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圈还有直的吗(11)

　　米皓闷头吃东西，就当自己没听见。
　　程乾睿并不避讳，反笑道：“赵叔对我还算客气。”
　　“客气？”钱章翘着二郎腿挖耳朵：“他早就不算你们家亲戚了，喊声叔都算抬举他的……早年一倒爷出身，牛批什么东西。”
　　程乾睿唇角微扬：“咱俩放到三十年前，不定有他那么血性。”
　　钱章一撇嘴：“时代不同了，就算他三十年前能力、眼力都数一数二，可到了现在也就一老头。你也别尽想着和老头一辈的比，想想咱们投的好胎，你算能做的，我呢……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人生信条就这么简单。”
　　程乾睿道：“但是他这两年弄得不太好看……我们做生意，不是做慈善。”他低头隐去凌厉的目光：“人不能不服老。”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做慈善？他当然做慈善，只不过投得人是小姑娘咯。”钱章看他一眼：“你可别告诉我，他干的那点破事你和你爸不知道啊？前两年他还找拍影视剧的，手都伸到星汕来了。这两年网剧和新媒体的也下口，模特没少碰吧？人说姜还是老的辣，他这块老姜也不怕折了自己的腰。”
　　米皓赶紧把头压低。其实赵宗尧在外包养艺人模特之类的事情，《Pioneer》里早就有风言风语，但其他人也只是听个热闹，并没有什么实质上要怎样的意思。如今这么真实的听到高层八卦，他赶紧摆出努力吃东西的模样，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一张湿巾凑过来，抹掉他手背上的黑椒汁。
　　米皓一抖，抬头看到程乾睿的脸：“……程…程哥？”
　　对方笑得温和：“慢点吃，不急。”
　　他下意识觉得有些发毛：“嗯……”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后半程钱章与程乾睿都没有怎么再谈工作，话题转到游戏娱乐方面，气氛立时轻松不少。到七点多吃完饭，钱章说句“哥们儿走了”直奔地下车库，米皓买了两杯奶茶站在路边等程乾睿。
　　初春季节回温，入夜没有先前那么寒凉。米皓把手机揣回兜里，捧着奶茶暖手，困困的打了个呵欠。
　　程乾睿从边上绕过来，把米皓接上车，问道：“吃饱没有？”
　　摸摸自己鼓起的小肚子，米皓哽了一下：“呃，我觉得吃撑了。”
　　程乾睿在红灯前停了车，转头看着他削尖的下巴：“真的，没吃饱要说。”
　　米皓满脸黑线：“最近已经长了五斤肉……程哥你看不出来吗？麦姐她们都说我胖了，只有你还觉得我没吃饱。”
　　程乾睿露出一丝笑意，轻声道：“是吗？没看出来。”
　　米皓赶紧摇头：“什么就‘没看出来’啊……反正我记着要少吃点。”
　　程乾睿眼睛弯弯的看过来，米皓愣是从中读出了几个字“可你没少吃啊”。
　　气氛一度陷入沉默。
　　过了二十几秒，程乾睿忽然道：“真长肉了？我摸摸。”
　　米皓觉得自己应该有八成熟，再捂一会甚至要冒出蒸汽。不幸……啊不，是万幸红灯已经在倒数秒，准备变绿——“程哥你好好开车别捏我的肉啊！”
　　米皓确定程乾睿要把自己当猪养。
　　车子行驶到弄堂附近的小区公园时，他赶紧喊停：“程哥，程哥！到这里就好，我走回去。”
　　程乾睿踩了刹车靠在路边，却没解掉门锁：“怎么在这里就下？再开过去近一些。”
　　米皓小小声：“我想走一走，吃的太饱了……”
　　程乾睿“唔”了一声，认真道：“那一起吧，我送你到家。”
　　如果说刚才捏捏揉揉还算直男间可能出现的玩笑，这回直球的“送你到家”就完全不是米皓能够按正常理解去理解的范畴，他的脸肉眼可见的染上红色，心脏砰砰乱跳，小鹿简直要撞死在里面。
　　“……啊，诶？……啊？”
　　程乾睿看着他的小助理一脸迷茫的软着腿摸索门把手，忍笑道：“我也觉得饱，散个步？”
　　米皓深吸一口气回魂：“……好啊。”
　　他咬咬嘴唇，半糖的丝袜奶茶也太甜了。
　　西装革履的程乾睿和小助理在旧小区灯光晦暗的公园里溜了个弯，成功吸引一众跳夜场舞阿姨叔叔的目光，获得“样子掼得出”、“卖相好”、“登样”等评论若干。米皓心情复杂，平时我过这里怎么不见你们多夸两句……
　　程乾睿把他送到楼下就回去了，米皓摸着自己乱跳的小心心，掏出钥匙开门。
　　一头扎进沙发里。
　　刷了会朋友圈，米皓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新媒体部的微信群组……竟然没有新消息。
　　平时就算再忙，栗莉和麦歆瑶都会在里面说几句，像今天吃了什么晚餐，手游抽到新卡之类。
　　他点开讨论组，显示上一次对话在两天前。


第十六章 名额有限，你懂我意思吧？
　　第二天一早，米皓拎着给程乾睿带的咖啡往办公室走。远远见倪梦的助理沈珍过来，笑着喊了声“沈姐早”。
　　“早。”沈珍身着铅灰色小西装，突出强调一个职业范儿，态度挺温和：“等会主编要给新媒体部开个会，程总那边要是没什么事，你也参加一下。”
　　“好，我知道了。”
　　程乾睿今早有其他安排，到中午才能回公司。被调去星海互娱的副总张永兴手里有很多条线，他牵头接了不少，现在正与杂志长期合作的金主们商洽之后的合作事宜。
　　米皓在新媒体部的微信群里发了句“什么情况”，半晌没人回。他再迟钝也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带着疑惑地往会议室走，进门就看见麦歆瑶正和一个棕色长卷发的女生交待什么。后者背着普拉达的漫画女郎包，一身松松垮垮的短款毛衣配阔腿裤，都是价格不菲。只是这种风格在《Pioneer》是严格禁止的，米皓估计她应该是新来的实习生。
　　听见响动，麦歆瑶抬头和他打了个招呼，笑着介绍：“这是新来公司的夏小妍，分到我们部门，以后……”话音刚落，一双十公分的黑色高跟踩进来，米皓、麦歆瑶和那个叫夏小妍的新人赶紧起身打招呼，道“主编好”。
　　出乎米皓意料的是，栗莉紧跟着倪梦走进来，她的长发变成干净利落的简约齐耳碎短，笑嘻嘻对自己小幅度地招了招手。倪梦清清嗓子，宣布栗莉以后不再担任新媒体部的工作，转去编辑部李思思手下跟美容板块，新媒体部一切文案归给新来的实习生夏小妍，电商平台管理归给麦歆瑶。
　　米皓咬咬唇，看麦歆瑶含笑望向栗莉，小声说了句“恭喜”。而栗莉则从头到尾弯着唇角，目光定格在木料桌面上。
　　倪梦时间宝贵，说完就走。米皓跟着麦歆瑶、栗莉回新媒体部的办公室，夏小妍拎着包跟在最后。
　　栗莉抱着之前就打包好的东西，笑眯眯走到编辑部里间，和新同事打招呼。米皓透过玻璃看着她入主空座，动作轻快地把文具、杯子、绿植、加湿器等一堆零碎布置起来，转眼融入其间，分分钟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麦歆瑶抿着嘴不说话，也不看栗莉。不多时对新人道：“小妍，以后你就坐这张桌，有什么问题可以告诉我和米皓。”
　　“知道啦麦姐，以后还要你多提点。”夏小妍推了推眼镜，转身对米皓道：“米哥也是，我刚来什么都不懂，麻烦你多帮助我哦。”
　　米皓有些感慨。不到半个月，新媒体部大换血，自己从“小米”变成了“米哥”……看着一脸新人气息的夏小妍，他笑了笑：“好的，工作上的事咱们多沟通。”
　　麦歆瑶在一旁开口：“小妍先整理一下自己的东西，我去给你领点办公用品。”
　　“好的！谢谢麦姐。”她笑着点点头，蹲身倒腾栗莉用的那台电脑。
　　米皓跟着麦歆瑶往外，心道她应该有话要说。果不其然，过道里麦歆瑶快步走过米皓身旁，轻声道：“骆的侄女，客气点。”
　　“嗯。”
　　手机微微一震，米皓低头点开微信。属于栗莉的聊天栏出现红色的“1”字，很快又一震，再一震，变成“3”。
　　“我转正啦！”
　　“名额是我姐夫拨的，放心吧小米，我不会影响你转正哒！”
　　“来的那个是骆杰侄女，人家很厉害的，又懂事~开一辆紫色玛莎拉蒂，早上刚给麦姐送了瓶可可小姐，见面礼嘛肯定少不了你的份。”
　　米皓沉默了一下，觉得她可以改名叫“包打听”。
　　他回了个萨摩耶点头的表情包：“嗯，我会注意的。”
　　过了会栗莉又发了条消息来：“以后咱们要互相帮助哈哈哈！”
　　米皓发了个笑脸emoji，看着屏幕亮了十几秒后变黑。
　　他拍拍自己的脸，打开电脑重新排图，再把修改稿的修改稿发给周晓云。期间程乾睿让他查桌上两份文件的数据，米皓赶紧发过去，顺带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程乾睿难得没回“和你一样”，而是换了个问句：“黄鱼面吃不吃？”
　　“黄鱼面！”米皓舔舔嘴：“程哥你去网红店啊？哪家？”
　　“不哪家。上次朋友一起去吃的，刚好路过。小区里面没名气的，面还可以。”
　　“哇，那不得了，这种小隐隐于市的都好吃的。”
　　程乾睿那头开完了会，转打字为语音，含笑道：“行，那就黄鱼面。”
　　“嗯！”
　　十一点半程乾睿回到公司，外面恰巧落了几点春雨，打湿了程乾睿的外套绒面。
　　米皓抽了纸巾给他吸掉衣角的水，对方一边脱一边催促道：“没事，你先去吃。”
　　米皓蹦过去打开塑料袋，掏出两个餐盒。乳白色的汤汁里躺着煎得鲜香的整条小黄鱼，几颗蛤蜊缀着，捞了捞还有三只基围虾。面略略有点发胀，米皓赶紧唆一口，赞道：“这个汤好灵啊。”
　　程乾睿笑笑：“我同学二十年前住那个巷子里，搬走都要十几年了，隔三岔五回去吃。面条是人家夫妻店自己做的，还可以吧。”
　　米皓连连点头：“好吃，不是那种机器轧出来的味道。”
　　程乾睿侧过脸看着他：“哦？看不出来，你嘴这么刁。”
　　米皓：“诶嘿嘿。”
　　正低头喝汤，耳边程乾睿说一句“来”，就见对方用勺子舀了两只虾到自己碗里。米皓一怔：“……啊，程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