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人(43)

    这一击，生生为他和兽人之间划下了一道痕迹。
    尽管，他还是努力的融入了他们，并且认为自己和他们的命运是一体的。不过，那道痕迹，在了就是在了。
    并且，可怜的章凡熙基本上成为这道痕迹的承载点。
    谁让他不会做事？谁让他不早些为辰潇着想？
    现在，章凡熙跟着辰潇这么久，觉得自己或多或少了解了他一些。兽人的心思其实不够细腻，很多东西章凡熙仍然并不懂得，这个时候，说这句话，只是他产生一种感觉，认为辰潇需要这么一句话。
    当然，不否认他在嫉妒。
    凭什么为了苏蒙那小子让辰潇这么难受啊？自然是量力而行就行了……难道还得让辰潇全心全力付出什么代价？
    辰潇却并不知道他这点小心理，顿时有些感动的意味，对章凡熙点点头，“我明白。”
    章凡熙再加一句，“嗯，我就在外面……有事情叫我。”
    “嗯。”
    “我要是听到什么异常动静，我会冲进来。”
    好吧，苏蒙现在是个人事不省的病人，但在章凡熙眼中，危险性仍然是很大的，特别是房中只剩下他和辰潇两个人。
    辰潇的眼底带上了笑意，“好。”
    自然，他将这些都当成了单纯的关心。
    他绝对想不到，这里面含有嫉妒的成分。
    章凡熙同志的那一句“不要紧，量力而行”威力是巨大的，在辰潇重生之后这么久，他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比起那些充满希冀、崇拜的话语，辰潇更喜欢自己被当成一个非无所不能的存在。那些人都认为他能怎么样怎么样……却都没想过，他也许根本不能怎么样。
    章凡熙想了又想，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适合说的，只好再度说，“我出去了，一有什么事你就叫。”
    “嗯嗯……”辰潇这时的紧张被章凡熙这么一磨，已经差不多消失了。连带着，看着章凡熙也多了几分可爱。之前他不是玩沉默去了吗？现在怎么忽然这样话多？不过，也不啰嗦吧。
    再也无话，章凡熙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出去，放任孤男寡男共处一室。
    门口苏卡拿眼刀子使劲的刮他，“啰嗦。”
    章凡熙置若罔闻，门刚一关上，他已经竖起了耳朵，哪还有心思去理会外界的什么事？
    别说他，苏卡放完最后一个眼刀子之后，也没了心思。他神情凝重的盯着大门，哥哥能不能度过难关，就看辰潇的了……
    尼尔悄悄的来到他身后，攀上苏卡的肩膀，苏卡犹豫了一下，没有反应。
    病房中，辰潇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
    尽力而为……他所能做的，只能尽心尽意的拉上一曲。老实说辰潇自己是不相信那个万年的神话的，这把小提琴，他拿到手上之后研究来研究去，甚至连里面的每一条纹理都清清楚楚，他确信，这就是一把普通的小提琴。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也就是这把琴的做工很精细，音质很上乘，质量极佳。
    可再好的小提琴，它也只是一把小提琴而啊！
    “苏蒙，你一定要好起来。”辰潇低声对苏蒙说，“这把琴是你送给我的，我现在，单独拉给你听。你一定要醒过来……”
    辰潇拉了一条悠扬的小曲，清脆优雅，蕴含着生机。
    曲子不长，很快就拉完了。
    躺在床上的苏蒙没有反应。
    辰潇意料之中的叹了口气。
    再拉一曲。
    仍旧没反应。
    果然没有效果吗？
    辰潇苦笑道，“苏蒙，你不愿意起来吗？你要是不起来，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我们相识不过几天，却有了交心的感觉，我还想着，以后无聊了，总算有个可以联络说说话的朋友，你不愿意吗？”
    “……”
    “是不是曲子不够好听？”
    “……”
    “你不起来，我就拉到你起来为止。”
    “……”
    “苏蒙……你不好，我以后就没好日子过啦。”
    苏蒙不好，喜爱苏蒙的米顿人会仇视他，他更是无法面对苏卡。
    在辰潇看不到的里侧，苏蒙手背上的一道伤口忽然扭了扭。
    “苏蒙……你送给我小提琴，还舍身救了我的命，你不好起来，我怎么对你说谢谢呢？要不这样，你不好，我以后就再也不拉琴，我，我把小提琴还给你，还给米顿吧。”就当作惩罚……
    辰潇闭上眼，酝酿情绪，缓缓拉响另一曲。
    这一次他没有睁开眼，或许是增添了最后碰触小提琴的不舍，慢慢的慢慢的，他的心神完全投入……
    他产生了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他好像站在了绝壁之上，耳边是悠扬的小提琴，琴声阵阵，脚下是万丈悬崖，身后是葱翠树林。悬崖边很不安全，但他心情却很平静，甚至，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呼唤他，“辰潇……辰潇……”
    辰潇回头努力往后望，想看清楚是谁在叫他。
    “辰潇……辰潇……”
    那声音充满熟悉和亲切感，啊，想起来了，那是曾经梦中呼唤过他的声音。
    辰潇想起来了，在梦中，他努力的想看清楚呼唤他的是谁，但总像被什么隔阻了，无法看清楚，无法听分明。
    隔阻他的是厚实的灰色浓雾，现在，那些灰色浓雾又出现了。
    “辰潇……快过来……”身后的声音有些焦急，辰潇听到了，下意识想走过去，却动不了。他低头一看，骇然发现自己的双腿不见了，而是合二为一深深扎根在土地里，类似于植物的根，泥土间显露出根茎的丝须。
    这……
    “快来……”声音更焦急了。
    我也想来，但动不了啊……
    辰潇也不由的开始着急，然而你见过植物会自己走路吗？根扎得那么深，泥土层层沉重的覆盖，想稍稍提起来一点都不可能。
    就在着急和诡异交织间，辰潇忽然感到腿部有些疼痛，似乎有什么在往里面钻。他的腿不是变成植物了吗？植物也会痛吗？一边胡思乱想着，辰潇一边往下面看。灰色雾气越来越浓，小腿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然而辰潇什么也看不清了。
    刚才还能看到根须，现在下半身已经全部被浓雾掩盖。浓雾来得这样的快，几乎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灰色的浓雾似乎带着邪恶的气息，隐隐有腥臭味传出，辰潇立刻明白，造成疼痛的，正是这些邪恶的雾气。
    他轻轻嘶了一声，植物坚硬的表皮似乎破了。
    雾气中藏着什么东西！
    辰潇睁大眼睛，看到悬崖下不断有雾气往上冒，悬崖深不可测，仿佛怪物巨大的嘴，而他就站在怪物的口边，随时有可能被吞噬掉。
    必须把先把雾气打散！
    可雾气看得见摸不着，就算用大扇子，也只能暂时吹散一点。
    “辰潇！辰潇！”
    别叫了！我走不动！我走不动！
    辰潇情急之下，右手往后一捞，及膝的长发被握在手中，辰潇拿起头发，用力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