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腿叔叔(33)
阮静河朝周围看了看,看到旁边拐角一个用塑料布围着的包子铺,就赶紧一瘸一拐地跑了过去。包子铺的老板看见他跑过来,以为他过来吃饭,就问说:“要几块钱的?”
“嗯……多少钱个?”
“一块钱仨。”
是那种长方形的煎包,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这种形状的包子他小时候经常见,有一面煎的油黄特别好吃。可是这几年小笼包顺势而起,他们镇上,已经看不到卖这种煎包的店了。
“要两块钱的吧。”
“男孩子吃那么点,能吃的饱么?”
阮静河没主见,买东西很容易受人蛊惑,于是立即说:“那,那来五块钱的吧。”
他除去买车票的钱,总共也就只剩下十一块钱了,买了五块钱的包子,剩下的六块钱,他还要从市里坐大巴转车到县城。
老板个他盛了一碗小米汤,说:“这天这么冷,喝了暖暖身子。”
“谢谢……”
阮静河接过来喝了一口,却没想到那粥那么烫,他猛地抽了一口气,赶紧吐了出来,嘴巴都烫红了,在那一直抽气。
老板娘笑了起来,说:“刚起锅的热粥,你小心点。”
阮静河揪了一段卫生纸擦了擦嘴,有些尴尬,正擦嘴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老板,来五块钱包子。”
他一听脸就红了,赶紧背过身去。
所谓冤家路窄,有时候想躲也躲不过去。
他低头吃着包子,心里又紧张又激动,鼻子都有些酸了。其实他知道,包子铺就那么大一点,周先生迟早都会看到他。可能此时此刻,他正盯着他的后背看。
然后他就感觉有个人朝他走了过来,最后站在了他的背后。
然后开口:“我说,阮静河……”
第40章 听话
周先生在不高兴又有些无奈的时候,就会直呼他的全名,阮静河。
“我说阮静河,你能不能听点话?”
“我说阮静河,你是不是皮又痒了?”
周先生每次这么说的时候,阮静河就知道他一定是做错了什么事。
为什么不是周先生做错了事呢?
因为周先生真的很少做错事,他成熟,理智,做事周全,不像阮静河,做事全屏一股子热情,很多事情都弄巧成拙。
阮静河转过头,就看见周先生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生气还是欣慰,他很怂的低下了头,叫了一声“周叔叔”。
这真的是天意,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周先生。如果能晚几天,或许还好些,现在他真的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觉得万分窘迫。
周先生在他对面坐下,都坐下了,居然还问他:“我能坐下么?”
阮静河说:“我能说不能么?”
“当然了,你要说不行,我就坐到一边去。”
阮静河低下头,喝了一口汤。
周先生的包子到了,热腾腾新出笼的,冒着热气。可是周先生却没有趁热吃,而是坐在他对面,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阮静河就心想,旁边的人看到他们这样,肯定觉得他们很奇怪,而且他还心虚,觉得人家肯定会往那方面去怀疑他跟周先生两个。
于是他就抬头看了周先生一眼,问说:“你不吃你的包子,老看着我做什么?”
“这就是你招呼不打一声跑了之后再遇见我想要说的话?”
阮静河很窘迫,心里多少也有一些愧疚,于是又把头低下去了,不再言语。
周先生终于没有再咄咄逼人,开始吃自己的早饭。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阮静河虽然吃的早,可是他吃的慢,周先生率先吃完了,然后坐在对面,看着他吃。
被人看着吃饭,真的是一件很受折磨的事,尤其是如今他跟周先生这种尴尬的关系。阮静河索性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站了起来。
“饱了?”
阮静河点点头,说:“饱了。”
他说着就朝外走,因为他觉得无论如何,先出门了再说。外头人少,没有那么尴尬。
他走到外头,一辆车正好从他跟前驶过去,路上的积雪被车轮子碾过,街上很多脏水,车轮子溅起的水差一点溅到他身上。周先生赶紧拉了他一把,才让他躲过一劫。
“走路不看车?”
阮静河红着脸站在路边,问说:“你还管我干什么?”
“谁稀罕管你,”周先生说:“不久前还夸你听话,没想到你还不如小欧他们。他们就算比你小,做事也比你靠谱。”
这下好了,他唯一的优点也没有了。
阮静河红着脸,说:“我本来就不如他们。”
周先生嘴巴一张,可是欲言又止,想生气又忍住了,看了阮静河一会,说:“算你小子狠。”
“咱们俩就不该再见面了,”阮静河说:“你已经知道,我……我是那种人,还找我干什么。”
“你是哪种人?”
阮静河抿着嘴唇,不说话。
前面似乎要发车了,他赶紧追了上去,周先生跟了上去,一眼就瞅见了他一瘸一拐的腿,于是立即问道:“你腿怎么了?”
阮静河不说话,跑到窗口买了一张票,周先生在后头说:“我问你话呢。”
阮静河一边扛着包往车门走一边说:“还是腿上那点伤……”
“怎么这么厉害了?”
周先生一把拉住了他,大巴司机探出头来问说:“我说你们俩,还上车么?”
“上车上车!”阮静河说着挣扎着就往前头走,周先生却拉住他,蹲下来卷起他的裤腿看了一眼。
“没事没事,赶紧去坐车。”阮静河有些急不可耐:“人家都催了。”
“都这样了你还走个屁啊,”周先生生平第一次对他爆了粗口:“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阮静河的伤口似乎是感染了,红肿的特别吓人。
阮静河不听劝,还想往车上去,周先生就拉住他,说:“走走走,赶紧去医院看看。”
“你们俩到底还走不走?”司机有些不耐烦了。
“不走不走,”周先生有些烦躁地挥挥手,看着不听劝的阮静河忽然发怒了,大声吼道:“你能不能老实点?!”
这一嗓子真的把阮静河给镇住了,阮静河这人没什么胆量,比较懦弱,周先生一旦真发火,他立马就怂了。
他看了看周线说,窘迫地说:“你……你吼什么吼……”
“走,跟我去医院看看。”
大巴已经开走了,阮静河扭头看着大巴走远,只好听了周先生的话,跟着他往前走。
周先生一边拉着他一边回头看他,看他一瘸一拐的,显得特别可怜。
“我……我想问问可不可以退票……”
阮静河指了指售票口,售票口的那个阿姨正看着他们俩呢,听见他的话就喊道:“这票不用退,你们今天坐不了,明天这票还能用,不限日期的。”
“这下放心了吧?”
周先生拉着他:“走吧,去医院看看。”
“我没钱了。”阮静河急声喊道。
周先生扭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有我在,什么时候需要要你花钱了?”
阮静河却好像是故意的,说:“我看不起。”
周先生立即伸出食指,指着他,晃了晃:“你再说话,我就真要揍你了。”
阮静河终于老实了。
阮静河只是闹别扭,他并不是真的要拒绝周先生,甚至从他内心深处来讲,他自己也知道周先生根本不可能抛下他不管,这并非是因为周先生喜欢他,或者关心他,而是即便是不怎么熟的一个人,看到对方的腿这样,也不会不管的。
而他到现在为止,到底还依然贪恋于周先生对他的这一点关心。他依然没有死心,他这样固执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死心。
“能走么?”周先生低头问他。
“能走,”阮静河声音很小,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顺从,他这样的顺从无疑让周先生很顺心,语气也缓和了一些,说:“我刚不是故意威胁你,你也是忒不听话。”
阮静河没有说话,周先生搀扶着他一条胳膊,慢慢地往前走。路上人依然不多,他想找个三轮车也没有找到。阮静河如今的伤,去诊所肯定是不管用的,要去就得去县医院看。
“你怎么来的?”阮静河一边走,一边问:“步行过来的么?”
“那么远,步行不得累死我?”周先生的语气有些不满:“找王姐借了一辆电动三轮车,一路找过来的,来车站碰碰运气,你也跑不远,总是要坐车。”
“对不起,”阮静河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跑了?”
“我怕你不想子案件我……”阮静河说:“你不是都吓跑了?”
“吓跑……”周先生轻声笑了出来,但笑容转瞬即逝,随即又严肃起来,说:“我那个反应,难道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没想到阮静河又接了一句气人的话:“是啊,你那是正常人的反应,是我,我不正常。”
阮静河无理取闹很有一套,他很会断章取义,在咬文嚼字上做文章。周正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说:“行了,你再说我就真想揍你了,我现在心情不好,你最好不要惹我。”
阮静河说:“我心情也不好。”
周先生立即“啧”了一声,转头看见阮静河哭丧的脸,到底还是把火气压下去了。
他们到了县医院,给阮静河做了全面的检查,医生说要输液,好好休养,不然要出大事。
“你看,我说你就不听,现在大夫都这么说了,你总信了吧?”周先生说:“也不知道是谁的腿,自己都不知道心疼。”
阮静河也很后怕,他是个很不成熟的人,很多人都说他幼稚,他的人生很多一时冲动做的事,都让他懊恼不已。
他的这趟回家之旅,真的波折重重。
周先生过去办住院手续,县城里的住院手续虽然不如大城市大医院那么复杂,但是因为人生地不熟,也跑了大半个上午。周先生鞍马劳顿,一句怨言都没有。到了午饭的时候,还从外头买了饭带给他吃。
阮静河很老实,吃完了饭,上午清理伤口的时候,疼痛已经将他的力气耗费的差不多了,他吃了饭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