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爱(139)
明文抽着烟,静静地看着下面的两人,眼圈都红了,不知道是被烟熏的还是其他原因。
他有自知之明,他从来都不被爱着,没有人希望他出生,他甚至也希望自己没出生。
不用面对这纷乱的世界,简简单单的多好,可他的愿望从没有实现过。
据说计城礼和这个女孩儿交往了三天就分手了,但这只是传言,真假明文也不知道。计城礼不说,他也不问,就当没有这回事,他们还是未婚夫夫关系。
十八岁生日,由于两人谁都没有再提出取消联姻,所以明文十八岁生日过后没几天,两人去了民政局,成为圈子里第一个同性夫夫。
明文的妈妈那几天去旅游了,回来时看见结婚证别提多高兴了,明文觉得妈妈这么开心,抑郁症也许会有所好转。
然而,没几天,明文的妈妈就死了。
跳楼自杀。
明文回到家,站在院子里还没进去,就亲眼看到,妈妈的房间窗口掉下来一个人影,妈妈死了。
死在明文眼前。
他还看到,有一个人影从他妈妈的房间里出去,是明澈宇。
明文真真正正地恨上了明家除了明鸣以外所有姓明的人,包括他自己。
是他太无能,没有保护好妈妈。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去的,明澈宇把葬礼办的非常风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爱极了自己这位妻子。
可惜的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有多恶心。
这几天里,明文几乎都没怎么合眼,人也呆愣愣的,精神状态很差,计城礼一直陪在他身边,可他连句感谢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对着来参加的葬礼的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鞠躬,就像哑巴一样,计城礼和他是夫夫,也跟着他鞠躬,他把明文的一切都看在眼里,生怕明文会突然泣不成声。
可他发现明文并没哭,从他妈妈的死亡到葬礼结束,他都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有,不知道是真的哭不出来还是眼泪都化作了恨意,和曾经对计城礼的那点好感一样,都被埋藏在心底。
明文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进酒吧,还是那家他十六岁第一次喝醉的那家,他又喝醉了,计城礼找到他时,明文满脸泪水,无声的流泪,让计城礼突然心疼起这个看上去很坚强的男孩儿。
明文不知道看没看见他,他对着早就已经空掉的酒杯说,“我这辈子只为了我最爱的人哭。”
计城礼扶着他,突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你会为我哭吗?”
明文抬起头,迷茫地看着他,问:“你是谁?”
“计城礼,你会为了计城礼哭吗?”
明文甩开他的胳膊,扶着吧台摇摇晃晃,自嘲地笑了笑,说出来的话凉薄刺骨。
他说:“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为了他哭?我这辈子不会爱上任何人,因为我根本不会爱!”
计城礼把他带回家,自从领了证,两人就住在一起了,有共同的卧室,可谁都没进去过。
计城礼给明文脱衣服,看着他的身体,忽然觉得有了反应。
这是件奇妙的事,因为他从来没对任何人有过反应,对着明文也是第一次。
十八岁,明文和计城礼领了证,成为合法夫夫。
十八岁,明文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亡。
十八岁,明文恨上了自己。
十八岁,明文还和计城礼上了床。
刚刚步入成年的身体青涩又稚嫩,两具躯体交缠到一起,在欲yu海hai里沉浮,两人疯狂地吻着对方,好像要把身体里多余的力气全都发泄出去,最好到时光的尽头也不停歇。
第二天明文就发烧了,没有经验的计城礼没给他清理,也没帮他洗澡,会生病也是理所当然。
明文和他都没提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做了就是做了,管它因为什么呢?酒后乱性还是一时兴起都不重要。
这一年,明文一直颓废着,经常抽烟酗酒,计城礼每天都能从他身上闻到呛人的烟味儿,要不就是酒味儿,混杂在一起让他的鼻子受罪。
明文的精神状态也差到极点,他去看了很多次医生,医生说他有崩溃的迹象,可能随时都会自杀,计城礼陪在他身边不敢离开。
一面忙着工作一面陪着明文,计城礼很辛苦,他已经出道了,在魔术界有点小名气,所以挺忙的。
明文不止一次让他不要管自己,也不止一次提出离婚。
计城礼和明文还到了快要高考的时候,明文的精神状态根本什么都学不下去,他不是冥想发呆就是突然狂躁,有时候会控制不住的对计城礼大喊大叫,想把他赶走,大概是因为人生没什么盼头了,所以不想拖累别人,怎么折磨自己怎么来。
以前他觉得他会慢慢成长,等到他足以保护妈妈的那天会把一切都夺回来,可是他妈妈还是没等到那天,他觉得自己活着也没什么用了。
计城礼实在怕他出事就劝他休学,明文却对他说:“不用,我能上学的,不是快高考了吗,我会好好的。”
计城礼总觉得这话不太正常,明文可不是会安慰人的人,还没等说什么,明文就对他说想吃鱼,让他去买。
虽然还是不对劲,但明文终于有了想吃的东西,计城礼很欣慰,明文偶尔会依赖他,让他感觉很有成就感。路上就在想是红烧还是清蒸,或者糖醋,明文好像比较喜欢糖醋。
可他却没想到,明文的确不对劲,被他猜中了,他只是去个超市的工夫,都不到一个小时,回来就见家里的浴室里有血淌出。
计城礼大惊失色,什么都顾不上,他冲进去,看见明文躺在浴缸里闭着眼睛,左手的手腕已经被划破,还有血在汨汨流淌,刀上的鲜血已经被冲刷干净了。
计城礼站在门口看到这场景的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做,对明文来说,也许死亡才是解脱,如果他就这么看着明文的血流干,那明文一定会感激他。
计城礼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一边叫了救护车一边小心翼翼地把明文抱出来,明文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身体转凉了。
计城礼这一刻觉得这人一点都不坚强,从见他的第一面开始,一直到后来,所有的所有都是伪装,这人戴着面具生活,从来没对任何人摘下过,过得艰难又虚伪。
他觉得自己应该对明文好点的,他不知道原来的好感还在不在,不能因为上了一次床就突然说爱情,他只是认为,他们既然没离婚,那他就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好明文。
只是责任和义务。计城礼对自己说,他不会喜欢上这么凉薄的人。
明文再次睁眼时看到的是天花板,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却看到了床边守着的明鸣和计城礼。
他说:“你们怎么把我救回来了呢?我不想活的呀,救我没有意义的。”
明文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的,计城礼很久没见他笑过了,明文的笑容很真诚,他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计城礼被他的笑容刺痛,抓着他的手说,“你要好好的活着才行,你还有我,还有明鸣,我们都会陪着你,你想要的,你应得的,我都会帮你。”
明文眨着眼睛,忽然就落了泪,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你还有我”,但他还是把头撇过去,说:“可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死。”
计城礼伸手抹去了明文的眼泪,甚至低下头在他的眼睛上吻了吻,说:“别哭了好不好,妈妈在天堂里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你这样她会怪我没照顾好你的。”
明文没因为他的亲吻惊讶,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他嘲讽地说:“妈妈在天堂,而我死了却只能下地狱。”
计城礼摸了摸明文柔软的头发,抬起头看了明鸣一眼,对方冲他点头,他温柔地说,“明鸣在妈妈的房间里找到一封信,是送给你的,我给你读出来,你听一听妈妈想对你说的话,好吗?”
计城礼朝着明文坐下,拿起信纸,声线柔和地读信上的内容。
“亲爱的文文,妈妈不能陪你了走下去了,但是妈妈希望你能好好的替妈妈活下去,你要相信,这世界很美好,不是所有地方都像明家这样肮.脏.龌.龊,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好好的过日子,和小礼一起去看这世间的美好……”
“另外,妈妈想要拜托你一件事,妈妈希望你能把明家夺回来,妈妈不想让你活在仇恨里,可这是你姥爷的心血,妈妈不愿意让它落入外人的手里,所以你帮帮妈妈好不好,妈妈知道这太自私了,可就当妈妈求你了,好不好……”
明文又忍不住流下眼泪,计城礼把信收起来,轻吻他的眼角,“乖,就当为了妈妈,我们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好不好?我会帮你,帮你拿回属于你的东西,所以不要做傻事了好不好?”
明文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因为他不想浪费明鸣和计城礼的苦心。他知道,即使上面是妈妈的字迹,这也不会是妈妈的信,这是计城礼和明鸣伪造出来的,只为了鼓励他活下去。
他猜的没错,这主意还是计城礼想出来的,他想让明文活的有点盼头,就算是活在恨意里也总比颓废着碌碌无为强,他没骗人,属于明文的东西,他会一样不少地帮他夺回去,送到他面前来。
明文出院后计城礼还是小心翼翼地跟着他,明鸣为了预防万一,也和他们搬到了一起,两个人轮番看着他,生怕他再次想不开。
明文调整了状态,对他们说:“放心吧,我会好好的,我还能参加高考呢。”
计城礼和他一起备战高考,两人的距离不知不觉近了不少。
少年人的感情有时候来的快去的也快,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只觉得,如果真的这样生活一辈子似乎是件不错的事。
可一辈子太长,他们还没满二十岁,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会有什么影响他们的因素,所以他们就像说好了一样,默契地谁也不提感情这个问题,过一天是一天。
高考的第一天,明澈宇快不行了。
明文很开心,因为他和明鸣伙同家庭医生做的事终于有效果了。
原来的家庭医生是明澈宇的人,后来因为“意外”去世了,新来的家庭医生医术很好,是计城礼的人,当然明澈宇他们是不知道的。
明文回家看了一眼,然后对跟来的计城礼说:“死不了,不过我还是很开心,明天我一定能超常发挥!”
计城礼摸摸他的头,没说话。
他不会让明澈宇活到明天晚上的。
不光他不会,明文也不会,明鸣更加不会。想必明季和明哲同样巴不得他早点死。
明澈宇死后律师拿出了遗嘱,家产明文百分之五十,明鸣百分之四十,明季和明哲各百分之五。
这是他们安排好的,毕竟不能一分都不给他们,那样外界会怀疑的,如果他们见好就收……明文冷笑,见好就收他也不会放过他们。
明季和明哲都不相信这份遗嘱是真的,明澈宇死之前他们俩可是表现得孝顺极了,反倒是明文和明鸣,一眼都没来看过,怎么可能给他们那么多!
明季冲动莽撞,撕毁了复印的遗嘱还要对明文动手,被计城礼一脚踹翻在地,他对那两人说:“这宅子也归我们家明文了,你们不滚我就让人送你们滚。”
后来发生的事都很简单,明鸣明文两兄弟和明季明哲斗得厉害,计城礼因为魔术的事不能天天在他身边,只能派人跟着。
再后来明季明哲策划了一场绑架,想要杀掉他们俩,可惜的是只抓住了明鸣,明文因为有事没和明鸣在一起,逃过一劫,但是他也被明哲拖住了手脚,没法赶去救明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