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处无屋（上）(148)

　　“太爷爷！”陆离动容道，“我，我明白的。”
　　陆老太爷坐到了阳台上的长椅上，然后挥挥手，让陆离坐到了他的身边。
　　“既然今天咱们说开了，那太爷爷便为你爸说几句话。修静不是一个低得下头来的人。太爷爷我这里可以直接跟你说，这件事情我不介意，你爸也不介意。他那儿是很气罗珊娜，但他气的是罗珊娜欺骗他，并不会真迁怒到你的头上——就算他脾气又犯了，迁怒到你的头上，可若你真的不愿意回来，只怕他心里并不开心……”
　　陆离道：“太爷爷，其实，我出去之后，的确没想着回来……”
　　陆老太爷微微皱眉，道：“为什么不想回来？男子汉大丈夫虽然可以另立门户，但是这和家的关系也是割舍不掉的。”
　　陆离说不出口是因为陆修静对他有企图，如今血缘关系的事情暴露了，陆老太爷很明显是真的不介意。陆离听陆老太爷说话时便能感觉自己的恐慌被抚慰了，但是他和陆修静的事情可没那么简单，在陆老太爷眼里，能让他们俩的关系破冰进境当然最好了，
　　陆离心里快速想了一会儿，便道：“我也已经大了，其实也不是不回来，您看我每年过年，不是都来这里拜年吗？”
　　陆老太爷笑了笑，没被他骗到：“这可不一样。”
　　陆离便道：“在圈子里，我想试试靠自己的力量。”
　　陆老太爷看他半晌，叹道：“你和修静的性子虽然不一样，可是，某些方面却又像得出奇。”
　　陆离微微一怔。
　　“你比他体贴，比他照顾别人的心情。修静他反出陆家的时候，也不知几分是想和他爸赌气，故意让他爸气得跳脚才好。”
　　陆离听到“赌气”两个字的时候眼睫毛颤了颤。
　　“他当时除了想挣脱陆家的束缚，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原因是想气他爸，想气我！可我知道，你在这圈子里闯不是想气修静。”陆老太爷道，“如果没这回事的话，你往后十有八.九会按修静给你安排的路子走。哪怕你不喜欢，但是是你爸给你安排的，你还是会听话。”
　　“……可是修静也像他爸一样做了他自己最不喜欢的事。”陆老太爷道，“我是老了，他的心思么我猜得出一些，又猜不出一些。我和他打了一个赌，就是赌你能不能成为凯萨的王牌！哈哈，他和我赌了，我告诉你，他能和我赌，就说明他心里早就想好了不让你在娱乐圈里闯。”
　　“小离啊，修静他爸虽然高傲，但后来还是妥协了的，这风水轮流转，我想，他也总有一天要尝尝他爸的滋味……
　　这一通长谈他们谈了一个多小时，一个小时后，赵新兰来喊他们吃饭。
　　陆老太爷应了一声，示意陆离道：“正好，下去吃饭！”
　　陆离点头，把陆老太爷扶了起来。等下了楼坐到了饭桌旁，只见饭桌上有荤有素有鸡鸭有鱼鲜，没到过年时整整一桌满的地步，却也不少了。
　　“吃饭！”陆老太爷简简单单一句话，大家伙就坐在位置上开了饭。
　　陆离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得差不多了，不过这盛饭夹菜，招呼之间，也没有人提起这茬。
　　陆离甚至可以感觉到大家的小心翼翼，连个眼神都控制着，没敢多往这边瞟。
　　“小离十一月份有什么安排吗？”
　　陆离道：“有部电影，准备赶春节档。”
　　“哦？”陆老太爷道，“什么电影啊？”他问话时神色态度自然得要命，一点也看不出小心翼翼和介怀。
　　陆离道：“洪世兴导演的片子，大概是恐怖片吧，他喜欢拍恐怖片。”
　　陆修博道：“洪世兴是导那个《惊声》的洪世兴吗？”
　　陆离道：“是他。”
　　赵新兰道：“他导的片子挺吓人的，以前他有部片子无厘头，他们都说不害怕不害怕，可是我第二次和人去看的时候，不知怎么地老是哆嗦……修博还说我是出了影院被风吹的，可那天哪有那么大的风……”
　　陆离笑了一笑，赵新兰便给他推荐道：“这个木耳菜的汤是用鸡汤熬的，油都已经沥干了，你尝尝，这道菜是我做的。”
　　陆离便伸出筷子夹了一根，果然很清很美味：“谢谢婶婶。”
　　赵新兰道：“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嘛。”
　　陆修博他们对他小心翼翼，到底和陆修静一起长大的，虽然他大学便反出家门，怎么说也都是兄弟。他们这堂兄弟和亲兄弟也没什么两样了，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背地里能编排陆修静和陆离几句，但是到血缘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是既不会落井下石，也说不出口什么安慰的话——不过，安慰的心却都是有的。
　　只赵新兰，心态当真是全只为陆修博，如今陆离和陆家并无血缘关系，说起来，就和他们家没多大的利益冲突。陆老太爷明显喜欢陆离，和陆离亲近自然只有益处没有害处。其他人都有些尴尬地保持着距离，只她却能够完全不在乎。
　　饭后，陆离和陆老太爷出去走路消食。
　　陆修博落后于人，拉着自己的老婆戳了戳她，道：“你那是干什么？这样子热情，多么尴尬……”
　　“哪儿尴尬了？你们一个个都小心翼翼地这才是尴尬，我热情一点难道还成错处了？”
　　“我知道你心里想着陆家——可是这时候至少不能……”
　　赵新兰道：“你倒是把我往什么地方想了？”
　　陆修博道：“还不是以前你——”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们一家子的难处。但是爷爷也没有阻止我不是吗？不管怎么样，我这样还让陆离没觉得那么尴尬了，你们要么不说话要么说话都是尬聊……”
　　陆修博有些悻悻的，不过他相信绝对不止他一个人悻悻！
　　陆老太爷年纪大了，走了半个小时之后，就觉得有些累，他让其他人都回去，让陆修静和陆离陪着他。
　　半个小时的路程，已渐渐可以看到人来人往。
　　陆老太爷道：“咱们一起到那椅子上坐坐吧。”
　　傍晚天都要黑了，三个人就坐在了棕红色的长椅上。
　　“你们两个的事情，真让我想起了当年老二刚刚反出陆家的时候。”陆老太爷似乎想趁此机会再“撮合”“撮合”他俩。
　　陆修静道：“让爷爷操心了。”
　　陆老太爷哼了一声，道：“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我现在都不知道有什么事情真能让我担心了！”
　　陆离道：“太爷爷宽心点儿好。”
　　陆老太爷便笑了一声，道：“小离好好努力，啊！”
　　陆离点点头。
　　陆修静过了一会儿，等两两三三的路人走远了才道：“寄来文件的是普通的快递员，去快递公司查了，寄件人直接到站点寄的东西，身份证号用的一个陌生人的。监控摄像头里寄文件的人穿得挺厚，看不出来身材容貌。”
　　“指纹？”
　　“‘他’寄东西的时候手上还戴着一双白色的薄手套，所以连查指纹都不行。”
　　陆老太爷笑意微微敛了，道：“只查了公司里的监控？”
　　“寄件地点比较偏远，附近没有多少地方安装了摄像头了，以防万一查过附近的监控，都没有查到。”
　　“有备而来，故意的？”陆老太爷便看了陆修静一眼，道，“往那几个人那边查过没有。”
　　陆修静直接道：“罗珊娜没时间，其他人也是。”
　　陆老太爷道：“那陆家其他人……”
　　陆修静道：“时间都冲突了。”
　　“说不定寄件人就是被委托的，查到身份证是谁的了吧，有去问过吗？”
　　“查过了。那个人说当时有人花两千块借身份证，他就心动了……”
　　陆老太爷道：“为一点小利，也不怕别人拿去做什么坏事。”
　　陆修静道：“爷爷觉得这件事情怎么回事？”
　　把陆离身份暴露出来，受益的是陆家其他人。但如果真的看清楚形势的人就知道在陆离身上下手没多大用处。陆离都已经是公众人物了，有些东西不太可能由他来继承。而陆家其他人等着就好了，真想动什么心思，一旦查出来，还不如耐着性子等呢。再者说，陆离不是亲生的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呢？
　　陆老太爷没有回答陆修静的问话，但他却转头问陆离道：“小离，你认为这件事可能是谁做的？”
　　陆离愣了一愣，没有立刻回答。他们现在正坐在街道旁边的一个长椅上，陆老太爷甚至像在闲话家常，陆修静也是。本来一家人跟着陆老太爷散步消食。如今就剩他们两个，没想到他们讨论起这件事，而且还问上了他。
　　“应该是，罗珊娜那边。”陆离道。先前绑架事件他都还记得，如若是罗珊娜那边捣的鬼，现在也有可能是他。陆离唯一想不通的就是：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也许是为了泄愤，也许只是想示威？当初罗珊娜在德意志，天高皇帝远的，本来如果她什么都不干，好好的待在那儿享受就是了。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炫耀一样地把DNA对比书寄了回来。结果惹得小心眼的陆修静把她丈夫都给教训了。若是她不那么做，现在可能还在德国逍遥呢。
　　陆老太爷笑道：“小离，你答对了一半。”
　　他不过回答了“罗珊娜那边捣鬼”这一句。陆老太爷却说他只答对了一半。
　　“太爷爷，您的意思是？”
　　陆老太爷便对陆修静道：“你认为呢？”
　　陆修静道：“有别家在插手。”
　　陆老太爷道：“沈周陆傅谢。五大家，啧。咱们陆家其他人，应该没这么吃饱了撑着。周家，连自己家都没那么多事。应该也不会这么吃饱了撑着。
　　陆离略有些吃惊地道：“他爷爷，您认为这是其他家族插手了吗？”他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家族和家族之间有没有对立的，五大家，似乎都有各种各样的关系。近的不说，远的肯定联姻过的。这关系网非常庞大，但盘根错节之后，也导致他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对立不起来。
　　陆老太爷但笑不语。
　　陆修静平静地道：“最有可能是沈家傅家谢家。”
　　陆老太爷叹了一口气，道：“咱们陆家子孙不殷。若是从这方面来看，倒也是一种福气。”
　　陆离见陆老太爷似又感伤之意，道：“其实咱们家人也挺多的了，太爷爷不必伤怀。”
　　陆老太爷忍不住笑了，哈哈地笑了：“傻孩子，我是真的没觉得遗憾！”比起普通人家。他们也算一大家子了。
　　“爷爷觉得哪一家最可能？”
　　陆老太爷哼了一声，道：“难道你还想考我吗？”
　　陆修静道：“在我认为不是傅家就是谢家。”
　　陆老太爷哼笑一声，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沈家现在都没什么动静了，也就剩傅谢……”
　　“傅家？”陆离道，“傅家也有可能参与这件事？”
　　傅家四个孩子，老大傅秦伯老二付允岚老三傅秦叔老四傅秦季……虽然没见过傅秦季，但其他三个人陆离都是见过了的，他不认为他们三个有这份闲心来掺和陆家的事情。
　　陆修静道：“傅家人很多，事情很乱，说的是傅家，指的并不单是几个人。”话虽如此，可是傅家和陆家也没什么太大的瓜葛吧？做这事情并没有什么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