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任(5)
陈昂:“我打了电话给干洗店,待会儿他们来拿衣服,不过他们不上楼,你帮我拿下去吧,干洗完他们明天回送过来的,我在你这儿对付一晚吧。”
徐蘅:“......”
槽点太多不知从何吐起。
09
陈昂说话天生就带有一种恬不知耻的理所当然感,可能是平时装相装多了,放飞起来格外不要脸。徐蘅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拎着陈昂的西装下楼去,一想到衣服上面乱七八糟的体液就要脸红,但想到人家干洗店的员工又不认识自己,要丢脸也是陈昂丢脸,最后还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把袋子递出去。
但还好,干洗店的员工看起来很敬业,又礼貌又周到,多的一句不问,也不拿衣服出来看,双手接过袋子就走。
徐蘅松了口气,慢悠悠地往回走。
夏天只剩下个尾巴了,白天还不觉得怎么样,一到了晚上,风带着凉意,吹得人很惬意。徐蘅腰还酸着呢,老楼没有电梯,他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走,家门没有完全带上,留了条缝,昏黄的灯光溢出来,在地上画了条线,还有电视的声音飘出来。
徐蘅一个人住了快六七年了,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家里有人气。
他叹了口气推门进去,见到陈昂这个暴露狂居然还遛着鸟,靠在沙发上架着腿,陈昂有点近视,隐形眼镜摘了之后就一直眯缝着眼,一边喝水一边摁遥控器换台。这下,徐蘅什么奇怪的心情都没有了,他把门关上,低喊道:“能把衣服穿上吗!”
徐蘅的衣服陈昂穿着都小,不是肩太窄就是裤头太小,最后陈昂不情不愿地穿上徐蘅买大了一直没穿过的内裤,套一件徐蘅穿了好多年都穿垮成老头汗衫的白背心,怎么看怎么滑稽。
陈昂嫌弃地勾了勾内裤边:“勒得慌。”
徐蘅:“......”
到睡觉的时候,徐蘅家一室一厅,没有客房,沙发也小,徐蘅自个儿睡也只能蜷着脚,更别提陈昂那大长腿了,最后真的只能挤一挤对付一晚了。
徐蘅拿了新洗过的枕头、新洗过的一床被子分给陈昂,两人都不怎么习惯跟别人一块儿睡,虽然床不大,但也规规矩矩地一人睡一边,跟中间画了三八线似的。
徐蘅其实今天真挺累的,还没来得及怎么别扭就睡过去了,香甜无梦。
第二天徐蘅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以为是闹钟响了,伸出手去摸床头柜却摸到热烘烘的皮肉,自己先吓了一跳。
是陈昂的手机响了,陈昂是抱着枕头趴着睡的,被子盖到腰际,白背心歪歪扭扭的,他满脸起床气,眉头皱得死紧,似乎还低声骂了句脏话,徐蘅还以为他要把手机扔了,谁知道陈昂眯缝着眼看了看屏幕,接起来的时候声音比移动客服还和蔼可亲。
“张处早,怎么了?”
“是的,那个我前天已经发过去了。”
“改一下是吧,没问题,您再讲一遍,我记一下。”
陈昂肩膀夹着手机坐起来,比划着手势指点床头柜上的纸币,徐蘅懒洋洋地躺着,眨眨眼示意他随便用。陈昂埋头记了一通,最后挂电话的时候两人都醒了个彻底。
“我得马上回单......”
还没等他说完,徐蘅就知道自己没的睡了,他认命地爬起来,抓了抓睡得像鸡窝似的头发,叹气:“行吧行吧,你快叫人把衣服送过来,我去拿。”
陈昂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谢谢。”
等到陈昂又把自己捯饬得人模狗样急匆匆地走了的时候,屋子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徐蘅拖着脚步把自己摔回到床上,把被子一卷,床上还有陈昂身上那股洗不掉的古龙水味儿,被被窝里的热气一烘,更是香得缠人。
徐蘅回笼觉的困劲儿上来了,摸了手机,随手刷了下朋友圈。最顶上,赫然出现了何岸发的一条,配的图是机场,没配字。
徐蘅的困劲完全飞走了,他点开图,放大再放大,辨认出机场里头的都是中文。
何岸回来了?
徐蘅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滋味。
徐蘅和陈昂不约而同地没有提起交换联系方式这个问题,俩人没有对方的手机号微信号,啥都没有,就在徐蘅以为俩人只是两度春风而已的时候,又见面了。
又是在工作的时候。
这回徐蘅工作室接了个婚礼化妆的活儿,他和几个同事去给新娘试妆。
约定的地方是个很高档的婚纱定制店,在市郊,布置得奢华又有格调,里头布置得跟个古堡似的,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卖婚纱的地方,徐蘅一路上都在左右看,觉得跟逛旅游景点似的。
新娘正穿着便装坐在休息室的暗红色天鹅绒软沙发上,徐蘅看着觉得脸熟,再仔细想想,是他们地方台晚间新闻的主持人,长得端庄美丽。
新娘示意他们等会儿,她朝更衣室那头说道:“我得试妆面了,小昂你出来让我瞧瞧衣服。”
更衣室门开了,里头走出来的人正好和徐蘅看了个对眼。
陈昂。
陈昂穿着深色条纹西装,外套还搭在手上,衬衫外头套着马甲。这样子的衣服,要穿不好就像酒保,但这衣料看上去就很高级,把陈昂的宽肩窄腰都衬出来了,挺拔英俊。
两人都是一愣,还是陈昂先反应过来,朝那新娘说道:“我觉得挺合适的。”
徐蘅满头问号。
陈昂?骗婚gay?
10
新娘左右看看,对陈昂说:“不错,你就穿这套吧,我先试妆。”
陈昂余光瞥了徐蘅一眼,转身回了更衣室。徐蘅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仿佛在看当代陈世美,恨不得拿狗头铡砍了骗婚gay的狗头。
徐蘅的老家是个三线小县城,土了吧唧的,同性恋这么新潮的东西,他小时候听都没听说过,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还能在一块儿这么魔幻的事情,他是十五岁那年知道的。隔壁家的叔叔阿姨闹离婚,这可是十里八乡都少有的大热闹,他在饭桌上听自家爸妈说,闹离婚的原因竟然是丈夫出轨被抓奸在床,小三居然是个带把的。
变态、恶心、捅屁`眼的......
这些就是徐蘅周围的人当时对男同性恋的所有看法。
邻居家的夫妻最后还是没离成婚,凑合着继续过下去,只是天天吵架打架,可怜的只有小孩子,没人管,天天脏兮兮地到处跑。
任陈昂有八百个头也在徐蘅心里被铡个干净了。
徐蘅和几个工作室的小姐姐围着新娘忙了起来。他也接过不少婚礼化妆的活儿,绝大部分新娘都是红粉花飞,幸福溢于言表的,但这个新娘看着却没那种感觉,只是像完成工作似的说自己的要求,细细的高跟鞋跟在地板上不耐烦地一下下磕着。
“不用你们的刷子,我自己带了套刷来。”
徐蘅手上动作愣了愣,他们每次出来干活之前套刷工具全部清洁过的,新娘也没有说出什么“不卫生”、“脏”之类失礼的话,但语气中的理所当然和高高在上却难免令人不舒服。
徐蘅暗地里撇撇嘴,心想,跟陈世美一个德性。
新娘要求又多又难搞,好不容易弄得差不多了,徐蘅吁了口气,口罩摘下来,出去上个厕所,中途路过吸烟室,看到陈昂一个人坐在里头,穿着徐蘅从没见他穿过的T恤牛仔裤,一边翻一本杂志一边抽烟。
徐蘅刚想闪开溜走,就被陈昂的视线逮个正着。
“过来。”陈昂悠悠呼出一口烟,然后摁灭。
徐蘅看见走廊两头都没人,犹犹豫豫地走进去,有点防备,没把门完全掩上,半打开着。谁知道陈昂走过来,伸出手撑在徐蘅耳侧,直接把门关上了。
徐蘅眼睛瞪大,像受惊的仓鼠,说道:“有事?”
陈昂撑着门,上下打量他,说道:“怎么哪儿都有你。”
徐蘅把自己整个人贴在门板上,说道:“我才想问好吗,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
徐蘅今天化了妆的,脸比平时还要白一点,又透出一点健康的红,眼睛瞪大的时候能看到细细上翘的眼线,头发在脑后扎成小揪,穿一件连帽卫衣,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就写着几个黑底白字。
陈昂一个字一个字照着念:“向、我、开、炮?”
徐蘅:“......”
好羞耻,羞耻程度等同于在马路上被大喊出微博名。
陈昂挑眉:“什么炮?那天晚上还开得不够?”
眼看两人的目光都要往下三路去了,徐蘅忙把狗头铡放出来,义正言辞,意有所指:“我不跟有对象的人乱来的。”
“什么对象?”陈昂眉头一皱,一想就想明白了,“那是我姐,我是伴郎。”
徐蘅的一身正气突然全部泄掉了,被打个措手不及:“啊......”
“可以乱来了吗。”
他比以往陈昂来往过的炮友都生动有趣得多,甚至比他生活圈工作圈里的绝大多数人有意思。陈昂这下是真动了和徐蘅长期交往的心思,起码床上快乐,床下也不会纠缠人,他摸出手机,说道:“加个微信?”
徐蘅才要说话,走廊里有了人声。
“吸烟室是吗,我过去看看,姐你坐着别动,待会儿妆花了。”
两人都是一惊,只来得及分开一米远,门就打开了。来人身高和陈昂不相上下,穿休闲西装,肤白斯文,脸上挂着笑容,和陈昂抱了一下,转头就看到站在一边的徐蘅。
“小蘅?”何岸笑容里带着三分惊喜三分疑惑,剩下的就是他自带的温柔和绅士,他看了看徐蘅又看了看陈昂,“你们认识?”
陈昂愣了愣,问道:“你们认识?”
11
场面有点尴尬,徐蘅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和何岸曾经是炮友,在gay吧认识的,关系维持了大概三四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但是两人在两个月前中断了关系,因为何岸要出国进修,他是学画画的。和平分手,徐蘅甚至给何岸送了一份赠别礼物,他特意在画展上买的画,挺贵的。
说到底,徐蘅对何岸是有一些意难平的。
到底是何岸心里坦荡,对陈昂说道:“我和小蘅是朋友,出国前那段时间认识的。”
“朋友”,中间有多少暧昧的迂回,陈昂这样聪明通透的人,马上就咂摸出来了。毕竟徐蘅和何岸是生活圈子完全不重合的人,何岸和他是发小,两家父亲是战友母亲是闺蜜,何岸在学业上和为人上都让人挑不出毛病,陈昂小时候还有过叛逆期,但何岸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他最近都在法国画画,为了参加陈婧的婚礼特意回来的。
而徐蘅,说到底不过是个化妆师而已,大学都不知道有没有上过。两人若是朋友,徐蘅又一脸尴尬,那只能是床上的朋友了。
陈昂突然一笑:“那倒真是巧了。”
何岸向来是周到温和的,他对徐蘅说道:“好久没见,最近怎么样,你送我的画我很喜欢,一直挂在卧室。”
徐蘅颇有些手足无措,强行镇定,也有礼貌地回道:“挺好的,你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