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腿叔叔(83)

　　方宇叹了一口气，说：“他有时候聪明的跟猴子似的，有时候也是蠢的可以。”
　　这一声叹息让阮静河觉得，方宇也不是完全对梦龙没感觉，他对他，还是喜欢的，心底深处，可能因此觉得非常愧疚。
　　方宇走了之后，阮静河一个人在学校里又溜达了一圈。刚才的事，让他心里头忽然蠢蠢欲动，有了动摇。
　　他真的要这样漫无目的等周先生么？
　　如果周先生一辈子不理他，或者几年不理他，难道他也就这样一直等下去，白白耗尽自己的青春。
　　他觉得这样的话他太亏了，周先生这个负心汉，哪里值得他这样付出！
　　于是他就问梦龙：“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约炮软件是什么来着？”
　　“什么约炮软件，你说的多难听，这叫交友软件，跟陌陌是一样的。”
　　“你把名字给我发过来，我也要下一个。”
　　梦龙表示非常的吃惊：“你不是自恃清高，不碰这些东西么？”
　　阮静河确实是不想碰的，可是他又觉得很憋屈，想要找个途径发泄。他就说：”你别管了，告诉我就行。”
　　可是真的要下载这个软件，他也是犹豫了好几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也有深入地剖析过自己。
　　其实他并不是很想做基佬，或者说，他并不想做一个和其他人一样的基佬。他喜欢男人，或许已经对女人没有感觉，可是除了周先生，他也并不想真的跟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他觉得自己没有前途，也没什么意思。他更怕遇到比周先生更坏的人，伤透他的心。
　　这是他犹豫的原因，晚上的时候，他无法入眠，手机放在床头，总是躺一会又打开，打开一会又关上，如此反复。
　　一天里头，他在入睡之前和醒来的时候最想周先生，睡之前想念会让他觉得烦躁，醒来的时候想念则让他觉得伤感。烦躁的时候，他发的信息都是怒气冲冲牢骚满腹的，伤感的时候，他发的信息都非常卑微，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愿意像狗一样趴在你跟前让你干行不行。”
　　阮静河在白天清醒的时候不敢看自己发的信息，因为晚上发的信息他看了之后会非常后悔，怕自己惹怒了周先生，醒来的时候发的信息又太下贱，他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羞耻感。于是他选择卸载了自己的QQ。
　　卸载之前，他给周先生发了一个信息，说：“我把QQ卸载了，这样就不会再骚扰你了。”
　　他把电脑和手机上的QQ全部都卸载了，第一天的时候非常不适应，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早晨起来，习惯性地打开手机，看到手机的屏幕，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卸载了QQ。
　　他躺在床上发呆，这是一个很凉爽的周末。外头是阴雨天，宿舍里光线很暗，大家都在睡懒觉。
　　他想，他要下载约炮软件，他要约一个男人，向周先生证明自己的价值，也向自己证明，以好让自己不再那么自卑。
　　于是他就连上网，下载了软件。对于矫情又保守的他来说，下载这个软件仿佛是一种仪式，一种堕落的仪式，让他觉得非常羞耻。
　　而且伤心。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下载同志软件，或者加同志群。他一直希望子自己的生活，至少现实生活，是跟同志毫无瓜葛的，认识了周先生，爱上一个男人之后，他也一直觉得自己除了周先生，再不希望见到别的同志，包括梦龙，他都不希望见到。没有了外来的诱惑，他的生活才会安定。
　　可是如今他竟然下载了这个软件，正式进入了这个圈子，最荒唐的是这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他心里爱着一个人。
　　下软件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大事，他就通知了梦龙和燕燕。作为骚气和早熟的代表，他们两个早就下载了这个软件，并且像QQ一样定时更新自己的心情。梦龙说：“快关注我。”
　　“得注册。”
　　“废话，肯定要注册，很简单的，你快点弄，我们互粉。”
　　阮静河注册好，登陆，却不会用，想要问梦龙，又不好意思，就躺在床上一点点摸索。
　　一个崭新的世界，突然打开了大门。
　　他竟然发现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跟他一样的人。
　　他立即截图给梦龙，惊奇的忘记了伤心：“我们学校，怎么那么多，光我们宿舍楼都那么多，这是基佬窝吧？”
　　“我看到了几个优质的，快勾搭！”梦龙立即圈了几个给他：“别想什么周先生了，这些才是真实的。”
　　阮静河发现他们学校的攻居然很多，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觉得新鲜而刺激，一时忘记了羞耻心。他一股脑地全都关注了，很快就有很多人勾搭他，约他。
　　阮静河吓坏了，赶紧把软件删掉了，发短信给梦龙说：“都是约炮的！”
　　“也不是啊，很多人也聊天啊，你呢，关注我了么？”
　　“我删除了，”阮静河说：“那么多人，好害怕。”
　　“怕什么，彼此又都不认识。”
　　阮静河想了想，又重新下载，登陆了之后，一一查看那些给他发信息的人，还好，基本都是打招呼的，毕竟都是学生，素质还是有的。
　　他挑了一个开始聊天，聊了没几句，就害怕了，怕对方将来认出他。他就把手机放到一边，静静地躺着。
　　他觉得自己不如从前“纯洁”了，就像一个封建时代的大家闺秀，矫情地固守着心理层面的一些东西。他觉得自己这样，很对不起周先生。可是让他变成这样的，恰恰又是周先生。他矛盾，痛苦，纠结，非常难受。
　　他一直想把最好的自己留给周先生，即便周先生可能根本不在意这些小事情。可是他却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好了，他就像一块逐渐掉价的宝石，越来越没有光彩，越来越没有收藏的价值。他这种比女人还要矫情的观念，让他变得消沉，沉溺于自己制造的痛苦当中不能自拔。
　　他意识到自己的性格当中，有一些致命的缺憾，这缺憾让自己变得那么不可爱，那么让人厌烦，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他观念里有着近乎奇葩的类似处女情怀的东西，很多第一次他都在意的要命，和封建时代的人相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他在意的不止是身体，甚至包括精神层面的“处女情结”，他甚至不能容忍自己对别的男人产生性欲或念想，精神和肉体的有一点逾越他都觉得不堪。可就是对自己要求这么严格的人，他对周先生，却前所未有的大度，他甚至可以不假思索地原谅周先生醉酒的出轨，原谅周先生曾经有过的女人和婚姻，尽管这让他那么痛苦。他这种在乎这些东西的人，周先生的行为是让他非常痛苦的，远比寻常人痛苦，可是他却选择了不去想，努力朝前走。他有时候觉得自己骚到前无古人，有时候又觉得自己保守到惊世骇俗。他对他认定的男人，有着近乎病态的执着。
　　他是自作孽，不可活。
　　
　　第21章 回家
　　
　　阮静河没有再删掉那个软件，可也再没有登录过，那软件躺在他手机里，有时候打开手机的时候看到，然后关上。
　　日子过的非常漫长。九月底的时候，他姑姑阮红玉打电话过来，说江院长去世了。
　　可能本来心情就非常抑郁的缘故，阮静河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心里非常难受，他打算回家一趟，正好，过两天他们就要放国庆节。
　　于是他请了假，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火车上一个人是非常寂寞的，他坐车时候忘了火车上开冷气，所以只穿了一身短裤和T恤，白天的时候还好，等到晚上的时候，突然冷了。
　　虽然不是周末或假期，火车上的人却是很多的，旁边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长的五大三粗的，是他们山东人，两个人坐的很近，他趴在那里睡觉，冻得有些打哆嗦，身体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热气，恨不得挨到别人身上去。
　　可是他不敢，只好尽可能往里缩，最后头靠在了玻璃窗上。
　　每次坐火车他都非常疲惫，所以很困，但是太冷了，冻得睡不着。他就这样在冷和困之间交替，然后不可避免地想到周先生了，心想，如果他身边坐着的是周先生，会是什么样。
　　他一定紧紧挨着他，用他的体温来取暖。他们或许还会在别人看到的时候，偷偷牵着手。
　　那是多么甜蜜的事情啊，他这样想。
　　想到这些的时候，他就觉得很伤感。他想，江院长去世的事情，不知道周先生知道了没有，如果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回去祭奠。
　　但他又觉得应该是不会的，毕竟四川距离山东，太遥远了，远在千里之外，周先生的跟江院长的情谊，可能还没有那么深。
　　但是他这个人，又总是心存侥幸，期待着能在老家，遇见周先生。
　　他就在这样的纠结和期待的心情当中，回到了老家。
　　他姑姑阮红玉，半年多没见，居然胖了很多，一张脸圆圆的，一看到他却说：“你好像吃胖了不少呢。”
　　阮静河有点懊恼地说：“好多人都这么说，也是奇怪，我明明吃的比以前少，却比以前胖了，我一胖就胖脸，肚子还是一个样。”
　　他说着就掀起衣服来给他姑姑看了看他肚子，阮红玉笑着打了一下他的手，说：“胖了好，多吃点，争取再长高一点，二十三猛一窜。”
　　他们回到了孤儿院，孤儿院外头停了很多车。院长老婆还有院长儿子民意叔叔听说他回来了，都很热情，大概是觉得这孩子是重感情，千里迢迢从四川回来奔丧。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不够亲，还是院长已经病了一段时间他心理早有准备，总之他不是很悲伤，去灵堂的时候，本来以为自己掉眼泪，也都没有。灵堂很安静，江家的人都在灵堂坐着，寿棺就摆在大厅正中央，见他来了，都过来打招呼。
　　大家的脸色都很平静，没有人哭，除了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小一点，别的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他在里头说了一会话，就回家了，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出来。
　　阮红玉已经在忙着做饭了，说：“今天你姑父表弟表妹都回来。”
　　一家人聚在一起，让阮静河觉得特别温暖，这温暖是他平时感觉不到的，可能以前一直习以为常，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可是如今他心里有一道伤，就觉得亲情真的很可贵。
　　他就意识到，他不能够再这样下去，说一句很俗气的话吗，他不能为了一个不爱他的人，伤害了那些爱他的人。
　　爱情在一个人的生命当中，到底占多大的比重，可能不同的人心里会有不同的衡量，有些人爱情本就没有那么重，有了是锦上添花的事，没有的话依然一样过，有些人却缺德爱情大过天，像空气和水一样不可缺少。
　　那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人，对方却可能没有你想要的那么爱你，你该怎么办呢。你很努力，却没有用，最后努力的自己都觉得很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