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秘密(97)
“今天还行啊。”太阳不算大,庄清河看着飞走的漂亮小绿鸟,随口回应。
男人吞了吞口水,指了指自己老爹的墓,问:“你见过他吗?”
庄清河凑过去看了眼照片,摇摇头说:“不认识。”
“呃......”男人心想,自己老爹过世八九年了,估计已经投胎了。这男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死了才两年多吧,还没排上号?
“下面,人多吗?”男人又问他。
墓园的布局是梯形的,他们这个位置在比较高的地方。庄清河见他蹲着,以为他懒得站起来让自己帮忙看,于是往下面瞅了一眼,今天不是清明也不是什么节,没多少人,庄清河摇摇头:“人挺少的。”
“!!!”
男人看到他做出了看的动作,汗毛瞬间就立起来了。
他还是觉得荒谬,想到另一种可能,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你是双胞胎吗?”
“哈?”庄清河愣了愣:“不是。”
接着又笑了,转头看着墓碑,喃喃道:“我这样的人有一个就够了,可别再有第二个了。”
男人噤声,不是双胞胎,他的最后一种猜测也错了。
五分钟后,两人就在墓碑前盘腿坐下了。
“我姓曲,叫曲歌。”男人自我介绍,性子看起来挺爽朗的。
庄清河笑了:“你这名字占便宜啊,曲哥。”
“歌曲的曲,歌曲的歌。”
曲歌的父亲生前好酒,他每次来祭奠都会带一瓶酒过来,一半倒,一半喝,算是陪老爹。
今天这瓶酒也打开了,曲歌倒了两杯,和庄清河一起喝着酒聊了起来。
庄清河心里烦,喝得有点急,很快就微醺了,不然也不会发现两人接下来的谈话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是有什么烦恼吗?”曲歌问他,未了的心愿什么的,所以才徘徊不去。
这么明显吗?庄清河心想,自己愁得都被人看出来了?他又看了看眼前的墓碑,面对这个陌生人,突然也想吐露一下,于是说:“我就是,我喜欢一个人。”
“但是这个人他只喜欢死掉的那个我,不喜欢活着的我。”
哦,旧情未了。
曲歌了然:“人嘛,有时候就这样。还在的时候不知道珍惜,死了又追悔莫及。”
庄清河也点点头,表示同意。商珉弦对安安可不就这样。
曲歌见他点头,于是接着又劝:“但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把自己困在原地,还是应该忘掉前尘旧事,开始自己的新生。”
该投胎赶紧投胎啊。
庄清河看着眼前的酒杯,声音很苦恼:“谈何容易啊,我要是能想通,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
曲歌也叹了口气,劝了几句,也不知该说什么了。超度亡灵什么的,他也不是这块料。不过他性子开朗,话又密,倒是没冷场,两人一直聊到酒瓶见底。
最后庄清河是有点醉了,说:“该回去了。”
曲歌点点头站起来,想观摩一下他怎么“回去”。
庄清河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有点没起稳,趔趄了一下。曲歌下意识地伸手扶他,扶住之后愣了一下,手又控制不住地往上摸了两把。
庄清河莫名其妙,推开他:“你干嘛?”
“你是热的诶。”
“……”庄清河更莫名其妙了,说:“废话,我要是凉了还得了。”
最后庄清河才搞明白曲歌是抱着什么心态跟他聊了这么久的,给他乐的不行。
曲歌受不了,说:“能别在我爸的坟前笑得这么开心吗?”
这个误会狗血归狗血,但确实让庄清河烦闷的心里开怀了几分,两人告别前还互留了电话。
转眼时间就过去了一个月,庄清河进了总部后比之前更忙,和邓昆见面的时间都少了,每天开不完的会,参加不完的应酬和饭局。
这一个月,他没有再见商珉弦。
商珉弦也没有联系他。
到了圣诞节这天,庄清河受邀参加了一个圣诞聚会。一进酒店大门,就看见大厅中间立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闪烁的彩灯在上面跳动,装饰品和挂饰在灯光下格外绚丽。
庄清河在四周铺天盖地的节日氛围里,仰头看着圣诞树顶上的星星,眨了眨眼。
他没出息,又想商珉弦了。
想着想着,突然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脸色一凛。
许僭越笑眯眯地朝庄清河走了过来,身边跟着青可。
庄清河直接把厌烦摆在脸上,问:“许僭越,你自己什么身份心里没点数吗?南州是天子脚下,你天天在这里瞎晃荡什么?”
“哦,你又在关心我。”许僭越眼神柔和地看着他,问:“如果哪天我被抓了,你会为我劫狱吗?”
庄清河啧了一声:“我会去刑场给你放鞭炮,热热闹闹送你上路。”
许僭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就不一样了。清河,如果有一天你被抓了,我是会为了你劫狱的。”
庄清河把脸撇向一边。
“我这次是有正事。”
庄清河再次看向他:“你一倒腾军火的,来这歌舞升平的地方能有什么正事?”
全球排名前五的军火商,到了庄清河嘴里就直接变成了“一倒腾军火的”。
许僭越很纵容地不计较,把青可推上来:“我上次不是跟你说青可要动手术,你再听听他现在的声音,是不是像多了?”
说完,他转头看了青可一眼。
青可似乎怕极了他,哆嗦了一下,吞了吞口水,开口几乎就是庄清河本人在说话:“许僭越,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上天堂,下地狱,都要在一起。”
庄清河:“......”
现代的医疗水平是真高,做了声音整形手术的青可,声音和庄清河比起来已经有九分像了,扣的那一分是因为他声音里克制不住的恐惧和颤抖。
庄清河看着青可的样子,皱了皱眉,不忍看似的撇开脸。
都他妈什么事!
庄清河的烦躁在此刻几乎升到了顶点。
他吐了口气,再次看向许僭越:“你要发疯能不能别带累别人?”
许僭越皮肤很白,像把纯银织进入阳光,这种近乎病态的苍白在他的表情下也变得生动,他歪了歪头,对庄清河许愿般说道:“那你陪我一起疯。”
这时突然下雪了。
透过大厅玻璃门和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雪花纷飞。
大雪自顾自蹁跹,映着门外的雪影,许僭越眼中偏执的疯狂也突然柔和了下来。此时他嘴角噙着笑上前一步,似乎想对庄清河做什么。
庄清河很警惕,在同一时间就闪避到了一旁。
许僭越于是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看着庄清河,眼中意味不明。
大部分人在遇到突发状况时,总会有一个短暂的停顿。
可这种情况在庄清河身上从来不存在,他虽然看起来很散漫,可是许僭越从没有在他身上看到过这种面对突发状况的怔愣。
在圳海那么多年,许僭越见识了无数次庄清河在应对危机之时的惊艳反应。
这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庄清河若不是能未卜先知,那就是随时都处于戒备紧绷的状态。
随时......
哈,这个人竟从没有一刻是放松的吗?
真有趣。
许僭越忍不住笑了。
庄清河蹙眉:“你干什么?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们这种你死我活的关系?突然离这么近,想打架啊?”
许僭越挑眉,指了指上方。
庄清河警惕地又离他远了一点,然后才向上望去。
这时许僭越轻声说:“那是槲寄生,在槲寄生下可以亲吻任何人,对方不能拒绝。”
庄清河看起来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没什么表示。
许僭越看着他,声音仿佛风吹过古堡的呢喃:“清河,拒绝槲寄生下的吻,是会招来厄运的。”
“好啊。”庄清河一哂:“看看我还能不能更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