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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见浮生不若梦(7)

作者:Byseeter 时间:2017-08-24 16:17 标签:情有独钟 经典 近水楼台 黑帮情仇


  他在试图保护我。而我却连对他下手的人是谁都不肯告诉他。 

  我突然不再很抗拒说多一些。 

   

  “那杯酒的名字,翻成中文,叫做复仇的伤感和美丽。是格雷的最爱。”我垂下眼眸,“格雷就是我的弟弟。他高傲,有一些洁癖,性子极端,绝对容不了别人的背叛,尤其是他所信任的人。” 

  江上天静静地看着我:“所以,就算你已经出逃多年,一无所有,他也不肯放过你?” 

  是这样吧。应该……就是这样。 

  我无言地点了点头。 

  “这次来的就是他吗?送酒给你,还在我们车上放微型炸弹,引爆车胎,以示警告?” 

  “你已经知道了?或许是他,或许是他派出的人。”我苦涩地笑,“格雷执掌家族生意,理应没空亲来亚洲才对。不过,谁又知呢,象我这种家族的耻辱和败类,是绝不能容许存在世上,为古老的家族名声抹黑的。他前来亲手捉我,那也是族长理应所为。”     

  “不要这么快给自已判刑。”江上天眉宇紧皱,声音也有些冷然,“夺位有什么稀罕的,皇帝尚且要轮流来坐坐,一个家族又算得了什么。是男人,有点野心又怎样。” 

  “没怎样。”我一叹,“只不过我败了而已。这是最重要的事实。今晚遇到的这些,不是格雷的警告,只是他的通知。他要告诉我,我的噩梦来了。格雷也是一只猫呢,”我转过头凝视身侧男人,露出一丝微笑,“和你这只猫不同,你最多不过要见我潦倒,捉弄我取乐,他却是想真真正正地拆解我入腹……不过,不管你们谁能成功,我这只老鼠,却是死定了的。” 

  江上天看着我,缓缓摇头:“你错了。” 

  我眉一扬,有些讶异:“哦?” 

  下一瞬间身子蓦地被搂入某个怀抱,一个温热的声音带着笑,在我耳边低语:“我这只猫,也是想将你这只老鼠,吃下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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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所谓的吃,有很多种含义。而无论哪种,都不可能在我们终于走完全程,累得浑身都象要散架时进行。 

  江上天的屋子是大是小,是豪华是古朴,我再也注意不到,全部的心神,都已被热气腾腾的浴水,柔软舒适的大床吸引了去。 

  江上天就在我身边我不是不知。可是管他呢,反正我那般诱惑他都无动于衷,此刻两人俱是精疲力尽,我不认为他还能有何异动。 

  事实证明我的推测略有偏差。 

  醒来时我正在江上天怀中,阳光自窗棂间照下来,正映上那张沉睡俊朗的面容,而他那只无意中搁在我身上某处的手,正是惊醒我的罪魁祸首。 

  我轻轻将他的手自我胯间移开,下一秒,那男人却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四肢大张,死死地将我压住。 

  是巧合,还是故意?我皱眉端详着他,江上天雕塑般的面容安详宁静,唇边还似带了一丝笑意,实在难以分清。 

  我叹了口气。我有办法轻松对付活着的江上天,却实在有些发怵这睡死过去的男人躯体,原因无它,只因我此刻全身肌肉都在酸痛与叫嚣着罢工,若没有必要,根本一动都不想再动。 

  “老板,醒醒。” 

  没人理。 

  “江上天,起来了。” 

  …… 

  “失火了。” 

  最后一招都告失败,看来当真是什么声音都传不进这男人的耳朵里去。我心中不悦,突然张嘴,撕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啪地一声,江上天的手象赶苍蝇似的挥过来,盖到我脸上,差点没让我窒息。 

  这睡相竟不象是猪,是死猪了。 

  我吐出一口气,认命。闭上双眼,尽力匆略胸口被压的沉闷,继续睡。但愿江上天醒来时,不会发现自已身下压了一具因缺氧而致死的尸体。 

  似梦非梦的当儿,唇突然被人吻住,初还温柔,随着舌的纠缠深入,越来越咄咄逼人,睡衣的襟带,也被人解去两根,湿润的触感,由颈肩一路往下。 

  空中的情欲气息渐渐浓重。因为出自这强悍英俊,对我还有几分真心的男人之手,我并不讨厌,却也不想深入。 

  懒懒地睁开双眼:“江上天,你喜欢奸尸?” 

   

  一刹间,身上这男人所有的动作都顿了一顿。不知过了几秒,或是几分,胸前传来泄忿般的刺痛一咬,痛中又杂了几分快感,耳畔只听江上天恨恨的声音:“浮生,你这样会害死我。” 

  欲求不满的痛苦,我又不是不曾有过。我哼了一声:“总还比不上你那盆冷水。” 

  江上天将头埋入我的肩颈,这动作竟有几分孩子气,半晌才闷闷地道:“谁让你当时只想要个泄欲的工具。” 

  拜托!这种事,你情我愿,各取所需,岂非早已成流行默契。我翻了翻白眼:“这话从一个花花公子的口中说出来,还真是不可思议。” 

  江上天的面色变得有些恼怒:“反正,你心里只能想着我,做的时候,也只能要我一个。” 

  废话,我又不喜欢3P,我没好气地道:“那天我也没说要别人。” 

  “不,你有。”江上天温暖有力的手掌掩上了我的心窝处,“用鞭子抽出来的欲望,只会让你想到调教你的那个人——告诉我,那个硬将你生理扭曲的人是谁?” 

  他的声音里潜伏着一丝杀气,可是我却再不留意。被人刺中最隐秘的伤口,那滋味绝不好受。往事如快镜头迅速闪过,我再坚强,此刻也不由微微苍白,闭上了眼。 

  一片沉默。江上天竟也未再追问。是了,他允诺过我,不会逼我,若我不想说,他会自已去查。 

  从来没有一刻,我象现在这般感激过他。 

  “浮生,忘了那些过去,我要你,和我重新开始。” 

  江上天低沉的嗓音在午后的阳光里流动,竟象是,某种誓言。 

   

  这日过后,江上天合着柳五他们,将各处都加强了戒备,我的周围,更是看得密不透风。着实可笑,明明我才是江上天的保镖,谁知反过来,倒要江上天重新派人来保护我。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我心里也越发沉重。 

  江上天与我非亲非故,凭什么要为我付出这么多,我不会将这看作理所当然,但若说他是看中了我这张容貌,他却直到现在,还未真正碰过我。 

  一连这几日来,江上天都与我同床而睡,每每还要将我紧拥在怀中,我可以感觉出他迫切的欲望,他的手也时常的不规矩,一有隙就对我施展开他的挑情大法。花花公子的本事自然一流,但我的反应确确实实是被改造过了,根深蒂固一样,就算我也被他挑起欲火,也有些想要,无奈就是不能坚硬,不能自行快乐。其实我倒还罢了,这点不适,还未放在心上,辛苦的人反是江上天。很有几次,我见他忍得难受,低声叫他不要管我,直接对我施暴,江上天偏就是不肯,只肯要我用手帮他解决,再拥我入眠。 

  这男人,唉,我当真不明白,这算不算是对我的一时迷惑。这迷惑,又不知能持续多久。 

  几天严阵以待,格雷却反而没有任何动静。他是一个高明的猎手,我早就知道,这分明是用心理战术,来引诱我们心浮气躁,忙中出错了。 

  输赢有何在乎,至多将我命一条还他,如此而已。想至此处,我也淡然。 

  石磊和PUDEL也知道了这件事,PUDEL知我无聊,仗着石磊宠爱,时不时会来公司看我,石磊本就和江上天柳五是好友,这下过来的更是频繁,三个男人一空下来就在一起对着日渐增厚的资料指指点点,不知在计划些什么。我,没有去参加。 

  江上天已有意无意在他们面前表露了对我的占有权,柳五在场时更为明显,非要搂着我,时不时亲一下,调戏一个,这举动象极儿童争抢玩具,我看了只有摇头。柳五是最镇静如常的那个,似乎什么都改变不了他面上的笑容,对我仍是那般关怀体谅,得友能如此,此生何虚。 

   

  两周就此过去。这日,天气有些许阴沉,窗外欲雨未雨,湿意已先弥漫了开来。 

  我百无聊赖,坐在无人的茶水间里喝咖啡,心情抑郁。 

  “怎么,戒酒了?” 

  我回头,柳五走了进来,眼光落在我手中的饮料上。 

  我笑了一笑:“这时我不想让神经麻醉。咖啡提神,你要不要来一杯?” 

  “谢了。我不用那个。”柳五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很闷?” 

 

26 

  “还好,”我漫不经心晃了晃手中的杯,“能天天做米虫,是件幸福的事。” 

  “你自已想逃,谁也没有法子。”柳五微微一笑,“若论到做事……又有几人能及得上当年吒咤风云的大太子。” 

  多么久远的名词。记忆的尘沙仿佛被人轻轻拂落一层,现出隐约光影。 

  我苦笑,倒也并未吃惊。这几人若立意要查,世上又有多少事是秘密。眼见这十数日来各地资料如潮水一般涌入高层办公室,我早有心理预备。 

  若无其事再饮一口咖啡:“柳五,你当真这样看我?” 

  柳五凝视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浮生,当年倒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你会变得这样……令人心疼。” 

  我微微震动,抬眼与他对视,柳五的神色里没有同情,只有关心。 

  我垂下头去。 

  “你知道了多少?” 

  柳五沉吟了一下:“不多。看起来,很多资料,都已被人有意毁去。我只知道你两岁丧父,五岁随母远嫁,十八岁进入家族企业,立下汗马功劳无数,从而被克劳尔家族破格承认,拥有第二继承权。之后,便是二十岁时,格雷正式入主克劳尔家族不久,你叛变失败,从此流落不知所踪。”笑了一笑,“这些都对不对?” 

  “对。多么枯躁无聊的故事,是不是?”我无奈一笑,“柳五,人算不如天算,我现在只想以浮生的身份活下去,忘了我是甚么家族,太子,好么?” 

   

  柳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再开口时果然换了话题:“你和江,已经在一起了么?” 

  我一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难道要我告诉他,我和江上天还是半主半仆,已经同床,但行房仍是不畅?这种话,即便对温和如柳五,我也说不出。 

  柳五将我的反应全都瞧在眼里,淡淡一笑:“那就好。你有人照顾,我也能放心一些。”笑容中竟似有几分苦涩,与平时的亘定如常不太一样。 

  这种事,没法解释,越描就会越黑。不过我从来都不曾想到,向来温柔、不动声色的柳五,也会有失态的时刻。 

  “柳五,你跟江上天很熟么?”胡乱问了一个我也不知是什么的问题,只是平常就觉得柳五和江上天的熟稔,超过了老板和职员的关系。 

  柳五的神情已然恢复平静,笑道:“何止是熟。我、江上天还有石磊都是世交,又是同班同学,当年人还称三剑客的。只不过他们家里都有生意,我家却是行医的,若不是他们两个硬拉我去读管理,我现在只怕正拿着手术刀呢。” 

  “那你怎么没去帮石磊?” 

  我纯然好奇,却不想一问之下,柳五面上微微泛出尴尬,言语也有些支吾:“这个……” 

  “什么?”我恶劣,大是好奇,追问不放。 

  “我当时正在狂追江上天的表妹,自然要……谁想那女孩很快嫁人了。”柳五说得轻描淡写,却止不住我笑咪咪望着他的神情。 

  想不到从来镇静不惊的柳五也有这一面,机会难得,我正想出言调侃他几句,却听柳五别在衣襟上的微型通话器响了起来,传来江上天沉稳的声音:“柳五,有人寄了两盒录影带过来,标签上画着一杯酒和一把剑,不知有些什么,你过来一起看看。” 

  “好,我就来。”柳五关上通话器,笑着转过身,“浮生,我去一下,你要不要——”话音未落,他的笑容已经凝结在面上,几步冲了过来,扶住我,慌乱道:“浮生,你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 

  “那是……他……我……”我一阵头晕,再也说不下去,只隐约知道柳五已将我扶坐在沙发中,又拿了杯水递到我唇边。 

  “喝点水。” 

  我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水,情绪算是稳定下来,全身却依然软弱:“那两盘带子……是我,是当年我被……” 

  虽然我说得语焉不详,柳五稍一想,已经明白,声音里陡增怒意:“是你被虐待的镜头?” 

  我闭上眼,无力地点了点头:“酒和剑……是标记……” 

  以为已能忘却,原来,那些痛苦和屈辱还沉积在心底,从不曾离去。 

   

  “我这就去告诉江。你在这里不要动。”柳五的语声前所未有的冷峻。 

  我仓促伸手,拉住他的衣角,眼中不自觉地满是求恳:“别看……那是我的噩梦……一辈子的……” 

  下一刻,我的身子已被紧紧搂住,温暖的胸膛,平稳的心跳,传递给我最有力的安慰,一张唇柔柔地落到我的眉梢,眼角,面颊,最后停在我的唇上……柳五没有说话,只选了这种最直接的方式,给我承诺,让我安心。 

  呯地一声,门被突然推开,一个人闯了进来:“柳五,我到处找你——” 

  语声突然中止。 

  紧接着,是隐隐怒意的声音:“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竟然是这数日来常在此地出没不定的石磊。 

  我稍稍有些放心。虽然问心无愧,但若来者是江上天,看见这一幕,只怕话都不用说,我便会直接被丢下楼去。 

  柳五神态安静,语气平和,丝毫没有被人发现抓住的害怕:“我们在做什么,正如你所见。” 

  “他是江的人。”石磊瞪着柳五,眼里闪动着怒气,“你明知道,江是真的喜欢他。” 

  “我也喜欢他。”柳五断然道。 

  我当然知道柳五所说的喜欢是何意,可是石磊并不知道,此刻听来,更是象极暧味。 

  石磊本就不擅言辞,被柳五正色一回,已说不出话来,眼光突然又转向我,充满厌恶和鄙视:“你以前就靠这套做成家族生意的吧,妖怪,要找男人出去找,别让我再看见你离间我们兄弟感情!” 

 

 

本贴由值班版主苹果于2003年1月25日 11:10:44修改过 

 

27(本来想跳票的啦,想想还是去写了,辛苦哦,要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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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我的心微微收紧。 

  以前不是没有人骂过我,激烈恶毒程度,或还有过之,但那些,我都可以不去理会。他们是谁?只不过一群不相干的陌生人,他们既不知我,被他们骂骂,我自一笑,有何要紧。 

  石磊不是。虽然我和他并无深交,但出于江上天和柳五的关系,我早在不知不觉中,也将他视作伙伴的一份子。他,是江和柳五重视的好友,是PUDEL的情人,是一个,值得我尊重意见的硬朗男人。 

  受得了世人千百句诅咒中伤,未必能受得了这一抹轻视眼神。何况,这般苛责,已超过轻视远甚。 

  我的脸色必定有变,不然柳五搂在我腰间的手不会更紧,耳畔只听他沉声道:“这件事跟浮生没有关系,你有什么话要说,都冲着我来好了。要是瞧我也不顺眼,我随时都可以辞职。” 

  寻常的一句话,从素日温和的柳五口中说出,已是决绝无比。 

  石磊面色大变,眼中阴郁愤怒,似要喷出火焰来:“你……你竟然肯为了他辞职?我们十来年的交情,在你心里,难道还比不上这才认识的小子?” 

  柳五正要答话,我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别开口,一切让我自已来。 

   

  上帝说,有人打了你的右脸,你要将左脸再送上去。 

  可惜我并不是善男信女。 

  冷冷一瞥石磊:“即便我是祸国殃民的杨太真,也轮不到你来做清君侧的大将军。你那点心事,我要是说出来,反而是帮了你。就让你闷到死,这滋味也算是不错了罢。” 

  江湖走过,情场历过,若论人心,还有多少人能比我知的更多。如果说以前是我还从未留意到,那么方才,便在石磊冲口而出的那几句话里,我看得分明。 

  江和柳一般样是他的朋友,如若当真同时喜欢上我,石磊为何想也不想,便坚决要柳五退出?我不信石磊是那种趋炎附势、急于讨好位高者之辈,那么,剩下的解释已经没几个。 

  而我,相信最后一个。 

   

  石磊脸色铁青,早已失去喜怒不形于色的风度,冷笑:“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已吧,没有我们的保护,你只怕走出这大楼一步都难,光嘴硬有什么用!” 

  ——是。 

  原本便寄人篱下,我又有何资格论人长短,挑剔心事。枉我还自负聪明,怎地便恃宠而骄,忘了这一桩头等大事。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对不起,我有些头昏,失陪一步。” 

  不再多说,转身离开,身后传来柳五的呼唤,大概见我笑得异样,想追出来,却被石磊拦住,隐约听见几句对话: 

  “别拦着我……我去找他回来……” 

  “你放心……他不敢走远的……他是江的人,你不会是当真喜欢他吧……以前你说过你只喜欢女孩的,为什么……” 

  “那也用不着你来管……” 

  “……” 

   

  出了空旷的办公区,转过走廊,身后的语声越来越低,渐至及几不可闻。 

  石磊暗恋柳五,毫无疑问。 

  只是这一切已都和我没有关系。虽然我的生理已经不太象个男人,心却未变,骨子里终究有份骄傲,终究,不屑于依赖别的男人庇护。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这回,我不再逃避。   

  在接待小姐和十数个江氏员工的注视下,我自若穿过一楼大厅,走出大门,知道这一举动,必定正通过头顶的监控器传向安全中心,再出现在江他们的屏幕上。 

  微笑回头,在走出门外的一刹那,我无声地对摄像器作了个再见的唇形。 

  再见。 

  诸位。永不再见。 

   

  门外乌云四合,细雨较方才更加浓密,离了空调的温暖,寒意骤然侵上身来。人世多风雨,前途自珍重。站在空阔的楼前,我无意识地念出这两句话,有些想笑。 

  菲儿,纵你用尽了一切方法,想要我离开,逃脱那恶魔般的生活,怎奈何天意弄人,到了这刻,我仍是沉不住气,为了一点愚蠢的气节,自动再送上门去。 

  不过,这次,我不再容让。就算明知还是要败给他,就算生机只有一线,我仍会,放手一搏。 

  菲儿,我的天使,请你在云层上,好好看着我。 

 

  一辆银色的平治无声无息、水波不惊地驶了过来,停在我身前,车门打开。 

  “洛爵少爷,主人正在等你。” 

  我点点头,收起微笑,和无害的面具,换上旧日那张冷漠威严。 

  关上车门的瞬间,我听见一声撕裂般的大喊:“浮生,回来!”声音中,竟似含痛苦绝望无限。 

  眼角余光掠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已冲出大门,在雨里直扑了过来,来势如箭,同一时间,车却已启动,稳稳开了出去。 

  我合上眼,默默在心中道: 

  “江上天,有你这一声喊,我今生可无憾。谢谢你。愿你平安。” 

 

 

 

 

 

※※※※※※

我不会轻易放走我身边的每一个幸福,在追寻幸福的路上,我告诉自己,我没有资格说我不幸福。老天对每个人都施与了或多或少的幸福,常常怨天尤人没有幸福或是与幸福擦肩而过的人们,只有真正感受幸福,相信幸福,珍惜幸福,才能够得到幸福…… 

怎见浮生不若梦(第二部)by:seeter 

 

  1 

  雨越来越大,最后便如瓢沷般倾泻下来,风借机肆虐,将树木摧折成东歪西倒。明明是深秋的季节,寒意凛冽却象已到冬天。 

  汽车似茫茫天地中的一叶孤舟,冲破水帘向前疾驰。 

  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多看我一眼,气氛有如漫不经心,但我知道,在他们的西服口袋中,至少有四枝枪的枪口正对准了我。 

  这才是行家风范。三年前守卫若有这般森严,我未必便能逃得出。 

   

  对坐在我右侧、为首模样的棕发男子点了点头,我简单问道:“有烟么?” 

  这男子似没料到我这阶下囚会主动开口,微微一愣,随即象是想到我的身份,勉强从怀里掏出包烟,弹出一支,神情间却全是警觉。 

  我接过烟,淡淡一笑:“别紧张,我若想逃,方才就不会跟你们上车。” 

  棕发男子并未因我的话而放松,态度尚算有礼,声音却很冷淡:“少爷肯合作那是最好,我们接到指令,不许伤害少爷的性命,但必要时,断手断足也无所谓。” 

  对这隐含煞气的威胁我不置可否,自顾伸手到内衣袋掏打火机:“阁下面生得很,怎么称呼?” 

  下一刻,伸进衣内的手腕被铁钳般扼住,棕发男子冷冷地看着我,另一手已叮地一声,将吐出银蓝火焰的打火机递到我面前:“少爷想找熟人?只怕要让你失望了,凡和三年前少爷逃脱有关的人,都已被按家规处置……我是后来的,三号,这里有火。” 

  我默默地燃着了烟,不再多话。真正想要知道的,都已清楚——我本就只想知他们是受雇的佣军,还是格雷的手下,棕发男子一句家规处置,答案已是昭然若揭。 

  当然不是普通世家的家规,若我猜得不错,十有九成与黑手党这三个字脱不了关系。 

  意大利是黑手党的天下,多少年开枝散叶下来早已根深蒂固,象克劳尔这种古老家族会和它有关系也不算稀奇,但我没想到这关系竟会如此之深。 

  以前只当格雷和黑手党的某个支派有些渊源,今日方知他也是成员之一。 

  我的胜算,眼见又少一分。 

  苦涩一笑,形势比人强,或许我更该考虑格雷想要什么,乖乖献俘才对。 

  大雨如注。沉思中未曾留意方向,汽车不知何时已偏离大道,驶入荒野。暮色中,一幢灰褐高大的建筑突地闯入眼帘,说不出地阴森,直如欲择人而噬的野兽。  

  果然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只是我不过一失势叛徒,又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被引入一道又一道折廊,最后在一扇黑色门前停下。我站住,微微犹豫了一下。 

  决定面对恶梦,和当真面对恶梦,这两者之间,还是有些不同。我不是英雄,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想到要重见他时,还是会——害怕。 

   

  “亲爱的哥哥,你还在等什么?” 

  优美的语声从门内传来,字正腔圆的中文,清脆,熟悉,如丝缎在空气中滑过,动人处尤胜当年几分。 

  三年的时光究竟没有白过,再听他的声音时,我已无往日般的惊悸激愤,反倒定下心来,推开门,跨了进去。 

  屋内没开灯,光线有些黯淡,家具的阴影深深浅浅,一时难以分清,却没有看见如期中的那道人影。 

  又在玩什么花样? 

  我正暗自警惕,脑后突然一道劲风袭来,我本能地侧头一让,堪堪让开,还未及转身,肩已被人狠狠箍住,再不思索,我双手自然而然地搭住来人手腕,以肩为支点,练到纯熟已极的国术陡然展开,眼看就要将那人重重地甩落在地—— 

  耳畔有人轻笑一声:“哥哥,这招还是当初我教给你的吧,拿来对付我,怎么成呢?” 

  我心中一凛,却已是反应不及,双手被如铁般的力量反制住,膝盖遭人一踢一撞,疼痛钻心外,更不由自主跌落在地,一只冰冷的手掌迅速抬起我的脸,绿宝石般鲜亮的眸子居高临下望入我的眼中,语声虽带笑,神色却酷寒无比:“罗觉哥哥,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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