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设不太行(34)
“不想来就算了,我挂了。”钟未时重重地哼了一声。
“别挂。”
“干嘛?”钟未时语气很冷,心里确是得意洋洋,他就知道顾礼洲不会忍心扔下他不管的。
顾礼洲思忖片刻,勾着唇角说:“叫爸爸。”
“啊?”钟未时一愣。
顾礼洲的指缝间夹着一根香烟,嘴角噙着一抹恶劣的笑,“叫声爸爸我现在就过去接你。”
29 我知道错了,你轻点……
下班高峰,车流缓慢,顾礼洲抵达警局时,已经过了五点。
钟未时就跟被老师留下来罚抄的小屁孩儿一样撅着屁股趴在桌上写检讨。
李老捧着茶杯,坐在边上指指点点:“再从这个事件可能引发的后果上好好剖析剖析。”
“哦。”钟未时写不出作业,抓耳挠腮的,脸上写满了焦灼和委屈,就盼着顾礼洲能快点把他领回去。
这他妈太痛苦了!
李老不厌其烦地向他科普法律常识。
“在我国,私家侦探的这种职业是不合法的,任何个人和组织没有经过授权不能调查他人。非法获取,出售个人信息或者行踪信息,通信内容,都属于犯罪行为!”
“要是万一你拍的这些内容,流了出去,可就不只是罚你钱这么简单了啊……”
钟未时被“犯罪”两字吓得一哆嗦,“我我我,我没,我没有,绝对没有!……”
“是吗?”李老眯缝着眼睛,“是没有还是没来得及啊?”
“绝对没有!!!”钟未时吼了一声,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要是倒卖那些东西,我这辈子都当不了大明星!”
“没有就好。”李老敲了敲桌上的检讨书,“我就是在这儿提醒提醒你——任何事情,三思而后行。做人万万不可以贪婪无度。”
钟未时猛点头。
“刚刚让你抄的八荣八耻抄完了吗?”
“还,还没。”
“那继续抄。”
“我都能背出来了还要抄啊?”
“你都能背出来了为什么还犯错?”
“……好吧。”
钟未时感觉自己最近大概是碰上水逆了,干啥都倒霉。
顾礼洲交完罚款进门时,被一个值班小警员拦住:“找谁?”
钟未时唰一下扭过头,跟看见救星似的,双目放光,嘴角微翘,活像是一只迎接主人的萨摩耶。
顾礼洲唇角一勾:“我找我儿子。”
钟未时的那句“你终于来啦”卡在了喉咙里没喷出来。
“瞪什么瞪,刚电话里喊得那么起劲,这会又不想承认了?”顾礼洲笑着走过去,揉了揉他脑袋,“抄完了没有?”
钟未时烦躁地掸开他的胳膊,“还没呢。”
这会赶上饭点,接待室里的人都已经走光了。
顾礼洲的胳膊撑在桌上,低头看见了一封小学生字体的检讨书。
钟未时抢在他伸手之前把检讨书塞进怀里。
顾礼洲莫名地笑了起来,“字写成那样,给我看我都嫌费劲呢,有什么可藏的。”
钟未时哼了一声,很用力地把检讨书夹在大腿内侧。
头顶的白炽灯泡有些耀眼。
男孩歪着脑袋趴在桌上,继续抄写八荣八耻。
从坐姿到握笔姿势就没一样是对的,发旋边上一撮呆毛蜷曲上翘,看背影就像是趴在课堂里昏昏欲睡的高考生。
顾礼洲的手掌搭在他后脑勺上,想抚平那一撮呆毛,结果一按下去,就又翘了起来。
某人还不识好歹,一脸别扭:“干嘛啊?动手动脚的,这里是警局,小心我告诉警察叔叔你骚扰我。”
顾礼洲往他呆毛上扇了一掌,钟未时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后脑勺,右手奋笔疾书。
“还有多少?”顾礼洲凑上去问。
钟未时从上到下数了数,苦不堪言,“三十遍。”
顾礼洲将凳子拖到他边上,又从笔筒里抽了支圆珠笔。
钟未时这才嘿嘿一笑,把A4纸分给他一张,“谢啦!”
顾礼洲单手支着腮帮子,转笔转得潇洒自如,“叫声爸爸,我就帮你抄。”
钟未时咬着后槽牙,“你这是当爹当上瘾了!?”
“啊。”顾礼洲一挑眉,“就像刚才电话里那么叫,要是再嗲一点……”
话音未落,钟未时一掌推开他,“滚滚滚滚滚!”
“不孝子。”顾礼洲提笔敲在他脑门上,“利用完我就算完事儿了?”
钟未时“嗷”了一声,“疼啊!”
“少在那装可怜,我都没使劲。”顾礼洲一把捏住他下巴,往自己那侧一掰,发现他的右脸颊上的确有好几道血印子,像是被猫爪子挠了。
顾礼洲掀起他刘海扫了一眼。
一张俊脸惨不忍睹。
皮肤红肿,额角还有淤青,刚才敲到的地方大概是那淤青的位置。
“被那姑娘挠的啊?”
“啊,不然还能自己摔的啊。”钟未时别过脸,摸了摸下巴。
“就你那智商,可说不一定。”顾礼洲笑着说。
钟未时白了他一眼,“你就知道幸灾乐祸。”
二十分钟后。
顾礼洲帮忙罚抄的那十五遍因为字迹过于好看被李老当场撕毁宣布无效。
钟未时哭丧着脸又补抄了十五遍,走出门时饿得前胸贴后背,满脑子就两字:后悔。
而他那个幸灾乐祸的‘爹’,站在公安局门口玩手机,手里还拎着一袋子东西。
钟未时走过去,好奇地低头扫了一眼,“什么玩意儿啊?好吃的?”
“是啊,好吃的。”顾礼洲将手机收了起来,“拿去吃吧。”
钟未时接过一看,里面都是些消炎活血的药物和软膏。
“谢谢”两字都还没来得及蹦出口,顾礼洲又接着问:“自己能上药吗?你那伤口要是不处理一下可能会留疤。”
钟未时吓得一愣,“不会吧!我是偶像系实力派哎。”
小畜生长得是好看,但顾礼洲听见偶像这俩个字还是忍不住笑了,“不会什么不会,爸爸还会骗你不成?”
“……到底有完没完!”
“没完,记得先用碘伏消个毒……”顾礼洲想了想又说,“算了算了算了,还是我帮你上吧,一会手抖了进眼睛,就只能走蛋黄派路线了。”
语气算不上温柔,甚至还有点欠揍,但钟未时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被泡软了。
活了二十多年,碰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但没有哪一个像顾礼洲这样,细心,周到,和善,大方……哪怕他没有工作,懒懒散散,这些小小的细节还是会让人觉得他这个人很可靠。
‘顾礼洲’这三个字,也是他在无助时第一个想到的名字。
“那边有椅子。”顾礼洲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人民公园。
比起上药,钟未时觉得自己现在更需要来点食物。
再不吃点东西他恐怕会昏死在马路——为了搞情报,他从中午一直忙到现在,从酒店忙到警局,完全没有进食,刚才闻见值班小警员打包的一份木桶饭,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然而顾礼洲健步如飞,他只好跟上去。
小公园的长椅上,两道身影挨坐在一起。
顾礼洲拆开一瓶碘伏,耐心地看了看使用说明和生产日期,然后取出一根棉花棒。
“闭眼。”
钟未时刚闭上眼睛,就感觉有一只大手将他的刘海全都推了上去,温热的掌心压在他的额头。
“嘶嘶嘶——”脑门上一阵凉意,他反射性地向后躲了躲。
“嘶什么嘶,我就碰了碰,还没压实呢。”顾礼洲捏着棉签棒的手又绕到后边扣住了他的后脑勺,往自己跟前一带,“别动。”
“你轻点啊。”钟未时闭着眼睛没有安全感,老担心他下手没轻重,“别压实,就轻轻的。”
“怕疼?又不是小姑娘,这点小疼都受不了?你偷拍人家的时候胆子不是很大吗?犯了错误就要接受惩罚,不然长不了记性。”
钟未时扁了扁嘴,求饶似的语气,“我知道错了,你轻点……”
顾礼洲勾唇一笑。
说是说惩罚,但他上药的手指抖得不行,特别是擦破皮肤的地方,生怕真弄疼了小朋友。
替别人上药比给自己上药恐怖多了。
钟未时的右眼闭着,左眼睁开一道小小的细缝,顾礼洲擦药时的表情凝重到仿佛是在做一台不得了的手术。
看见他的嘴唇一点点靠近,钟未时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
温热的呼吸从脸颊扫到眼尾,涂过药水的地方感觉凉凉的。
耳畔还有路人经过,踩在枯叶上的沙沙声。
钟未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像极了小时候吃过的某种水果硬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