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科学事件簿(96)
趁现场蒐证的途中,陈火木向邻居询问辛素美平时与邻居的互动等,得到了以下的情报。
「邻居说辛素美平常脾气很怪,与她来往的大多都是牌友,平时聚在一起小赌,赢钱的时候才会笑,输多的时候甚至还会跟別人大打出手,只有一小部分的邻居受得了她。」
「所以表示有很高的机会跟他人结怨喽?」她托腮,「也难怪她儿子受不了她。」她亲自与曾重浩——辛素美的儿子——对话,也得到了类似的说词。
「嗯!不过,她儿子还是每月提供经济资助给她,虽然大多都被她拿去当赌资!」陈火木浅浅搖着头。
「老师与她儿子谈话,有得到什么结论吗?」方子骏问。
「具体的重点都写在白板上了。」黑色指尖指向红字的部分,「我想查明的主要有几点。一、起火时他究竟人在哪里?二、他跟他母亲关系如何?三、是否了解他母亲的人际关系?」
「结果呢?」
面对众人的期待眼神,汤英理推了推眼镜,「第一,他说他人都在银行工作,这一点还有待证实。方组长,你说发现投掷汽油弹的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
「据目击者表示,大概是下午三点。」
三点左右,紧接着屋子过没多久就起火了,她抵达现场大约四点二十分,表示火势蔓延很快,即使经全力灌救,整幢房子依旧烧得面目全非。
「汽油弹砸在墙边,但不是起火的主因。」她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第二,陈警官方才的情报已经多少说明了一部分,他跟母亲的关系算不上好,他自己没住老家,屋子里也没留他的房间,顶多只能算是尽了为人子女的基本义务。」
「呃!虽是这么说,不过现在年轻人能尽到基本义务的也不多了……」陈火木嘀咕。
她轻哼,仰起头来续道:「第三,他还算挺清楚他母亲的人际关系;辛素美基本上没什么朋友,有得顶多就是偶尔来往的牌友,据他表示,她最好的伴就是她独自饲养的那只鹦鹉。」
「对对对!其他人也提到这一点。」
「听说那只鹦鹉很会说话,不过就跟饲养她的主人一样,说出来的话可不怎么讨喜!」她微微一笑,「不过遭人怨恨的宠物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只鹦鹉恐怕就属此类,嫌犯在起火前曾经闯入屋内,藏匿助行器并且事先杀死那只鹦鹉。」她向众人展示照片,「羽毛虽被燻黑,但明显致死的原因是被人折断了脖子。充份表现出他对这只鹦鹉的怨恨。」
而辛素美在惊醒后发现著火,一时间找不到拐杖,又心系自己的宝贝宠物,只能拖著腿一瘸一拐奔向客厅,最后可能是发现鹦鹉已经被杀,精神遭受打击加上火势蔓延太快,来不及逃跑而葬身火窟。
「解剖的结果能够支持老师的论点;死者并没有遭受任何外伤,而是死于火场。」
「但这仍然可归类於蓄意杀人,凶手对家中的环境十分了解,而且……不需要出现在现场也能够动手。」
「照您这么说,老师已经有假定的嫌犯了?」
「方组长想必知道我指的是谁!」她双手环胸,「况且在现场质询曾重浩时,蕙珠提供了另外一项她观察到的线索。」
「什么线索?」
「虽然他仪表堂堂,无论穿着或配饰都无可挑剔,但他内心或许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样自信。」事实上这可能正好相反,那些行头反而说明了他内心的不自信,妄想掌控一切但却事与愿违。
「比较起陈警官形容他刚到现场的哭天抢地,事后询问时的冷静反而更接近他对母亲的真实感受,不难查觉到他其实非常渴望母亲更多的关注跟疼爱,但他实际得到的可能不如辛素美热爱的赌博……或是那只鹦鹉。」
「其实邻居也提到了一点,她家的大门戒备很松散,其实只要附近知道的,想进去一点都不难……」
「阿木,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有啊!老大,我只是想说,老师的结论可能下得太快了,搞不好真的是电器走火导致的火灾!」
她以略带冷酷的口吻说:「那被折断脖子的鸟以及藏匿在床下的拐杖又怎么解释?」
「那只鹦鹉本来就讨人厌!可能是恨牠的人在下手前怕牠叫,所以一并处理掉了。至於拐杖……也可能是自己不小心踢进去的不是吗?」
「如果是这样,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那何不连屋主一起解决?」
「怕被抓啊!在台湾杀动物顶多判赔偿而已。」陈火木越说越急促,「我只是对老师一副把她儿子看成凶手这一点有意见而已啊!都已经每个月出钱照顾妈妈了,还要被这样怀疑……」他粗鲁的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照这种逻辑,那我也有可能对父母亲下手了!」
方子骏哭笑不得,「干嘛扯到你自己?」
经陈火木解释,才知道他也有与自己相处不来的父母;其互动情况与曾重浩、辛素美这对母子,还真有些类似。
「但陈警官至少没展现出怨恨双亲的态度。」汤英理认真的说:「人格发展与遗传、教育以及早年的环境养成有绝对的关系,尤其犯罪剖绘,在透过访问曾犯下重案的罪犯的童年时,得到的消息几乎都是童年时期曾经历过不健全的家庭,或曾受到某种程度上的虐待,最后所导致的种种偏差与犯罪行为。
「尽管这不表示不健全的家庭与虐待就一定会养成罪犯,但这是其中一项重要因素,也就是乔姆斯基提出的『三角理论』。」
陈火木听得一知半解,「所以老师的意思是……曾重浩出现了妳所说的偏差吗?」
「是我学妹发现了他有某些潜在的心理状态,这能当作判断犯罪行为时的参考……」
「陶法医!」一名刑警忽然闯入,向众人鞠躬之后对陶谦雅说:「今天解剖的那位死者家属跟著检察官过来了。」
聆听了汤英理的解释,知道这个人曾与陶友春共事,且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嫌犯时,陶谦雅不禁显得有些紧绷。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我跟你一起去。」汤英理立刻说,「陶法医照你平常面对一般家属的态度就好;我会观察他听报告时的反应,再来找机会探他口风!」
听她如是说,让陶谦雅瞬间少了许多心理压力。
曾重浩跟著检察官抵达刑事组时戴了口罩,且面对陶谦雅的说明时又表现出极为悲痛的模样。
陶谦雅似乎被他的表现感动了,「请节哀,曾先生!我能体会这种失去至亲的感觉。」
「我妈她……虽然爱赌,对邻居也有点苛刻,但她对小动物很爱护的!不仅常常餵附近的野猫,家里养的那只鹦鹉她也很宝贝……」
「看得出来!」
曾重浩最后婉拒了观看辛素美遗体的邀约;通常家属都不忍看到至亲被解剖后的模样,因此称得上人之常情。
终于聆听完解剖报告,检察官与陶谦雅私下讨论关于辛素美是否该归类为刑事案件等细节时,趁着曾重浩在一旁等待的空档,汤英理很快接近。
她装作意外遇见,「曾先生?」
「啊!汤小姐。」曾重浩难掩惊讶,「妳怎么会在这……」
「来这里作笔录。」在辛素美家进行访问时,她刻意隐瞒自己的身分,只说是路过并目击火灾现场,「你,看过你母亲的……」
他摇摇头,「我不敢看!听法医讲就够可怕了。」
「我想也是!」
稍微閒聊一阵之后,汤英理提及了起火原因可能是电热器所造成;曾重浩一脸悲痛,「唉!我早就告诉过她,不要再用那种老东西,她就是不听!」
「或许是故障导致的走火,不过机器本身被烧个精光,你记得大概是什么品牌型号吗?」
「嗯,大概记得。」
「能帮我写一下……」汤英理主动掏出便条纸,假意摸着洋装口袋,并对他歉然一笑。「啊!我忘了带笔!」
「没关系!我有。」曾重浩伸手去取胸前的高级钢笔,却在抽出之前迟疑了一会儿。
「曾先生?」
「啊!我包包里有!」他重新自公事包里取了普通的原子笔。
写下型号后,检察官也碰巧走出来,他们相互道別后才带着曾重浩离开。
「老师,有收获吗?」望着自大门离去的两人,陶谦雅问道。
「这是一个!而另外一个……」她扬起手中的便条纸,并以食指用力抵住眼镜,「我好像知道刺在你伯父身上的,究竟是什么笔了。」
*
他试着在纸上画出痕迹,但不管尝试各种角度或力道,钢笔就是无法顺利出墨!
「可恶!那家伙……就算死了也要让我赔上一支宝贝!」他气愤地想将那支笔摔在桌上,但理智迫使他踩下煞车。
都是他害的,还有她!即使她葬身火窟,折断那只鸟的脖子,也无法让他洩恨!
打开抽屉,琳瑯满目的各式高级钢笔盒出现在眼前,他把坏掉的那支收妥,重新拿了另外一支放在胸前。
火柴点燃的火焰有效安抚了情绪,他点燃香烟,吐出烟圈后躺进躺椅。
他想到了……对,还有一个地方可以烧。
露出笑容,他又深深吸了一口烟。
***
有了汤英理所指出的线索,刑事组开始针对曾重浩做重点式清查。
蔡誉伟特意致电了他任职的分行询问。
「他平常的工作状况怎么样……那交友或消费习惯呢?跟其他同事处得好吗?」
他一一记下对方的回答,「嗯!感谢您的配合!」掛掉电话,发现向荣就往他的方向看。
他笑开,比了个大大的OK,「来对照一下不同职员对他的评述?」
「嗯!」
「首先,这家伙很喜欢买笔,手机等产品也都毫不手软。」据说业绩做得很不错。
「没什么朋友,尤其是连一个女性朋友都没有;不是工作就是抽烟。」蔡誉伟画著其他职员对曾重浩的叙述,「说来这人生活还挺无聊的?」
「跟他讲话要特別小心,常常一言不合就生气,跟同事处得不算好,但也不算太差。」向荣挑眉,「不过我猜之所以不差是因为他出手很阔绰。」
「嗯……把这整理一下,然后交给组长!」
「哦,好!等一下!我整理吗?」
「谁菜谁整理!」蔡誉伟偷笑。
另一方面,陈火木则继续对辛素美老家附近的邻居做查访。
「听说她会餵这边附近的野猫?」
一讲到辛素美餵野猫,邻居立刻露出不快的表情,「与其说餵……不如说『掏』(下毒)!」
他瞪大眼睛,「怎么说?」
「你丟呒知(你不知道)!以前这边多少野猫,我之前才看过她在餵,没过两天猫就死了!死在土地公这边,臭到不行!」邻居指著小土地公庙附近草丛,「想也知道她是要保护她的鹦鹉!她会把鸟吊在屋外,有野猫就会去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