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尴尬(65)
受伤的原因说起来实在好笑,那天我翻了翻书柜,把弗兰的画集拿出来看,一翻开,里面就掉出了你送我的那枚书签。
我高兴得一不小心就把头磕在了书柜的玻璃门上,原本我以为这枚书签丢了,找了整整一个月,没想到是夹在弗兰的画集里。
这才叫我想起,应该是某一天晚上,我自己在家里喝闷酒,喝醉了之后就开始想你,想和你一起做过的事。
我想起了艺术展,想起了弗兰的画集,想起了你送我的宝贝书签,于是我这个蠢笨的醉鬼,就把书签夹进了画集里,后来还以为是自己弄丢了。
幸好幸好,我已经弄丢了你,不能再把你送我的书签弄丢。
失而复得实在太开心,那天是我这大半年里最开心的一天,一枚书签,就能暂时地把我的狂躁和苦痛抹掉。
上周我们科室的一个同事脱单了,听说,他是和口腔科的一个女医生好上了,他们很甜蜜,经常在朋友圈秀恩爱。
我很羡慕,羡慕死了。
我问他怎么追上的,好取取经,他就说,是写情书追上的,写得越诗意越好,越浪漫越好。
啧,都什么年代了,还写这种老掉牙的东西,竟然还有人吃这一套?幼不幼稚。
我好酸。
我也想给你写情书。
可我的文字能力太差劲了,不知写些什么好,我读过莎翁的十四行诗,但我写情书的能力怎么就这么差。
要是写情书跟气跑你一样简单就好了。
我给了自己一巴掌。
情书这种文绉绉的东西,到底该怎么写。我似乎词穷嘴拙,提笔忘字,明明脑袋和心脏里的情感都很充沛。
我想了好几天,最后还是觉得,情感是一样很难写出来的东西,它没有形态,只有温度,只有感受,温度和感受该怎么表达呢?
天,太难了。
虽说爱情是个难以描述的东西,但我又怕我不写出来的话,你会不知道。那还是写几句吧,你不要笑话我。
我是你的狗,你的猪,你的孙子。你是我的心脏,我的呼吸,我的灵魂。
是你让我知道,爱情是种值得日复一日品味的硕果,甘甜,圆滚,好大好大。
我愿意为你颂歌,愿意为你生,愿意为你死,愿意为你诵读这世上所有诗篇。
我想你抚摸我,抚摸我的指尖也好,抚摸我的嘴唇也好,这是我能想到最美妙的事。
你离开以后,我的生命空缺了一块最核心的零件,就像一台汽车没有了发动机,一个指南针没有了磁铁,一只眼睛没有了眼珠。
我没你就废了。
我写了好多句,写得真是差,连我自己都笑了,但起码用上了语文老师教的排比和比喻,希望你看了不要嫌弃。
从前的我大概是写不出这些情话的,自从知道了爱情是样什么东西,就有源源不断的灵感冒出,就连耳边的风声,街边的路灯,枝上的嫩叶,夜空的弯月,都成了我都想要对你说的肉麻话,
可惜你不在,没人听我说。
我这个自私的人,又要怨你了。
有件好事要告诉你,我快正式升为副主任医师了,很好,薪酬又涨了些,于是我给西藏的一些贫困区捐了半年工资。
捐钱,我以前从来不会做这种事,毕竟我不是一个无私的人,当然,现在也不是。我只是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才好配得上我喜欢的人。
我变了好多,若是我能早些改变,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可清,我好后悔。
我曾经把爱情看作是一文不值的东西,谁能想到呢?怕是云间的丘比特也想不到,怕是天上的月老也想不到......爱情竟成了我人生的希望、慰藉和梦想,也成了求而不得的东西。
唉。
忽然有些睡意,大概是安眠药起作用了,那我这个疯子就先去闭闭眼睛了,明天再跟你聊。
晚安,我挚爱的可清。
——古.”
牛可清倚坐在落地窗边,一双黑眸裹着水意,被淡黄色的灯光映得澈亮,读完信,男人眼角的小汪浅水似乎酝酿够了。
他抬头看了窗外一眼,漫天雪花纷飞,竟飞出了一种暖意。
手机忽然震动,他看见屏幕上“古医生”三个字,心跳加速几分。
牛可清按下接听,“喂?”
他听见古伊弗宁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有些蓦然:“牛医生,我现在站在桥上,这里的雪很大。”
牛可清愣了愣,觉得对方这没头没尾的话有些熟悉,想了半天,才想起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他轻轻地“啧”了一声,问:“不冷吗?”
古伊弗宁没回答他,继续说着要说的话:“我也好想变成雪,这样就能悄悄地落在牛医生身上了。”
牛可清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他听见对方也在笑。
酥麻的感觉在心里挠痒,牛可清哼哧一声,揶揄他:“雪终究会融的。桥上冷,快回家吧。”
电话那头的古伊弗宁没说话。
虽然现在,牛可清对他的态度很随和,平时也总是玩笑话不断,但他能感觉到,回来后的牛可清已经不像一年前那样依赖和渴望自己,似乎萦绕着一种疏离感、距离感,这令他感到不安。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古伊弗宁开口说:“不准挂我电话。”
“狗东西,你拿以前的事来笑话我,还不让我挂你电话,好霸道啊古医生。”
“我没有,我是真的想你。”
牛医生把发烫的脸埋在厚厚的毛衣领里,“啧,古医生,你变矫情了。”
“沉在爱里的人总是矫情的,不是吗?”古伊弗宁轻声道。
他听见电话那头牛可清浅浅的呼吸声,绵软缓和,伴着细细的微笑声,让人隔着电话也想将他拥入怀。
“我以为古医生总能很酷很潇洒。”
“那样的我,已经被牛医生弄没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牛可清确实被对方撩到了,他偏还故作高冷:“你打电话给我,就是要说这些?”
“是啊,下大雪了,很想你,又怕约你出来,你会怕冷,想想就还是算了。”
男人卖惨卖得极其自然,牛可清听得有点心疼,“那……你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看雪?”
“倒也不是,有一棵老树陪我,”古伊弗宁侧头,望向江边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对电话里的人说:“落在江面上的雪花每多一片,我就多想你一次。”
牛可清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同时,竟然觉得心里比杯里的阿华田还要甜。
果然,古医生修炼一年,段位又高了!
“牛医生,我给你的东西......你有没有看?”他指的是那叠厚厚的病历本。
牛可清骗他:“没有,都说了,我不看肉麻的东西。”
古伊弗宁做作地叹了口气,“不看也好,我写得很烂,都是些不堪入目的东西,还怕恶心到牛医生。”
听这哀怨自怜的语气,牛可清即便隔着电话,也能听出古美人的那颗玻璃心欲碎,他终究是不忍心,安慰道:“其实......也不算太烂。”
“不是说没看吗?”
“......”
古伊弗宁开心得踢踢脚下的雪,“那我以后多写一点,有多肉麻就写多肉麻,尽量恶心恶心牛医生。”
“变态。”
“也是只对你一个人变态。”
我好,我坏,我纯净,我变态,我污浊不堪,我忠诚不渝,都是只对你一个人。
第65章 无能为力的成分
“不要问我心里有没有你,我的余光中都是你。”
——余光中
今天晚上值完夜班,牛医生累得散架了,他活动着筋骨,一个人散步到医院附近的小公园里。
找了张长椅,刚坐下来休息休息,就发现古医生几分钟前给他发了两条微信。
【猪】:^(* ̄(oo) ̄)^
【猪】:在哪呢?
这人连头像都换成了一只货真价实的白嫩大花猪,憨中带骚,牛可清一看就乐了。
【牛】:公园,医院旁边那个
【猪】:我能来找你吗?
【猪】:[小弟给大佬点烟.jpg]
【牛】:记得带上几罐啤酒,要冰的
放下手机,牛可清散漫地靠在长椅上,仰着头,去看那夜空。
没过多久,古伊弗宁提着一袋啤酒来了,是冰的,这大冬天的,他还找了几家商店才有卖。
“来了?倒挺快,”牛可清往旁边坐了坐,给他挪出一点位置来,“坐。”
“我跑过来的,当然快,”古伊弗宁挨着他坐下,把啤酒递给他,“你好像很爱冬天喝冰啤酒,不怕冻着肠胃吗?”
“当是偶尔放肆一下,人活着就已经够累了,连喝个冰啤酒都不能随心所欲?”
“哒”的一声,啤酒被打开了,冒出一丝白气儿。
牛可清仰着脖子灌了两口,旁边的古伊弗宁就这么看着他,看他那白皙的颈脖,看他那被啤酒湿润的嘴唇,默默地咽了咽喉咙。
古医生心里的那汪水原本风平浪静的,却忽然被某只牛搅得波澜四起,就快要海啸了。
强行压着翻涌的冲动,他也开了罐啤酒润喉,说:“......你是海王吧?”
“什么?”牛可清还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招人心动。
古伊弗宁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欲.求,并且很容易得到满足,即便现在内心很渴望靠近牛可清,很渴望跟牛可清做出亲密的接触,也不会再那么肆无忌惮。
现在虽然只是两个人靠坐在一起,但他已经心满意足,甚至觉得彼此是在相互依偎。
毫无头尾地,古伊弗宁就喃喃了一句:“别人心里是小鹿乱撞,我的心里是小牛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