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59)

　　几年后相遇的凌晨的电视台，是我人生中的另一道光，你那样自然地把手帕递给我，好似当年的你。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自卑了，当年站在同一起跑线的我们，此时却有了天差地别。我感激你的善意，也自然而然退却，我把它当作我们之间的两清，就当是你对我那一顿饭的报答。
　　可是人生就是那么奇妙，你没有像我想的那样回避过去，反而照顾着好似你难兄难弟的我。我的人生里终于有了一点点温暖，但我不敢奢求更多，只“朋友”两个字，就足够我狂喜。
　　之后爱上你，不算意外，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以后，我感到羞愧。我清楚我们之间的鸿沟，所以连想也不敢想。
　　我必须承认，魏老师你比我勇敢得多，我很害怕自己变成你的拖累，然而现在好像也确实是。别人骂我的时候，我会有一倍的难过，可别人骂你，我的难过乘以千万倍。
　　骆远哥让我离开你的时候，我是想过退却的，但我难得自私了一次，这是我这辈子拿出的最大的勇气。我想，我从未为我们俩的未来努力过，于是我想，我能不能变得更好一点，只要我变得更好，万一有朝一日我们的感情不必偷偷摸摸的时候，会不会反对的人就少一些。
　　我一直在努力，变成更好的自己，哪怕骆远哥用这样那样的威胁逼迫你，哪怕他用各种各样的手段阻挠我们，我都没有萌生过退意。
　　可是昨天你说你想公开，我迟疑了。
　　因为我还没有变得最好，我知道此时公开意味着什么，我害怕你多年的努力因为我付诸东流。我知道你愿意给我最好的，可正因为经历过那些往事，我才更不愿你这样在舆论面前输的一败涂地。
　　你现在的成就是无数个不眠夜换来的，我害怕你又回到那个需要喝酒喝到胃出血才能争取到男四号的时候，我害怕你又要遭受托人送礼但没有下文的时候，我害怕你经历过云端以后打落到泥地的落差，我害怕你还没有实现你已经接近的梦想就在中途被迫从头开始。我害怕你被p遗照，被人指责、辱骂、诅咒家人、人身攻击、被嘲笑性取向、嘲笑你的人格。
　　去年的时候，我经历过那些，我不想你也和我一样。
　　我们是公众人物，在实力之上还有很多支持着我们的粉丝，还有很多为我们工作的不眠的工作人员。魏老师作为演员，也许可以很有底气地说靠作品说话，但我知道，你的心里肯定也很不好受。
　　你是会在赶通告的时候还记得给生病的粉丝打电话的人，你是会帮助当老师的粉丝资助贫困学生的人，你是会给迷茫的粉丝私信人生建议的人，你是会为寒风中等在电视台门口的粉丝送奶茶的人，他们爱你，你也爱他们，可是因为我，那些爱你的人可能会成为扎你最深的刀，我亦不愿见你们因为这事反目。我知道真相不会因为隐瞒而消失，可是了解真相也需要一些勇气。
　　今天整整一天，我都在思考，在反思，为什么我当时不再小心一点，再谨慎一点，也许那样的话我就能避免今天这个尴尬的局面。从上一次遭受无妄之灾失利，到这将近一年的时光里，我才刚刚变成一个新的我，我才刚刚重新站起来。
　　太快了，我的能力还不足以让所有人都觉得我和你在一起能让他们衷心祝贺，我和你还不配，我多希望时光能走的慢一点，让我有机会骄傲地和别人说：“看，为了魏老师，为了我自己，我做到了。”
　　我没有后悔，哪怕重来一次，那一天的我也一定会紧紧抱住确认安全了的你，那是下意识的反应，是劫后余生的欢喜。
　　我永远记得昨天视频会议里你的失望和失落，看着你的表情，我的心也跟着揪成一团。你说如果我们否认，那我们可能一辈子都只能以“朋友”的身份相处，在别人面前，要一直躲躲闪闪。我知道你很内疚，因为之前的几个月我一直像金丝雀一样活动在几平方的酒店套房，早晨送你走，晚上等你归来。你觉得你没有给我堂堂正正的身份，让我在别人面前有了难言之隐。但其实我的心情是坦然的，不管以后我们是“朋友”还是“陌生人”，只要你平安顺遂，我都可以接受。
　　我不是不想和你一同面对舆论，我当然也希望我们能像别的情侣一样堂堂正正地站在大众面前，可是鉴于以上我说的种种，我当时觉得我们需要顾虑的太多。
　　从昨天到今天，每一分每一秒，都使我无比期盼这只是一个噩梦。我也会后悔，也会痛恨懦弱无用的自己，我为什么我前些年都过得浑浑噩噩，为什么我的进步不能早一些开始。那么也许今时今日，我就有与你一同站出来的底气。
　　我也担惊受怕你对我失望，我怕你觉得自己被背叛了。胡思乱想了一整天，然而刚刚你赶来看我，你抱住我的时候，我的所有想法全都释然了。
　　原来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别的都不重要。
　　原来我也渴望被成全。
　　如果这就是我们命定的轨迹，是一时间的阵痛，那么魏老师，做你想做的事，往后余生或许风和日丽，或许暴雨倾盆，我只希望，我都是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
　　笛平
　　书于西京
　　二零一X年五月春
　　……
　　笛：
　　首先是爱你。
　　我知道我们一直都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间能有足够的底气来宣告我们的爱情。你总觉得你和我不配，你总觉得你是我的累赘，但为什么我却觉得你是我人生中的一束光，是我最累的时候也一样期待的归宿。
　　昨日，你说你不愿意公开，那刹那我确实是失落的。我的想法很多，一半是因为你忽然的迟疑，一半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愿意公开的原因是害怕拖累我。
　　我觉得很内疚，因为我还是不够强大，我的实力还不能护你周全。我向来是觉得喜欢是没必要掩饰的，无论我爱的人是男是女，是什么模样，他是一个多么厉害或者平庸的人，我都不会在意。
　　我和你配不配，不需他人多言。
　　笛，你是一个太过善良的人，也许你都没有发现，你很少为自己考虑。即使是现在，你担心的也不过是我未来的发展。你说你对我的鼓励只是一个谎言，但是我却感激那个对陌生人也说出鼓励的话的你。
　　我多想告诉你请自私一点，我希望你能肆意地做自己喜欢的事，能在我的身后随心所欲。
　　我想告诉你，你值得被爱，你得到的爱都是你应当感受的，请大胆地接纳，那不是别人的施舍。
　　我想告诉你，你真的很棒，是我最珍爱也是最骄傲的宝贝。
　　记得第一次注意到你是在《大唐惊喜》的片场，你和一些群演一起去领盒饭，把肉菜多的盒饭让给了身后的男人，说：“哥你多吃点，待会儿别又低血糖晕了。”说完另选了饭菜打包回去给家里的老人，自己啃起了馒头。
　　那时候没想到无意间留意到的你会因为这部电影一炮而红，说实话，那时候我对你有一点点嫉妒，因为我跑断腿巴结人换来的角色，依然是存在感为0的男配角，而你却随随便便地活跃在了娱乐新闻的头条。我从未如此不甘心过，其实后来才发觉这样的情绪不是针对你。
　　我的家境其实并不好，但是因为喜欢，从中学开始，家里就坚持资助我奔波于各个高花费的课堂准备艺考。之后在十几岁时，我顺利进入电影学院，然而此时我才发现我所期待的人生不过才刚打开一隅。在电影学院，身边的同学都是备受瞩目的童星或者演艺世家的子女，其余人也是人中龙凤，无可挑剔。我在其中实在是显得平凡。
　　在校期间，身边同学都陆陆续续参与拍摄了一些小角色，唯有我四处碰壁。这样的境遇一直持续到毕业后，我无数次试镜又无数次落选，在一次次的失败里，我开始迷茫。毕业后的我仿佛一个废物，顶着家里的期望和自己的不甘心，我总在夜里辗转反侧。
　　拿到《大唐惊喜》里的角色，我欣喜不已，然而结果并不如我想的那样惊喜，为此，我嫉妒你。在电视台再见到你时，我很意外，因为我本以为你从此以后会一步登天，炙手可热，但是那一刻，我却觉得顶着可笑妆容的你有些可怜。
　　我突然醒悟，原来我以为的开始不是开始，我以为的结束也不是结束。你我都是一样的，在为梦想或者生计奔波的可怜人。我想我能懂你这几天的担忧，毕竟我们这些年的每一步都是这样小心翼翼，从荆棘里走来的我们确实会害怕那样沉痛的过去再次袭来。
　　每一个苦苦等待导演通知等着戏的冬日凌晨，每一次为了避免被别人抢角色对人低声下气的巴结，每一场因为是配角而几十次在夏日地面匍匐冬日落水又爬起的戏份，每一帧明明准备了好几天最后只带到衣角的镜头，每一个饿着肚子接到家人电话却说赚到了钱的时刻，都是刻骨铭心的难捱。
　　可是，笛，我不害怕。我赤着脚走来，我不怕赤着脚再走回去。
　　你大约不知道你有多好，你总问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我却想问我该如何才能不爱上你。我记得你在节目里被整蛊但乐观的样子，记得你看着我时微笑里的温暖，记得你叫我“魏老师”时的紧张和期待。还有，每一次我迷茫的时候，你全心全意不求回报的帮扶。
　　你爱我小心翼翼胆怯自卑不敢声张，所以，我知道该是我向你坚定不移地走去。
　　请你知道，爱上你绝不是偶然，这是我人生中的必然，和你在一起，再艰难的往事都成了值得回味的记忆，那些坎坷都是我们的媒人。
　　你信中最后的话是我这些天来听过最好的消息，很抱歉让你的事业计划卡在半途，可是别担心，慢慢来，我永远回过头笑着等你。
　　我知道这之后会有很多反对的声音，但正如你所说的，往后余生或许风和日丽，或许暴雨倾盆，我只希望，你都是站在我身边的那个人。
　　最后是吻你。
　　魏檀
　　书于爱人床前。
　　二零一X年五月
65　魏老师，我跑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