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拯救倒闭农场(8)
叶群抱怨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太长了，我应该剪掉。”
兰斯站在他身后，拿着吹风帮他把头发吹干，手指灵活轻柔地穿过他的黑发，像做过一千遍一样自然。叶群恍惚有种他们已经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错觉，似乎下一秒他们就会白发苍苍长满皱纹，而兰斯还是这样站在他身后。他们好像天生就熟识，不需要磨合就能适应对方的生活。直到他听见兰斯说：
“明天就是感恩节了。”兰斯期待地看着他，睫毛软软地垂着，“一个月前约瑟夫太太就邀请了我去他们家吃晚餐。”
叶群迟疑着问：“你想让我一起去吗？”
“这是一个认识邻居的好机会。”兰斯真诚的表情让叶群拒绝的话又吞了回去，他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们会知道我们的关系。”
“他们迟早会知道的，我可不能把你藏在农场里不见人。”兰斯调侃道。
“你真的觉得可以吗？”叶群蹙了蹙眉，“我担心他们会对你……”出柜不管在哪个国家都是件需要勇气的事。
“我不介意这个，”兰斯用手指抚平他眉心的褶皱，眼神柔和，“不过如果你介意的话，我能理解，我可以自己去，虽然我不想留你一个人在家过节。”
叶群很想就这么答应，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你们感恩节都会做些什么？”
“就只是一起吃饭，”兰斯表情轻松地说，“约瑟夫太太或许会给我介绍个女朋友，恩，她的侄女回来了，她早就想撮合我们。”
叶群沉默了一阵：“…我去。”
出发前，叶群站在镜子前紧张地问：“我这么穿合适吗？会不会太随意了？”
“不会，这件黑毛衣很称你。”兰斯安抚地揽着他的肩，“别紧张，就只是个简单的聚会。”
在约瑟夫太太的要求下，他们带上了三明治一起，兰斯又从橱柜里拿出两只红酒，开车去了位于亨特农场南边的约瑟夫家。在乡下，邻居是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即使最近的邻居也远在几百码之外。
约瑟夫先生和约瑟夫太太是一对年约六十精神抖擞的老人，一进门，他们就收到了约瑟夫先生和约瑟夫太太的拥抱，兰斯把酒交给约瑟夫先生带到厨房去，约瑟夫太太抱起三明治不停地说亲吻：“好可爱的小狗，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
“我们以前也有一只，养狗就是这样，他们只有十几年的寿命，不可能陪你一辈子。哎。我真不该说这个。”
约瑟夫太太堆起热情的笑容把他们迎进客厅，一边拉着叶群的手不断询问：“听说你是中国人？我非常喜欢中国，一直想去一次。”
“你看起来很年轻，还在上大学吗？”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兰斯是个老实孩子，我还想着要给他介绍个女朋友哩。”
“你喜欢吃派吗，我刚烤了苹果派。”
叶群换上一副最游刃有余又优雅迷人的笑脸来一一回答约瑟夫太太连珠炮一样的问题，他不得不承认他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他以为即使是在美国同性恋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接受，尤其是在民风淳朴保守的德州小镇，但约瑟夫一家的态度非常自然友好，这让他也终于放下了心。
“约瑟夫太太很热情，是吧？”兰斯小声说，他们坐在沙发上，桌上放着一盘刚烤好的派，约瑟夫先生和约瑟夫太太都在厨房里忙碌着今晚的火鸡大餐。
叶群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这活儿得加钱。”
在叶群的眼神暗示下，一头雾水的兰斯配合地说：“好的，表现得很好，下次继续演我男朋友怎么样？”
“只要你出得起钱。”叶群抱着胳膊冷酷地回应道。
“我没有钱，肉偿可以吗？”兰斯大着胆子问。
叶群坏心地贴着他的耳朵用气音说：“看你表现，亲爱的。”他满意地看到兰斯的脸和脖子立刻泛出了粉红色，还真是相当淳朴的小男孩，稍稍一逗就会害羞。
“呃，约瑟夫先生和约瑟夫太太都是很好的人，她是我的高中老师，一直很关照我。”兰斯面红耳赤地试图转移话题，“他们都非常的热情，好吧，”他小声嘀咕着，“可能有些热情过头了。他们没有子女，所以节日都会邀请我和他们一起过。”
门铃响了起来，约瑟夫太太在厨房里大声说：“一定是莉莉来了，老头子，快去开门。”
“我在腌鸡翅！为什么你不去？”约瑟夫先生同样大声地回应道。
“我在拌沙拉，你这个瞎老头！”叶群几乎可以想象出约瑟夫太太现在瞪着眼睛的表情了。一对充满活力的老人。
“没关系，没关系，我来开门。”兰斯站起来走到门口，一个金色卷发穿着时髦的女孩在门打开后立刻热情地扑进了他怀里：“嘿！兰斯！我真想念你！”
这不太对，叶群心中警铃大作，也站了起来走到他们身边，友好地伸出手：“你好，我是叶群。”
“莉莉·约瑟夫，在波士顿上学。”莉莉和他握了手，用约瑟夫式的热情赞美道：“你可真漂亮。兰斯，这位先生是你的朋友吗？”
“事实上，”兰斯咳了一声，“是我的男朋友。”
莉莉的表情在一瞬间有了微妙的变化，但她成功维持住了那摇摇欲坠的笑容：“噢，祝福你们。”
叶群绅士地回应道：“谢谢，我去厨房看看需不需要帮忙。”他转身的瞬间给了兰斯一个警告的眼神，他留下空间让他们单独聊聊，希望兰斯能够好好解决他的历史遗留问题。
☆、10
排除他在厨房和饭桌上差点被约瑟夫夫妇把祖宗十八代都刨了出来，这是一顿气氛融洽而愉快的晚餐，莉莉不是那种缠人的女孩，至少她表现得是真心的祝福。
叶群第一次和外国人过他们的传统节日，温暖的炉火、黄色的灯光、雪白的桌布、奶油浓汤和餐桌中间的铁盘里烤得金黄的感恩节火鸡，他受到了浓厚节日气氛的感染，喝了不少的酒，走出约瑟夫家大门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飘了起来，差点一个跟头摔下台阶，吓得兰斯赶紧扶住了他。
他被安置在副驾驶上，兰斯喂他喝了点水，在帮他扣上安全带时叶群抓着他的手睁开眼睛，眼神无比清明：“莉莉暗恋你。”
“呃…”兰斯心虚地瞟了一眼对方，“我想她现在不会了。”
“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以前不拒绝他。”叶群斜睨了他一眼，但眼尾撩人的水光和皮肤上醉酒的坨红让这一记眼刀的威慑力大大降低。
兰斯眼神直直地盯着他，脑袋里就像炸开了五颜六色的烟花，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干涩的声音：“她是个女孩子，”兰斯无奈地说，“我要怎么拒绝她？我发誓我们什么也没有过。”
“女孩子你就不能拒绝了吗？”叶群耍脾气地解开了安全带，“我要下车，你这个混蛋。”
兰斯被他的强盗逻辑惊呆了：“老天，这又不是我的错，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用了点力气把叶群按在座椅上，像哄任性的小孩子一样哄他，“我还没付你工钱呢，先生。”
“对，”叶群摊开手望着他。
兰斯却跪下去解开了他的皮带，还好皮卡的空间够宽敞。“你在干什么？”叶群不满地问。
“你不是要看我表现吗？”兰斯无辜地一眨眼，目光坦然而清澈。
……
叶群醒过来的瞬间头痛欲裂，他匪夷所思地摸着后脑勺的包，腰酸背痛得好像和人打了一架，而且他是被暴揍的那一个。“兰斯！”叶群怒吼道，在看到匆匆忙忙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杯蜂蜜水的兰斯的同时，他迅速地回想起来昨天晚上他都干了些什么。
“不管我昨天说了什么，忘掉它。”叶群面无表情地说。
“甜心，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兰斯带着点雀跃说，冒着傻气的笑容让叶群忍不住扔了个枕头砸过去。他起身的动作让赤裸的身体从被子下暴露了出来，兰斯无措地抱着枕头：“对不起，”他内疚地说，“我昨天太不小心了…”
叶群看了眼自己腰上的淤青翻了个白眼，然后听见兰斯接着说：“——你从车上摔下去我也没接住你。”
“什么？”叶群表情怪异地问，所以他腰酸背痛只是因为自己摔了一跤磕的？“我还以为我们在车里……”
兰斯的眼神变得十分幽怨：“你睡着了。”
“好吧。”叶群有点尴尬，他本来是想责问兰斯昨天晚上趁他喝醉了酒在车里占他便宜，但他的记忆告诉他昨天在兰斯跪下来给他口了一发后是他翻身坐在了兰斯腿上解开了他的衬衣纽扣啃了上去，所以在那之后他就睡着了？可怜的兰斯。
“那么下次？”在看到他愧疚的表情后兰斯的眼睛亮了起来。
没想到这个整天傻笑的淳朴小子也会有这些刺激的情趣幻想，没有男人能够拒绝，不过比起车里他对谷仓更感兴趣。叶群呻吟了一声抱住脑袋，兰斯立刻递上蜂蜜水，“头痛吗？宿醉的后果，你昨天不应该喝那么多酒。”
叶群就着兰斯的手喝了一口蜂蜜水，一股天然的沁甜顺着食道滑进胃里，他觉得自己以前喝的都是假蜂蜜，“这不是超市里买来的蜂蜜吧？”
“不，这是刚刚布兰德家送来的新鲜蜂蜜，今年的最后一批。”兰斯挠了挠头，“他邀请我和他合伙经营蜂蜜生意。”
“听起来不错。”叶群纳闷地问，“不过为什么找你？我从来没听你说起过这个人。”
“可能因为我是镇上唯一一个从城里回来的年轻人？他或许想要有一些稳定长期的订单。”兰斯眼神茫然地说。
“你答应他了吗？”
“还没有，布兰德说如果我们有兴趣给他打电话。”
“农场收益怎么样？”叶群真的非常怀疑兰斯的农场能不能盈利，毕竟他除了一块玉米地还能产出以外什么都没有。
兰斯果然变得吞吞吐吐：“呃…不算太糟？”
“说实话，我不会嘲笑你的。”
“好吧，大约只有…6000美元。”
叶群忍住没有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这在美国已经属于贫困水平了。但是前天采购时兰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三明治买了一大堆玩具狗粮，果然只是个玩票的富二代啊。
兰斯可怜巴巴地解释道：“这只是暂时的，因为家畜都死了，我们只有玉米一项收入。不过总体来讲单靠出售农产品的小农场盈利都很少，美国的50%的农产品是由2%的大农场生产的。所以现在有许多小农场都开始开发“非农”项目了。”
“比如蜂蜜？”叶群问道。
“是的，虽然我们刚搬来这里时布兰德家就是养蜂人，但现在他们打算推出一种天然成熟型高活性原蜜。”
大概相当于在中国兴起一时的有机蔬菜，叶群脑内自动翻译了一下：“试试？”
兰斯觉得叶群现在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努力思考的样子格外可爱：“你说了算，宝贝。”他忍不住亲了叶群一口，笑容灿烂得堪比得克萨斯的阳光。拉近的距离让叶群能够看清兰斯被晨曦灼成金色的睫毛，长而卷曲，微微地翮动，像一只落进他心里的蝴蝶。
他们像两个傻子一样久久地互相凝视，脸上都挂着梦游一般的微笑。空气像蜜糖一样在他们之间变得越来越浓稠，如同有吸引力一样把他们的距离越拉越近，在嘴唇即将相接的那一刻，一声“汪”叫迅速驱散了房间里所有的暧昧气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