，将脸埋入男人的脖颈处。
    曾几何时，儒慕之情悄然变化，大哥不在的时间里，只有这个男人陪着他，护着他，给了他新生，少年情窦初开。
    待苏卡冷静一些，尼尔叹道，“卡卡，任性的时间段过了。”
    “……”
    “现在，我们必须来讨论今天事发的原因，以及接下来该怎么应对。”
    “……”苏卡的口吻也正常起来，虽然两人姿势很不正常，“事发的原因……不外乎是有人想造反。”造反两个字咬出时，声音已然明显带着冷色。
    不久前。
    苏卡、尼尔以及章凡熙皆一脸凝重，病房中音乐传出小提琴的乐声。
    闲杂人等被阻隔在了三楼之外，苏卡的护卫们分布在一楼和二楼，尼尔的心腹则守着三楼。三楼一条长长的走廊，就只有苏蒙病房前站着的三个人。
    毕竟，今天的事算得上机密。
    乐声已经响了很久，苏卡的心中渐渐绝望，只剩下一丝星火，固执的不肯放弃希望。
    就在这时，苏卡的联络器忽然响了。
    “元首，我们在二楼发现利索星人的踪迹，死亡二人。”
    死了两个人才来报告，苏卡一听，就感觉到事态严重。
    米顿星外围铜墙铁壁，利索星人是怎么进来的？而且这么巧出现在医院，在辰潇给苏蒙治疗之时？
    尼尔见他神情凝重，“什么事？”
    苏卡不打算瞒着，“他们说医院里有利索星人。”无论心底的想法多复杂，他对尼尔的信任是无需置疑。
    章凡熙一听，就震惊无比，“利索星人，怎么可能？！不行！我必须马上带辰潇离开！”
    苏卡心念急转，现在让辰潇离开，万一哥哥是有希望的，岂不是功亏一篑？何况现在是什么情况，只凭一个报告是无法判断的。利索星人？米顿是这么容易进来的吗？苏卡不完全相信。
    “我亲自去看看。”他拉住章凡熙，“如果真的有利索星人，我马上联络你。”
    章凡熙也不怎么相信会有利索星人，要是利索星人这么容易进来，米顿还算什么米拉克联盟最强。只是辰潇在这里，由不得他不多加几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