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对我说谎(123)
季书平上前两步,从暗里出来,完完全全的看清了自己拉过来的人。他还是平常慵懒随意的样子靠在墙上,没有因为这样的突然表现出丁点惊讶,不知是料到了还是看淡了。季书平伸出手,想画过他的下颚角,还没碰到就不知所措的收了手,再上前一步想要吻他,还没低头动作就定住。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尚雪臣一动不动的看着季书平,想等他先招呼,因为自己也确实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想着先看他的态度,如果他对自己客气,像是客气的说一句“真巧”,那自己也就客气回句“是啊”;如果他想对自己不客气,像是从前那样吻得毫不客气,那自己也接受的回应。总之,得他先出口,不然尚雪臣怕自己先开口会忍不住情绪。
季书平看他看了半天,垂下了手,怎么就这么无可奈何呢。他又上前一步,完完全全贴上了尚雪臣,然后伸手环住他的腰,低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他在这里等了一天,一开始想等他告诉他不要走,后来等着他想问他和齐梁去了哪里,他在这里等着,胡思乱想了整整一天,终于等来了人,拉着他的时候,还想着要狠狠地对着他撒气,撒他骗自己的气,撒他和齐梁一起出去的气,撒他整整一天没回来的气。
可是,把人拉过来,在昏暗里看着他眼睛,看着他的脸庞,季书平突然消气了,在心里不断问着自己,这个人真的要走了吗,然后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摸他哪里,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对他。等听到自己的心肯定地回答道,是,他真的要走了,季书平才难过起来,只想贴紧了他,抱紧了他。把他夹在这两面墙的死角,自己挡在他的面前,让他没有逃脱的机会。
尚雪臣没想过季书平会一言不发的直接就抱住了自己,季书平搂着他的动作不重,可却把自己挡在了死角处,他一时分不清这算是对自己客气,还是对自己不客气,这样一分不清,就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抱了有一会儿,尚雪臣受不了这不言不语又暧昧不明的情景,明明连道别都说过,他不想再和以前一样不清不楚下去,这样的拖泥带水等自己出了国又要受多少没断清的情绪折磨。
尚雪臣抬手想推开季书平,刚一碰到季书平的手臂,就听到季书平猛地一声吸气,他想起季书平的手臂有擦伤,只好收了手,像对待季书平厨房里的那套进口骨瓷餐具一样小心又谨慎起来。
季书平故意吸气吸得大声,尚雪臣听到之后没有再动作,等他安分了,季书平才使力收紧了怀里的人。
尚雪臣被季书平抱紧,他一不敢推开季书平,二不敢回应这个拥抱。他怕自己又一不小心碰上了季书平的伤口,只有僵着背脊,半抬着上臂,小臂下垂的被季书平抱紧。
“你的伤?没处理吗?”结果还是尚雪臣先开了口,因为担心。
“嗯。没处理。”
“没处理?”尚雪臣皱起眉毛,“怎么不处理呢?”
季书平直言不讳,“因为想看起来可怜,想让你看着心疼,想让你内疚。想让你别走。”
尚雪臣无话可说,季书平西装革履,其实看起来一点都不可怜,可自己是心疼了,是内疚了,也确实不是很想走。
季书平搂着他的手更加用力,“刚刚我是故意装疼的,现在我后悔了,我想你抱紧我。”
尚雪臣垂下了手,划过他的胳膊攀上他的后背,松松抱着,人还在矛盾,他也想紧紧抱着季书平却不敢太用力,怕真的碰上季书平的伤口。
季书平蹭着他的颈线,深深吸气,“你,”他说话有所犹豫,因为怕问出来会是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比如尚雪臣打算带着齐梁走。好奇心与占有欲战胜了他的犹豫不决,到底是问出来了,“今天去哪里了。”
“去医院了。”
“为什么会和齐梁一起?”季书平问完又后悔,不问又憋屈,他既想听尚雪臣如实相告,又想尚雪臣骗骗自己,这样一矛盾,只能更加用力的把尚雪臣抱紧逼退在墙角。
“齐梁正好来了,看我不舒服送我去的医院。”
“在医院一整天?”
尚雪臣突然想和季书平开个玩笑,是他排队等结果时想恶作剧的心思,“不是一整天。我得癌了,从医院出来让齐梁陪我去看墓地了。”
季书平惊讶地松开他,抓着他的肩膀问,“真的?”
尚雪臣看他瞪大的眼睛,眉毛上扬,额头上是惊讶害怕带起的抬头纹,看着新奇,他还没见过季书平有这样大开大合的表情,心里有了满足感,“假的,一人骗一次,扯平了。”
季书平松了口气,死死搂紧他,尚雪臣就听到他埋头像念咒一样说着,“扯不平,怎么都扯不平。”
尚雪臣中了季书平喋喋不休的咒语,一时漏了真心话,“我其实也挺想患癌是真的,这样我还能呆在这个城市。”
“你也不想走是不是?只要你说,只要你想留下,我可以把你藏起来,让徐雪士找不到。原本我不想做到这样,我想丢下一切和你一起走,可你不给我机会,那我现在只剩绑架你的选择。”
季书平的这一问,又让不慎漏真心的尚雪臣警惕回神,继续违心伪装起来,“不是,我没有想留下,我只是异想天开罢了。我想看徐雪士为我难过后悔。还有你开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们这种出身不正的人烧杀打劫是家常便饭,你这种上流出身怎么做得来这种不入流的事情。”
既然不承认真心所想,那就互相欺骗下去吧。季书平抬头,贴着尚雪臣的耳鬓,有气无力的说着话,“尚雪臣,我好冷。”
“你冷?怎么会?”这明明就是大夏天。
“我真的没有包扎伤口,你也真的压着了我的伤口。”
尚雪臣松开他,季书平顺势垂了手,塌着肩的站在他面前,尚雪臣看他真的一副病体无力的样子,着急说道,“我送你去医院或者我喊康叔来?”
季书平摇摇头,“我没力气了,那天还淋了雨,好像要发烧。你送我回去吧。”
“送你回去?”季书平的房子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喊康叔过来的话,康叔来得路上就得费去大半时间。“好,我叫车送你回去。”
“不用叫车。”季书平垂着头,没有露出一丝计划得逞的得意,借着昏暗让尚雪臣瞧不清自己的脸,“对面的房子还没来得及退,如果你觉得我麻烦,只要扶着我到门口就好。如果你好心,就顺便帮我包扎一下。”
尚雪臣平日里没多好心,可他眼下十分着急,尤其季书平说着话又小心翼翼看他一眼的时候,突然就没了底线。他在昏暗里看不清,只觉得季书平看上去一脸的苦色,这样一来就更加的着急。尚雪臣也没多想,直接扶着季书平就往对面楼走,“哪一层?”
季书平卸了力气,安心瘫在尚雪臣身上,“你知道的。就是你住的那一层对面。”
尚雪臣现在没有和季书平计较这些的闲心,揽住季书平的腰,身子承了他大半的重量,半扶半拖的把人送进了电梯,又送到了门口。
到了门口季书平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仍旧挨着他,怕他只把自己送到门口,“你不想对我发好心?”
尚雪臣正急着翻他的兜,“说什么呢?!我不是在找着钥匙吗?”尚雪臣胡乱摸着,模半天没摸到,只有伸长了胳膊去够另一边的口袋。可季书平没有一点眼力价儿,说他无力却压得尚雪臣吃重,说他有力偏又站不直。尚雪臣伸长了胳膊去摸另一边的口袋,原本是他能够的到的距离,可季书平压着他,他又腾出一只手去摸口袋的,他被季书平压得重心不稳整个人都站不直,东倒西歪的带着伸出去的手也总是偏方向,时不时没摸对地方也不见季书平说痒,也没听他出声指错,所以尚雪臣还以为自己摸到地方了,伸手进去在那里好一阵掏,楼道昏暗,季书平一身黑西装,尚雪臣看不清楚只觉得有兜就进去掏。原先没注意,只以为这西裤裁剪得有些奇怪,怎么又深又离那地方那么近。他掏了半天才觉出不对劲,蹭着他手的玩意越来越硬,尚雪臣反应过来的时候差点要骂娘,可看季书平正难受,又忍下了骂人的冲动,憋来憋去就憋出一句,“你怎么拉链都没拉!”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忘了。”
听着就是明显的敷衍,光明正大的耍流氓。尚雪臣摸他的时候,季书平忍住了。尚雪臣没摸到口袋,摸错的地方的时候,他当下就很好忍住了要加深呼吸的本能,他怕洞察力敏锐的尚雪臣听到自己深深的吸气声,一察觉扭头就走。就差一步,就能把人骗进门了,本应该快些把钥匙拿出来,可他却喜欢尚雪臣混乱不明的在自己身上乱探,所以迟迟没有交代钥匙的所在。
尚雪臣嘴上没多做计较,只手上加重的帮季书平把拉链拉上,动作爽利,直接到顶,和刽子手落刀砍头一样不带一点犹豫。季书平没听到他开口骂人,却感觉到了他的咬牙切齿,他被尚雪臣摸到地方的时候忍住了,现下却是忍不住要逗弄他的心思,问他,“唉,你其实是不是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
“你不知道怎么还在我那里掏了半天。”
“你!”尚雪臣没想过季书平会在这时对着自己耍流氓,偏偏久经夜场的他对着季书平就没了对策,只能像个未经人事只会害臊的小姑娘一样撒手走人。他撇开季书平,还要像被调戏过的良家妇女质问无赖汉一样质问季书平,“我看你其实就是没事!”
季书平看他臊得要走人,站直了身子立马就伸手过来搂住他,不让他有走的机会,“我有事。当时你不是看到我流了多少血。你其实不知道,我后来淋雨回来伤口那里血流成河了。”
“那你还不快说钥匙在哪儿?把钥匙拿出来才好进屋给你包扎,耗在门口只让人干着急。”
“你着急?你担心?”季书平搂着尚雪臣腰的手往上游,抱住他的后背让人更贴紧了自己,“我爱你是真的,因为爱你所以我自私,自私到喜欢看你为我着急,为我愧疚,然后舍不得。”
要是从前尚雪臣听他这话只当是有钱人家小少爷的通病,东西得到容易了新鲜劲也就那么两三天,东西难到手了,就非要卯足了劲的折腾,折腾着别人。可现在他只想把季书平的这些话当成“我爱你”头三个字的论证,听起来理由十足,也让自己信服。
尚雪臣拍拍季书平的肩,问他,“钥匙呢?”
季书平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放下了心,却没松开他,“在门垫下面。”
尚雪臣扭了下肩,没能扭开季书平抱着自己的手,“你松开我。你不松开我我怎么去拿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