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嫌疑犯(91)
“舍远求近。”顾钧嘴里蹦出四个字后就闭嘴了,他寄希望于在座众人的智商能get到的他精炼过后的建议, 然后默默消化, 将郭老头想要看到的竞争扼杀在萌芽状态中。
会议室里一阵静默……
“具体说说看,”郭局矜持地用钢笔点了点实木桌面,声音还挺铿锵的, “说出来大家参谋参谋。”
顾钧清了清喉咙,“近,就是舒一龙的自杀案,我建议重新调查!”
会议室里静了大概有两秒,而后嗡嗡声响起,郭局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而后将目光投向了沉默的谭书记,谭书记俯身向前,伸手敲了敲会议桌,“安静,大家安静,顾钧,说说你的理由。”
众人又将目光集中到了顾钧身上,谭书记会不会同意?刘副队可是谭书记带出来的人,如果谭书记同意重新调查,就是直接认同了刘副队查案有疏漏,还在海市的刘副队估计想跳海的心都有了吧?!
“两起案件从发生的时间和涉及的社会人物关系来看存在着某些关联性,但这种联系并不足以让我们将两个案件并案调查,而在这两起案件中我们都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就是时间掩盖了证据,也许某一天我们会突然取得突破,但这过程究竟需要多久,我们谁也不能预料!其实我们可以尝试从这两起案件中跳出来,重新思考一下,舒一龙从某种意义来讲也是这两起案件的关联人,他的日记中提到了许多关于秦悦的情况,也认识云天河,关系似乎也不错,我们来假设舒一龙不是自杀,那么会是谁想要他闭嘴?一个大保健师又会知道什么样的秘密?再来假设舒一龙真是他杀,那么为什么会这么巧?就在爆出他可能和秦悦案子有关之后……”
“你等等,顾钧,你这样的说法指向性非常明显了,”谭书记打断了顾钧,“你有把握吗?”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谭书记,这不正是我们办案人员需要秉承并坚持的原则吗?”
“你说的没错,但是你现在提出重新调查舒一龙自杀案,是你手中已有证据表明他并非自杀?”
“从舒一龙的日记来分析,他患有间歇性臆想症,他的杀人动机存在着畸形情感的寄托和宣泄,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可能会觉得他这是在为秦悦讨回公道,甚至有种他是为了爱情而做出的牺牲,这样的人不会在没有看到他想要的结果前主动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而且从性格上分析,舒一龙也不具备自杀的勇气……”
“但是这些也仅仅是你个人的分析,并不能成为重新调查的理由。”
会议室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起来,谭书记很少会这样在以案情交流为主的会议上这样发言,以往多是郭局为主,而谭书记则是鼓劲打气把那些刚被郭局打击的不行的下属们的积极性重新调动起来。
今天这风向明显不对……谭书记还是护犊子了。
看来头儿真的不是郭局的‘亲儿子’!刑警队的几位缩在一角默默地送上同情的目光,老大郭局不厚道,又拿他们的头儿当枪使,你看人谭书记多维护自己的下属,就没见过郭局这么替头儿出头过!哎……遇到不靠谱的上司,也只能靠自己硬气了!头儿,加油!!
“疑点算不算重新立案调查的理由?”顾钧并未感受到来自后方的力量支持,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他们最爱看的就是自己的头儿杠上更大的BOSS的戏码!过瘾,恨不得磕上瓜子啃着鸡爪围观!真的特别有益身心健康!不管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了东风,都能让这些日常被东西风摧残□□压榨的狗尾巴草们心花怒放一回。
“什么疑点?”谭书记看向郭局,眼露疑惑。
正在海市跟踪傅局交通事故调查的刘子跃可没有想到有一天谭书记会为了他差点和郭局拍桌子,不过就算知道了他此刻也没时间去感动一把,刘子跃正焦急地坐在出租车里赶往海市的海鲜交易市场,有神秘人打电话给他,说他知道傅承局长车祸的内幕,但只能和他一人说,海市公安的人他不敢相信。
海鲜交易市场在海市的东南角,其实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市场,但在海市很有名已自然形成十几年了,一开始就是渔民打渔归来直接在岸上和预定海货的商家交易,后来因为东西新鲜价格又便宜,渐渐的来买的人就多了,靠岸交易的渔船也越来越多了,逐渐就成了市场。原本政府是想监管起来的,但后来发现监管很难,都不固定,现在环境污染严重,渔船出一趟海未必就能有什么收获,有时候能捕到不少,可有时候就那么几条上不了台面的海货,渔民都懒得买卖,直接拎回家自己炖了,一个比流动摊贩还流动的买卖,要管、成本太高了。
早上七八点和下午三四点钟是交易市场最热闹的时候,刘子跃下车沿着布满鱼腥血水的岸往里走,岸下边就是各式大小不一的渔船,岸上边则是各取所需的买家,有为酒店、饭馆、大排档来采购的,也有就是食客尝鲜的,不太听得懂的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渔民们都很硬气,海货现在难打,自然也不愿意降价了。
三点左右的太阳是很猛的,尤其是被海水反射上来,很晃眼,刘子跃出来的急,也没带墨镜,只能抬手遮在眼前好让自己的视线不至于发花看不清那人电话里说的标志,有些狼狈,脚底下很滑腻还得防着自己撞着人或被大大小小的海鲜泡沫箱给撞了。
就在刘子跃已经浑身汗透鱼市也快走到头的时候,突然有个戴着草帽的渔民从条小渔船上跳上了岸,拎着几条品质一般的海鱼朝他走了过来,“老板,先给您看看我的货,如果可以老板打算定多少?我明天出海,捞到了给您电话。”
刘子跃顿住脚步,眼前这个渔民皮肤黝黑身材精瘦手脚关节却都很粗大,尤其是脚趾间分得比一般人要开,这是常年在船上习惯用脚趾去抓船板形成的,“这鱼看着一般啊,我的饭店刚开张,要好货吸引客人,这个不行。”
“老板,我船上还有其他的货,要不要看看再说?”渔民草帽下的眼睛警惕地往刘子跃身后看了几眼,突然压低声音道:“刘警官,傅局长有东西在我这。”
“什么东西?”这压低后的声音刘子跃听出来了,正是电话里的神秘人。
渔民也不多话,直接带着刘子跃往前走,七弯八绕地就进了堆放渔网渔具的小库房,库房的顶上都接满了蜘蛛网,堆放的渔网上还能看到残留的鱼鳞,一股子发霉的味道。
“我姓陈,叫我陈二就行,傅局当年救过我父亲的命,”陈二摘下草帽,刘子跃才看清他的眉眼,虽然皮肤被日光海水弄的黝黑粗糙,但这个人应该只有三十岁左右。
“你为什么找我?”刘子跃始终保持着一米开外的距离,而且看似无意地侧对着门。
陈二也不知道是否明白刘子跃这是一种防卫戒备的姿势,他大力地用草帽扇着风,眉宇间满是焦躁还有惊慌愤怒,“我想不到还能找谁了?海市的公安我不敢找,傅局也不相信他们,我听他提起过刘警官……”
“提起过我?”刘子跃心中一震,“什么时候?”
陈二用力抓了抓草帽,“傅局救了我父亲后,他怕我走歪了,就和我说当年他在云城时也遇到过一个和我情况差不多的孩子,可那孩子最后考了警校做了刑警,工作很认真都做了刑警支队的副队长了……”
“傅局长……”刘子跃眼眶微红,“傅局长的车祸究竟是怎么回事?”
“傅局长肯定是被人害的!”陈二突然提高了嗓门喊了一声,可立即又惊慌地跑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观察,见没人才舒了口气,这才又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傅局长一直在查海市的一家贸易公司的走私,我是无意中听到他和我父亲的谈话才知道的,我父亲曾经为这家贸易公司跑过船,我父亲病逝后我就帮着傅局跑跑腿,前些天就在你们来之前傅局突然找我,把一包东西交给了我,说万一他出事了就让我带着这包东西离开海市,想办法去云城公安分局找一个姓谭的书记,把东西交给他。”
“谭书记?谭书记和我一起来了海市,你那时为什么不联系我们?”
“我去了,我偷偷去了傅局的葬礼,可里外都是海市公安的人,我根本没法联系你们,”陈二说着走到墙角,掀起一堆散发着古怪味道的渔网,渔网下还散乱地倒扣着几个腌菜的坛子,“我也不知道来的人就是傅局说的姓谭的,还是葬礼结束后我悄悄去了趟傅局的家,才知道云城公安来的人是谭书记和刘警官你,那时谭书记已经走了,刘警官的电话还是傅夫人给我的,”陈二用力搬开一个腌菜坛子,从下面摸出一个油纸包,“我想了两天才决定联系你,我不打算留在海市了,也不想去云城,陈家还指望我传宗接代呢,我把东西交给你也算是对傅局长有个交代了,这样我离开也能安心些。”
刘子跃并没有伸手去接那个油纸包,“你凭什么相信我?我又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这些?”
陈二一愣,而后无所谓地掂了掂手中的油纸包,“如果你也是和他们一伙的,那只能证明傅局当年和我说的都是错的,信不信你对我没什么影响,至于你信不信我,我也不在乎,里面是什么东西我也没兴趣知道,知道的多死得就快,看我父亲还有傅局就知道了,我帮傅局纯粹就是报恩,但我可不想为了报恩把命也搭上。”
包裹里是一本笔记本和一支录音笔,刘子跃认得老局长的字,笔记本是老局长的,几段录音也是老局长的声音,刘子跃被从心里冷到四肢的寒意给裹挟住了。
傅局长唯一的儿子当年被人设计参与了运#毒,还在念大学的儿子热情单纯,旅游时受朋友之托帮人带了礼品回来,很顺利但他儿子一路上其实都被人跟拍了,直到一无所知的儿子将礼品交给对方,对方却当着他儿子的面砸开了礼品盒,里面夹带着足以判死刑的毒#品量,儿子傻了,对方将这一段录像寄给了傅承,并告诉他如果不按他们说的做,他傅承不怕死,可他儿子未必,而且你傅承为了你自己的名声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儿子喂了公海里的鱼?!
不畏死的老局长无法忍受儿子的哭求,他妥协了让劳主任在疑点重重的报告上签字,这成了他这辈子难以消除的愧疚和污点,他提前打了退休报告回到老家海市,一是照顾受刺激后精神有些不正常的儿子,二是想查出究竟是谁在背后设计策划了这一切。
老局长凑巧救了病倒在街头的陈二的父亲陈大龙,常年跑船陈大龙患上了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早就没有了工作能力,家中债台高筑,所有的经济收入都来自妻子开的小小饮食店,还隔三差五地被地痞流氓捣乱和吃霸王餐,那时陈二还不到二十,他见状也学着那些混混们在身上纹了吓人的纹身叼着烟拿着两尺来长的刀在自家店门口晃悠,还慢慢召集了几个和他一样境遇的同龄人,眼见着接下去也是要去吃牢饭的节奏了,傅承出面帮陈大龙支付了一部分的医药费,缓解了陈家的经济困难,并好好地教育了番陈二。
感激在心的陈大龙告诉傅承,他工作过的那家贸易公司表面上做的是正当生意,可私底下做的是走私贩#毒的勾当,他也是有次跟船的时候船上太黑,他走岔了道无意中发现货好像有点不对,大着胆子查看了下,这一查看差点把他吓尿了,这要是被抓住就是掉脑袋的事。心惊胆战地回航后,陈大龙就借口家里出事,辞了职。
在录音中,傅局长怀疑海市的这股恶势力早在二十年前就已开始形成,保护伞正是原该铲除惩戒这股恶势力的职能部门的某些领导,而这股恶势力也很可能和云城的案子有瓜葛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