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转移(62)
他从青城赶往南清,数百公里的路,无数个熟悉的地标,无数次不经意间想起陆闻川时,没有想过跟对方复合。
甚至他再次回到民宿,看到陆闻川跟旧日的相亲对象亲密合影,听到疗愈师跟他讲起陆闻川的过去,意识到陆闻川其实一直都在试图包容和纠正两人之间的关系时,他也没有过妄图复合的想法。
然而如今,陆闻川的戒指就像是一颗出乎意料却动能巨大的石子,敲碎了他“只是寻求原谅”的伪装。江昀清终于意识到自私的本性难以更改,哪怕自己仍旧没有信心以这样狼狈的面貌博得陆闻川一丁点的怜爱,也还是不希望陆闻川的戒指将来戴在别人的手上。
陆闻川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心里埋怨一切都来得太迟,他们总归是没有缘分走到一起。
以及,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也变成了一个怨天尤人的人。
从小到大,陆闻川所受到的教育就是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因此他从不羡慕别人,也从不抱怨。
因为他本身就拥有很多很多的爱,拥有很多很多人的喜欢。
是江昀清的出现让他二十多年来顺风顺水的生活碰了壁。认识江昀清后,陆闻川没有一天不在想,为什么明明有那么多的人喜欢他、欣赏他,而得到江昀清的爱却那么难。
江昀清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从陆闻川房间里出来的,只记得陆闻川沉默过后对他说“太晚了,早就已经回不去了”。
临走前,陆闻川把戒指和花瓶里的花都丢了出来。
郁金香的花枝带着水珠溅到地板上,江昀清捡起来的时候,有的枝茎已经断裂了,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滩水渍。
他剪掉了断裂的花枝,拿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把戒指好好地收了起来。
然后当天晚上,他在背包夹层的最深处找到了因为线头脱落而不小心漏进去的绒盒。
江昀清一夜没怎么睡,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气色很差。
天刚亮的时候,他头重脚轻地走进浴室洗了个澡,冷水冲刷下来时,终于获得了短暂的清醒。
他回想起昨日的经历,从陆闻川房间回来后,他没有一刻不在回忆两人之间相处的细枝末节。尤其是他们分手后,陆闻川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厌烦的神态,都让江昀清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阻塞。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皮肤苍白,脸色憔悴,没有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更找不出一点值得喜欢的地方。
他侧了侧身,视线透过镜子看自己的侧腰。他腰上的修复贴早就已经撕下去了,裸露出来的肌肤上,几只红色的、平面化的蝴蝶振翅飞舞。
江昀清伸手碰了碰,没有任何感觉。
他试图去回忆当初自己趴在纹身店的软垫上,纹身针刺入皮肤时的感觉,发现时间真的是有无比奇特的效用,只要一段时间不去在意,不去回想,哪怕偶然之间再次将其从记忆里挖掘出来,再怎么密集的疼痛也都会逐渐变得模糊。
他不由得想到了陆闻川说只要他不再出现,一定会将他忘得一干二净的话,想起了疗愈师问他的问题,跟他提起的过往。
江昀清长这么大没有多少件事是做过之后,再回想起来觉得后怕和庆幸的,如今,他只为当初没有选择跟赵赫安离开而松了一口气。
上午九点十分,陆闻川从房间出来,要出门时,正巧撞见院子里坐着的江昀清。
江昀清看到他立刻站了起来,动作有些局促,没敢立刻上前。
陆闻川不想理会他,抓着车钥匙要往外走,江昀清却在这个时候叫住了他。
“你……今天有时间吗?我想去金桥屿的景区采风,”他没有看陆闻川,视线停在对方衣领的位置,磕磕绊绊地说,“但我不是很认识路,你陪我一起去,可以吗?”
似乎是觉得诧异,明明昨日还闹得不可开交,今天江昀清就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来要求他作伴,陆闻川罕见地沉默了一下,提醒说:
“江昀清,我是老板,不是导游。”
“可你以前也陪过别人。”江昀清不是很敢翻旧账,因此没有继续说,抬头匆匆和陆闻川对视了一眼,又垂下视线,低声恳求,“只是半天,也不行吗?”
陆闻川很久没有回答。他用一种复杂的、觉得江昀清很难以理解的目光注视着眼前半垂着脑袋的人,像是要透过这具精致的皮囊,看清楚里面复杂的本质。
他觉得江昀清一定是误解了什么,叫了声他的名字,想跟他撇清关系。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出下文,院门口便传来了李灿的声音。
李灿已经等了一会儿了,从门口探出头来,说:“陆哥,我准备好了。”
她还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情况,看到陆闻川面前站着的人时,表情才变得尴尬起来,又将脑袋给缩回去了。
江昀清注视着院落门口,心头刚燃起没多少的勇气被浇了个精光,他终于想起昨天上午陆闻川对李灿说过的话——今天他们要去市里的宠物店,一起去挑一只宠物。
陆闻川便也没再多言,直接抬脚朝院门走去,用实际行动回答他,不行,自己还有其他人要陪。
江昀清眼睁睁地看着陆闻川越走越远,听到了院外两人之间零散的话音。李灿似乎心有顾忌,对陆闻川说:“不方便的话下次也可以的。”
陆闻川的表现很冷漠,回答说:“没关系,不用管他。”
在去市里的路上,仍旧是陆闻川开车。李灿坐在副驾驶上,数次开启话题无果,忽然觉得眼下这副情景似曾相识。
她想起从青城回到南清的那一天,当时好像也是这样,在她提到江昀清这个名字后,陆闻川开始变得心不在焉。
李灿不太明白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也不敢贸然开口,于是又寻了一个话题,问陆闻川:“我比较想养一只猫,但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猫性格更好,你觉得呢?”
陆闻川没有谈自己的看法,他说:“我也不知道。”
“但你之前不是养过一只吗?”
陆闻川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地说:“那只脾气不怎么样。”
李灿偏头看了他一眼,莫名地问:“你不喜欢它吗?”
陆闻川一下子不说话了,几秒后,才肯定道:“不喜欢。”
李灿没有戳破,觉得陆闻川在撒谎。
因为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在她提到时,陆闻川也还是会在不经意间低落起来。
这种低落源自于喜爱却未曾得到结果的遗憾,她觉得,或许江昀清也是陆闻川的那只“猫”,脾气性格温顺与否都不是决定喜不喜欢的标准,陆闻川的难过在于其他方面。
两人在市里随意找了一家宠物店,在一楼的狗狗专区逛了一圈,李灿还是决定要养一只性格温和的小猫。
于是两人又从扶梯上了二楼,店员明白了李灿的诉求,向她推荐了布偶,称布偶猫颜值高,还会撒娇卖萌,熟了以后会特别粘人。
李灿觉得还不错,转头问陆闻川觉得怎么样。
陆闻川没给出意见,视线朝一旁偏转,正在掉线。
他们所在的二楼布偶区旁边有很多水箱,最上方贴着醒目的标识,是单独开出来的新区,暂时用来放置各种品种的乌龟。
陆闻川的视线停在最左边的一只水箱里面,那只箱子里有几只个头不大的乌龟,正在张嘴一个接一个,吃掉像杂质一样飘浮在水中的虾干和龟粮。
专管饲养的店员刚刚喂过食,又端着龟粮转去喂别的水箱。店员的身体移开时,陆闻川看到了水箱的角落里,几乎被绿色水藻遮盖的地方,一直缩在那儿不敢露出头来的乌龟。
陆闻川猜测,那只乌龟并非不饿,只是每次要伸出头来的时候,都会因为过路或观赏的客人经过,被吓得缩回壳子里去。
陆闻川觉得它胆子真小,别的乌龟都已经吃饱趴回去了,它却还在因为害怕连窝都没挪一下。
陆闻川很少见这么胆小的龟,问店员:“那是什么品种?”
店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说:“哦,那是中华草龟,一周前刚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