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人(2)

    政府拨了全球一大半的收入投进来，基因工作者们头发都愁白了，日日夜夜的研究，依旧没能阻止这种恶化。没有卵子，连试管婴儿都没有可行性。
    从新历455年到555年，已经有整整一百年，没有小孩出生。
    虽然，研究者们根据从前人类遗留的文明，延续了兽人们的寿命，但是，没有新生命注入，他们终究是要灭亡的。
    556年，几十位地球最高领导人进入神殿祈祷，请求神的恩赐。
    作为新兴生命物种的兽人们不是无神论者，他们信奉神灵，坚信神灵的存在。有很多第一代兽人亲耳听到神灵在脑海中说话，那时候他们茫然不知所措，是神灵指引着他们如何生存，如何利用现存的文明，第一代兽人告诉后代们，他们现有的一切，那些坚不可摧的建筑，那些赶跑侵略者的先进武器……全都是神所赠与的礼物。后人们没能听到神的叮咛，却坚定的相信着先人的话，那是他们睿智的祖宗，祖宗的话不会错。
    兽人们信奉神灵，却从不请求神灵，认为想要得到，就要双手创造。战火年代，无数次被侵略被逼迫，几乎走投无路，都是儿郎们用血肉之躯铺砌反侵略道路，无人想过去祈祷什么。神灵，是心中至高无上的精神象征，无耻的恳求，希冀不劳而获，那么，他们不配做神灵的子民！
    然而……
    556年一月一日的神殿里，狼人拔出利爪，虎人撬出獠牙，鹰人拔出喙……领导人们身先士众，献出最珍贵的祭品，渴求神灵的指引。血腥味溢满神殿，身体的一部分从血肉中分离，这些部分，是他们荣耀的化身，现在他们将之虔诚的献祭，他们不能灭亡，就算在神殿中的人以后将变成废物……神啊！您的子民即将灭亡，无人守护的美丽蓝色星球即将被欺凌蹂躏！请鞭挞无用无耻的我们吧！请指给一条明路吧！我们愿意为此献出生命！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那一天，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无数人静默的等候在神殿外面，庄重、压抑、希冀……每个人的目光都投射在神殿紧闭的大门上。
    时间一分分过去，日出日落。
    没有交谈，呼吸都变得沉重。
    傍晚时分，门终于打开了，领袖们从里面带出一具长方形的水晶棺。水晶棺里，躺着一个躯体。
    双目微闭，脸颊透明白皙，指甲粉红，沉静的沉睡。
    兽人们的心似乎受到什么鼓舞，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见到水晶棺中的躯体，空气中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生机，那些沉重压抑，都化作了希望。
    领袖们伤痕累累，却笑着宣布，神灵说，他是希望。
    希望！希望！
    人们欢呼起来。
    基因研究员怀着虔诚的心，用一块躯体掉落的皮屑做了分析，发觉他的基因，有一半和兽人的不一样，那一半基因，应当来自于植物。通俗点的说法就是，他们是兽人，而他，是植物人。
    难怪他没有呼吸，没有生命迹象。
    但是他的肤色却像活着一样，那么生机盎然。
    并且，护理他的护工们都觉得精神比以前活跃，心情开朗。
    植物人被尊称为蓝希，意为，蓝色星球的希望。
    有一天，他会醒来。
    这是在神殿内开启的地下室里，领袖们听到神灵在脑中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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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潇死的时候，很安详很平静。
    他这一辈子，爱了，痛了，也曾站在世界的舞台上演绎钟爱的小提琴，在等死的最后几年里，还让他遇到了天才孩子辰星，两人结下父子师徒之缘，理想也得以延续，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原本以为是一个人孤独的在病痛中死去，到头来，有个孩子陪着，可以淋漓尽致的拉完最后的创作，潇洒运弓，缠绵揉弦，生命的激情在青石板小院中绽放……死而无憾。
    辰潇苍白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抚过宝贝的琴身，像抚摸情人的肌肤。
    小辰星站在院中，为他演奏星星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伴着琴声，含糊不清的童谣从辰星嘴里哼出，断断续续的，唱了一遍又一遍。
    那个单薄的孩子，小脸苍白却站得笔挺，艺术家的气质初具雏形，他满脸都是泪水，眼底却散发着坚强倔强的光芒。
    生活关闭了你的窗户，一定会给你打开另外一扇门。人生不可能只有黑暗，就算黑暗的时间长一点，阳光也总会照进来。看来小星已经懂了。
    辰潇欣慰的笑了，视线有点模糊。
    疲惫感如山而来，辰潇的手指最后动了动，细细的触摸小提琴光滑的琴身……别了，我的音乐，我的梦……
    太阳升上高空时，辰星回头，看见辰潇安静的躺在躺椅上，身上盖着柔软的毛毯，毛毯上，放着他心爱的小提琴。辰潇的手，放在小提琴的琴身上。
    三十多岁的男子，看起来像二十多岁一般，面貌出尘。
    阳光下，辰潇维持着淡淡的笑意，透明的皮肤镀上一层暖光。
    一片枯叶飞来，打个圈儿，落在毛毯边。
    人死灯灭，一切成空。就算有下辈子，也没了这世的记忆，死了，就是灭了……
    辰潇绝对想不到，他竟然能带着记忆重生，开始全新的人生旅程……
   
    第2章
   
    新历600年。
    日出了，洁白的楼房逐渐沐浴在暖色里。这是专属于蓝希的地方。特别护理小组的成员早已开始一天的工作。
    组长皮阳端坐着例行询问，“现在汇报晨间的检查结果。”
    黄冰秀汇报，“体温比昨天低了0.02°。”
    皮阳认真的记下，点头，“嗯，今天气温转低，没有问题。”
    姜羽汇报，“掉了点皮屑，表皮湿度35.6%。”
    皮阳皱了皱眉，“天气干燥……换用羊脂润肤霜吧。”
    姜羽记下，许良立汇报，“头发长度123.73cm，手指甲平均长度1.21cm,脚趾甲平均长度1.98cm。”
    皮阳略微沉吟一下，“需要剪指甲了，洗发水换成滋润型的。”
    轮到巴茨了，他显得很沮丧，“心跳……无，脉搏……无。”一成不变。
    全体默了一下。
    皮阳鼻子动了动，很想把它伸出来甩两下，他干咳一声，大声总结道，“辛苦了，大家做得很好，希望继续保持。蓝希虽然没有脉搏心跳，但他有体温，他是有生命的。我们的工作，就是让他每时每刻处在舒适的环境中，等待他醒来的那一天！你们明白没有？”
    “明白！”小组成员站起来，齐齐把手聚到耳畔行了个军礼。
    皮阳肃穆的回礼。
    之后众人各就各位，细细给躺着不动的“尸体”剪了指甲，用最好的柔润滋润洗发水洗了长发，接着护理，低温吸干水分，涂抹润肤霜……把“尸体”收拾得闪闪发亮。
    然后调整好房间的温度湿度，检查完毕，关门退出。
    各自将工作笔记记录在光显指环电脑中，最后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