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豆麻岱(15)
他那点死了许久的反叛精神全冒着光生长起来了。
他咬唐岱咬得更重更深,牙尖都要嵌进唐岱的皮肉里,他听见那人疼得倒抽冷气,可那个人不动,一动也不动。
“乔儿。”唐岱叫他。
乔水松口了,懒洋洋地哼了一声。“嗯?”他看见唐岱的肩被他咬红了一块,可惜没破。
唐岱忽然翻身,骑到乔水的腰上,整个过程非常快。乔水被他掐住了脖子,他的虎口正卡在乔水的喉结处。
很轻微的呼吸困难。
乔水在唐岱身下象征性地挣动了一下。隔着内裤,唐岱硬了的那玩意儿顶在他小腹。
这些都太奇怪了,不是吗。
唐岱的影子蒙着他,遮掉大部分亮光。乔水看那张漂亮的脸,想到十几岁,唐岱的头发很长,或许某个场景下,他们离得足够近时,唐岱的发尾曾蹭过他的唇角,他克制住痒,克制住抿上去舔一口的冲动。那个痒就钻到了他的心里。
那时长发并不是唐岱女性化的特征或标志,唐岱是个男人,留长头发的漂亮男人。乔水和他交好,和他骂架,和他做梦。乔水比谁都更清楚这一点。
那这些又代表什么呢。
唐岱凑近了乔水,还那么扼着他,他感觉到难受,艰难地咽了咽唾沫。
“乔儿。”唐岱像念咒一般,他亲了亲乔水的耳垂,肩膀上的牙印半天消不下去,他一点不在乎的样子,跟乔水说悄悄话,像含着一口缠绵,含着一口热,他说,“死定了你。”
那只手骤然松开了,乔水贪婪地呼吸,胸膛大幅度起伏。
于是这吻落下时,他的舌尖满是唐岱的气味。
他要从唐岱这里拿来生命了,这一瞬间的。
唐岱的味道是清甜的,清甜得不像他,一点攻击性也没有,只多了许多腻人的、勾人的绮念。唐岱的吻让人着迷。乔水被他骗得昏头转向了,还忍不住多尝一口,往深处去。
“你要杀了我吗。”乔水浑身的刺都被这个吻泡软了,他在唐岱缓缓抬头的时候,探出舌尖舔他的唇角,咬他的下巴,“我已经在脑袋里杀了你好多次了。”
唐岱问他:“好多次是几次?”
乔水说:“从你离开P市开始,每隔几天一次,有特别难熬的时候,就一天一次,半年以后大概一个月一次,两年以后,一年也没有几次。”
唐岱的笑意在眼里,并不体现在表情上,“那我还没死呢。我还把你搞到了床上。”
乔水“嘶”了一声,似乎听不下去了,他要去捂唐岱的嘴,唐岱比他反应更快,张嘴叼着乔水中指的指尖,轻轻吮了一下。
乔水的心似乎都在刹那被抓紧了,他打了个颤栗。
乔水骂他,“你笨得要死。我他妈才不想死在你床上。”
唐岱问:“你机灵。你又知道什么了?”
乔水说:“你从最开始就不该那么对我。”他顿了顿,去解释自己的话,“让我全乱套了,以为错了。”
“那么?”唐岱重复了他的用词,咬字很轻,他彻底醒了,只是嗓子还很哑,“你叼着烟对路过的性感女孩吹口哨,像个下流胚子。我抱你,亲你,只差和你来一场69式了,你还要我怎么对你。要我把你按在学校边的出租屋里,巷子里,还是我的车里?脱你的裤子,摸你的屁股。”
他说起这些话来,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有眼神炽烈,他问乔水,“一道送分题,你猜你会不会跟我拼命?”
乔水默不作声了。
唐岱还踩着危险线,他的手摸着乔水的敏感带,要命的动作,他当安抚乔水乱糟糟的情绪。“我一直觉得跟人置气特别没有意义,不能解决的问题那就永远搁置在我废弃掉的人生轨迹就好了。可你知道吗,好多年了,我一直会问,乔水你就一点儿错也没有吗。一直问,隔三差五问。我觉得我们这样比小孩儿还幼稚。”他把乔水摸硬了,嘴上还说,“我们还不能原谅彼此吗?”
乔水闭上了眼,可他觉得有话可说,他又睁开,直勾勾望着唐岱。
“我偏不饶过你。”
乔水的手扶在唐岱的腰上,唐岱的体温比平常更高一些,这话他嘟囔着说出来,没什么信服力,可说了总和没说不一样。
他不知道,他看着唐岱的目光是柔软的。可唐岱知道。
唐岱的指尖在乔水的胸膛上很慢地划拉,如游戏般。
可他开口时又万分正经。
“现在真好。”他说。
空气被划开豁口,陷落的是多年来失之交臂的幻梦。
“如果我们愿意,我们可以爱一辈子,也可以不依不饶一辈子。乔水,和你的话,我是都无所谓的。这下你信我了吗。”
33
乔水的青春里,从不把爱往唐岱身上套。
这话不够准确,准确来说,那时他不把爱往任何人身上套。
他的家人、朋友、同学、小女友。
乔水不讲肉麻的话,也不爱肉麻的感情,他别扭,也直率。
和他一样心浮气躁的人与他交友,是感受不到他的好的。
连陆乙帘也是被迫感受。他被打压惯了,可乔水并不只是打压他,还绝不准他受别人一点欺侮,不说为他两肋插刀,起码也为他踹过别人好几脚,这让陆乙帘对他爱恨交织。
他还和乔水做朋友,直到长大了也还如此。他们的性子仍然不相合,跟别人的相处陆乙帘叫相处,跟乔水的相处陆乙帘就说是和稀泥。
后来乔水家垮了,散了,陆乙帘还是不受影响地跟他和稀泥。这就说明乔水身上必然有什么闪光之处,究竟是哪一处,又不是一句话能概括的了了。
乔水就这么拧巴,拧巴着在橘黄色的过去里透支给唐岱好多他宝贵的耐心。
可他从没纠结过自己爱与不爱唐岱的问题,他压根没有那样想过。因为太奇怪了。
感情是这样朦胧的事,可感觉有时又很深刻。
那一年唐岱带他看了很多展览,他大多时候屁也不懂,但他要黏着唐岱,就要。周末,地铁坐十几站,他就把要抄的作业带到地铁上去做,那是个堪称感天动地的场面。一次,他们刚看完一群大学生办的雕塑展,一水儿的裸体,出来的时候唐岱开玩笑问他,“乔儿,成年了吗。”
乔水一副被问住的模样,动了动嘴唇,仿佛在说多么难启齿的话一样,他语气硬邦邦的,“差一点儿。也差不多了。”
唐岱的长发挡了眼,眯着眼睛笑。他和他们第一次见时一样,眼镜上挂着眼镜链,乔水知道他戴的那玩意儿没度数。
他笑起来更好看了。
他们穿梭在装修前卫的艺术园区里,到处都是夸张亮丽的色彩。周末似乎有学校组织学生过来参观,他们一团团地前进,人不少。女孩儿们看见唐岱就凑堆儿小声地惊呼。
唐岱不管那些,只是抖着肩膀笑他那句逞强。
乔水感到什么都烦起来,那会儿他不知道自己不乐意别人看唐岱,或是知道又忽略掉了。学生们乌泱泱要穿过他们,像他们穿过街区。
他负气地要和笑意盈盈的唐岱拉开距离,刚走出一米,唐岱就过来拉他的手。
乔水那时觉得耳鸣,也可能是嗡嗡嗡的路人太吵了。他看到世界从他眼前倒转,洒下一片闪着细小光芒的蓝灰色的风。乔水不知道心动的感觉是什么,他不知道,只想着要一瞬变永恒,又怕永恒太脆弱。在这风里,他象征性地挣了一下,唐岱只是紧紧抓住他。
五指插进五指里,干燥和潮湿的掌心,蹭在一起,指缝很缓慢地互相摩擦。
和此刻的情形也很像。
唐岱的手将他的手扣在床上,用力到下陷。乔水闭着眼,被扣住的五指微微张开,指尖颤着,像某种薄弱的挣扎。
交叠的温热的身体不是柔软的。乔水感觉到唐岱勃起的下体蹭着自己的胯骨,一串吻从耳廓到太阳穴,一股很要命的感觉从尾椎一路冲到他后脑,骨头都要酥了。
乔水情不自禁地哼了声,黏糊糊的,他难得有些糯糯的鼻音,柔软了些,却在胸口一次剧烈起伏后被强行刹住了。
唐岱忽然被那哼声刺激得发了狂似的,挺腰用变硬的性器撞了几下身下的人,毫无章法地撞,下流地撞,仍是那张总故作矜持的脸,和一双盛满热情的眼。
乔水被撞得睫毛慌乱地抖,下意识想屈起膝盖,他看也不敢看唐岱,侧着脸,在这羞辱性的动作下,又断断续续地哼了两声。
“妈的,你……”他说不清是觉得难堪还是羞赧,身体里像有团火,烧得他整个人都想缩成一团。
可唐岱扒开他,身体每一处都用着力气,像要把他死死钉在床上。
唐岱一只手从他的肩颈滑到大臂,在鼓胀的肌肉上揉捏,像离不开似的,一直这样摸下去,摸到腰际,乔水就开始躲,重重地喘气。唐岱的舌头在乔水耳边滑了一下,乔水绷着脚尖,有些忍不住了,“要干就干,你别……啊、啊!”
耳垂忽的被用力吸住,淫荡的水声那样清晰地传到耳朵里,湿软的舌头不断地朝里扫,弄得乔水半边身子都要麻掉。唐岱根本不理他的话,掐着他的腰,又开始耸,阴茎和阴茎挤在一起,硬,硬得发烫了,在摩擦时,还能感觉到滑腻,不知是汗还是前列腺液。这些念头想一想乔水都觉得要疯了。可此时此刻,唐岱就正这么做。
乔水的手强硬地握住了唐岱的后脖颈,浑身都散着情难自禁的味道,他偏了偏脑袋,躲开唐岱的戏弄,灯下颊边一片淫靡的水光。
他们较着劲,唐岱支在乔水身上,乔水的手还那么搭在他后颈上,看上去像求欢的搂抱。他们望着,乔水一声声急促地呼吸,看那张脸,眉眼,嘴唇,像看一个走失的梦。
爱是什么啊,他们连爱也没爱过,就错过了,乔水拿起自己空空荡荡的心,才想起满腔热忱都交给了一个离去的人。他骂骂咧咧在心里说过许多遍,这是遭了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