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然为你(147)
房东爽快地说:“好嘞。”
路上房东带路走在前头,穿梭在烧烤、手抓饼、杂粮煎饼等各种小摊贩的油烟味和叫卖声中。傅斯恬、时懿和陈熙竹三个人刻意放慢了脚步,落了一段距离跟着。
“怎么样呀?”陈熙竹问两个事主的意见。
傅斯恬盯着时懿洁白的鞋踩在残存着一点肉的烧烤签条上、踩在奶茶吸管上、踩在这条脏乱的路上,心痛得像是不会跳了。
时懿不该属于这里的。
她在做什么?她这是在对时懿做什么?
“想什么呢?”时懿捏她手心。
傅斯恬回过神来。
陈熙竹提醒:“我刚问你们考虑得怎么样呢?时懿说还可以,不过你们比较想要有厨房的,等会儿看一下有厨房的那个怎么样,差不多的话就定下来。你觉得呢?”
傅斯恬略有惊讶地望向时懿,时懿淡笑着点了下头,用眼神等待她的意见。
“我觉得,不然我们选第一个吧。”傅斯恬攥着五指,试探地说:“虽然第一个房租超出了预算,但是,再难也只有半年,我再多做一份兼职,还是可以负担得起的。”
陈熙竹刚微微皱眉,时懿就敛了笑,沉声问:“你以为你是哪吒吗?有三头六臂。”
傅斯恬颤了颤睫毛,没作声。
时懿见她有些无措和委屈,自觉自己语气可能不太好,又缓和了脸色,握了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扣,和声说:“你喜欢的话,可以。我们就租第一个,不过,房租我来解决。”
“不要。”傅斯恬立刻出声反驳。时懿能怎么解决,她现在身无分文,要解决只能够是出去兼职。她不能让时懿更辛苦了,更舍不得时懿出去受一丁点可能的委屈。
时懿无奈,她知道傅斯恬有多反对她去兼职:“那就只能选刚刚这间和等会儿那间了?”
傅斯恬咬了咬唇,像是想要说什么,但碍于陈熙竹在,又默默忍了下去。她没再说什么,顺从地跟着她们又去看了有厨房的那个房间。
有厨房的那个房间,总体上和刚刚看过的那个差不多,但总体面积相对大了一点,多了个阳台做厨房,总体采光和感觉也比刚刚那个好上不少。
时懿和陈熙竹都觉得还不错。虽然和房东讨了个考虑时间,没有马上签下来,但时懿话里的意思是偏向于签它的,傅斯恬也没有反对。
两个人送陈熙竹到学校门口,然后各怀心事地继续往小区走。
通往小区的一路,灯光明亮,马路笔直开阔,绿化带整齐干净,清风徐徐,送来远处别墅区里的月季花香。
小吃街里的油腻嘈杂,像另一个世界的荒诞景象。而她,好像在做一件更荒诞、更不可饶恕的事——拿着一把铲子,偷走了人家别墅花园里精心养护的花朵,然后转头种在了寸草不生的荒漠里。
傅斯恬握着时懿的手,心像是被人扔进了沸水里,又热又疼。
“你在不高兴。”时懿忽然定住脚步。
傅斯恬侧头看她,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我……”视线触及时懿平和了然的眼神,余下的掩饰,消散在了喉咙中。
“是真的很喜欢第一套房子吗?”时懿语气温柔。
傅斯恬感受着她这样的好态度,心更酸了,心疼与内疚几乎要压垮了她。明明委屈的是时懿,明明是她让时懿受委屈了,时懿还这样反过来哄她。
她强忍住酸涩,摇了摇头,说:“不是,我没有不高兴,真的。”
“我只是有些沮丧。”
“时懿,我想让你住的舒服一点,可是,我好没用啊。”
时懿眼眸深深地望着她,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
傅斯恬忽然很努力地扯出了一抹笑,眼眸闪亮而坚定:“可是,我不会一直没用的。”她说给时懿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时懿,只会是一时的。忍过这半年,一定会好起来的。”
时懿愣了两秒,随即跟着漾出笑意,由衷道:“嗯,我相信你。”
“我们一起努力。”
她喜欢傅斯恬这样积极充满希望的模样。好像,未来真的坚定地就在她们脚下了。
这是她这一天以来,第一个真正舒眉展眼的笑。傅斯恬看着她清冷却渐显柔情的五官,看着她眼底对自己不加掩饰的信任与期待,心底是越发深刻的疼痛。
可是,这次她不再表现出来了。她不能再让时懿来哄她了。
她的时懿,比同龄人再优秀、再冷静、再从容,也只是一个和她同龄的女孩子。她也会慌张、会不安、会有强颜欢笑、需要一个肩膀、一个支撑的时候。
她要做她的那个肩膀,让她可以依靠,而不是那个只能靠着她肩膀哭泣的人。
她把这份心疼隐忍进了心里,藏进了往后所有的行动间。
*
房子还没有搬进去,学校终于有效率了一回,在被全网讨伐的第六天出公告了,经研究决定,给予陈宏开除处分,撤销其教师资格、开除D籍,坚决依法依规处理。
大快人心,全网叫好。傅斯恬以为时懿是全身而退的,始终悬着的另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张潞路打来电话,又哭又笑,说对不起她们,当初不管不顾就把她们拉进来了,又说谢谢她们,没有她们帮她,她也坚持不到这个地步。她说想请傅斯恬和时懿吃饭,太多的谢谢不知道如何表达。
傅斯恬和时懿忙着收拾刚租下的房子和搬运东西,抽不出时间,便说不用了。张潞潞追问之下知道她们在搬家,主动表示她男朋友有车,有需要可以帮忙。盛情难却,时懿便也没客气了,和她约了个时间,让她男朋友帮忙来回了两趟,在一周期限之内,彻底搬离了方若桦给她的那个家。
搬离当天,合上门前,她站在客厅最后一次环视这套房子,给方若桦发了短信,告诉她,自己搬走了,门窗都关好了,绿植和多肉种养手册留在茶几上了。
一直到去到了出租房的晚上,方若桦都没有回她。
时懿知道,方若桦不会回她了。
妈妈从来都是这样理智冷静、言出必行的人,她到底还在期待什么?时懿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和卑劣。
她看着通讯录上的“A妈妈”,点下编辑,把“A”改成了“Z”,让这份不该存有的期待和牵挂,艰难地、彻底地,沉到最底。
“时懿,明天早上,你想吃蒸蛋还是荷包蛋呀?”傅斯恬问她。
简陋的阳台炊具前,女孩系着围裙,拿着锅铲对着她笑。
深蓝的夜里,灯火与烟火间,她的眉目被氤氲得很好看,深深浅浅,如星如湖,如诗如画。
时懿下沉的心又很自然、很轻易地扬了起来。
她还有可以实现的期待。
她们能过好的。
她应了声“都好”,收起手机,挤到阳台上,从背后抱住了傅斯恬。
心满意足。
傅斯恬一定不会让她赌输的。
二十岁以前,如果有人告诉她,她以后会这么喜欢另一个人,她一定会嗤之以鼻的。
第111章
搬进小出租屋的第一个晚上, 她们两人谁都没有睡好。
木板床太硬了,即便是垫上了一层软的棉褥子,时懿依旧觉得脊背与肘部有被硌着的感觉。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她们租房的时候没有在深夜来过这里。
深夜的学生街退去了白日的喧嚣,四下静悄悄的, 一切与此不同的响动便突然都变得格格不入、分外刺耳了。
时懿从不知道, 原来一个房间的隔音,可以差到这种地步——隔壁好像有人还在看电视,楼道里好像还有人在走动, 楼下路过的醉汉的咒骂声, 好像就在她们的窗外。
黑暗中,每一个渐行渐近的脚步声、钥匙插进孔里的金属碰撞声, 都可以让时懿神经紧绷、心跳加速。
太像是在开她们的门了。
她忍不住问傅斯恬:“我们门反锁了吧?”
傅斯恬轻声回她:“反锁了。我关灯前确认过一遍了。”
时懿睫毛颤了颤, 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