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秘密(25)
他没有惊动两人,而是默默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就发现这个流浪汉也是不会说话的,他和安安交流时,两人都手舞足蹈地比划的。商珉弦看了一会儿两人的相处模式,觉得流浪汉好像是“收养”了安安。
老哑巴捡了个小哑巴……
安安找到了哑巴同伴,两人在一起生活得还挺和谐。过了一会儿,老哑巴去做饭,安安就乖巧地蹲在一旁,帮他递柴火。
灶上的铁锅外皮被熏得黝黑,里面已经沸腾,煮的是白菜叶子。
“安安。”商珉弦慢慢走近,然后才开口叫他。
安安闻声回头,看到他的时候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然后就像个没头脑的蠢动物,直接站起来走掉了。
“你站住。”商珉弦追了上去,问:“安安,你为什么要跑?”
安安脚步虚浮无力,却越走越急。天桥底下大得很,夕阳把巨大的桥墩染成金黄色,铺在地上成一道道的阴影。远处的江面上映着晚霞的光辉,浮光跃金。
商珉弦很轻易地追上他,挡到他面前说:“跟我回去。”
安安抗拒地摇头,后退,想要远离他。
商珉弦和西装的适配度极高,即使他现在站在这个破落荒芜的天桥下,也挡不住那冷冰冰的贵气。此时他却像个土匪,直接上手,也不管安安身上脏不脏,上去就把人竖着抱起来了。
安安被他抱着之后就开始挣扎,一直尖叫,是哑巴贯有的那种高频尖利的声音,刺得商珉弦耳朵都疼了。
他挣扎的动作就像逞凶的小奶猫,激烈,但无力。
商珉弦不管不顾地把他抱上车,放到后排。安安看起来不安极了,一直掰着车门想要下去,商珉弦只好让司机把车门锁上。
于是他就一直拍车窗户,朝着老哑巴咿咿呀呀地叫。老哑巴追了过来,隔着车窗咿咿呀呀地回应他。
商珉弦:“……”
商珉弦觉得他们哑巴之间可能有什么专用的交流语言吧,他听得有点头疼,催促司机开车离开了。
车子渐行渐远,安安还是扒在车窗上。假装看外面,实际上是避着商珉弦。
商珉弦抬手去拉他,想让他坐好系安全带,结果刚一碰上他的手臂,就被他猛地甩开了。然后安安就像一只鸵鸟一样,把头扎在角落里,背对着商珉弦,一副面壁思过的样子。
商珉弦低头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沉默着眨了眨眼。
不是很喜欢我吗?
商珉弦拿出车上备着的便利贴和笔,递给安安,他不接。于是商珉弦就放到他身旁,然后把他掰过来坐正,问:“为什么要跑掉?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安安看起来比上次被送回来的时候还枯萎得厉害,眼睛犹如一汪死水。他呆滞又麻木,不动,也不写。
他们两个之间其实就是这样,安安只要不愿意写字,就可以阻断他们的交流。
就这样,安安又被抓回来了。
第二天早上,商珉弦起来的时候,安安已经起床了,正坐在一楼餐桌前喝粥。商珉弦在他对面坐下,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安安喝粥的速度太流畅,一般来说,喝粥时因为太烫,很多人会顺着碗边舀,喝的时候要么吹两下,要么就试探着慢慢喝。
可是安安喝得太快了,好像粥没有温度。
商珉弦抬手摸了摸安安面前的碗,发现果然是冷的,甚至有点冰,像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他问:“粥是冷的,怎么不让人给你热呢?”
这时林姨在一旁听到了,抢在安安前面说:“他喜欢喝冷的。”
安安转头看着林姨,无神的大眼轻轻眨了一下。
商珉弦问安安:“是这样吗?”
安安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桌面,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喝完了剩下的半碗冷粥。
商珉弦今天没打算去公司,已经提前让助理把他今天的安排都取消了。
安安吃完早饭就坐在沙发上,时不时瞟他一眼,似乎在等他出门。
可他等来等去,看商珉弦都没有出门去工作的意思。甚至还让林姨泡了壶茶,然后坐到安安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开始慢悠悠地翻起报纸。
安安看着他,眨了眨眼。
商珉弦放下报纸,问他:“怎么了?”
安安写〔我要走了〕
商珉弦:“你要去哪?”
〔回去〕
商珉弦垂眸看了会儿这两个字,又问:“回哪儿?”
安安又在纸上画了半天,然后把便签给商珉弦。
他大概是不知道那个天桥叫什么名字,于是他在便签上画了一座桥,那桥被他画得歪歪扭扭眼看要塌的样子。
桥底下还画了一个火柴小人,小人的嘴巴是个叉。
商珉弦认出来了,安安画的是老哑巴。
商珉弦把纸条揉了扔掉,看着他说:“安安,你哪都不去,留在我身边。”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是在商量,而是通知。
安安第一次直接忤逆他的安排,一言不发站起身,低头往大门口走去。
商珉弦拿起茶杯喝茶,什么都没说,甚至没有起身。
安安一走到门口,就被保镖拦住了。他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商珉弦,茫然中有些恐惧。
商珉弦:“过来。”
安安没动,就站在那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商珉弦起身朝他走过去,牵着他的手拉回沙发上坐下,说:“安安,我雇保镖只是为了保护你。”
安安摇摇头,用手比划着。商珉弦看了一会儿才看明白,他意思是自己要回去,不用人保护。
商珉弦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哪儿都不去,就留在我身边。”
安安回天桥当小流浪汉的梦想破灭了,他只能留在商珉弦这里。
他作为一个哑巴本来就安静,现在可以称得上是死寂了了。商珉弦在家的时候,他总躲着商珉弦,并且越来越多的时间泡在浴室。
他经常把浴缸放满水,蜷缩在里面一言不发。好几次商珉弦把他从里面捞出来的时候,看到他身上的皮肤都泡皱了。
商珉弦真正意识到问题严重,是有一次他从外面回来,在浴室找到安安的时候,看到他拿着一瓶高浓度的消毒水准备往身上倒。
商珉弦冲上去拦下来,这种消毒水浓度极高,使用的时候必须要用清水稀释,不能直接接触皮肤。
安安被他抢走消毒水,还是站在那一动不动。
商珉弦把消毒水放到一边,轻声说:“安安,这个不能直接倒在身上。”
安安于是就哭了,很崩溃地尖叫,然后抠着自己身上的皮肤,像是嫌脏要把自己的皮扒下来一样。
商珉弦见状死死把他抱住,禁锢在自己怀里,不让他自伤。
可安安眼睛里流出的眼泪还是让商珉弦莫名心慌,总觉得有些东西在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他下意识伸出手,用掌心遮住他的眼睛。
掌心下安安的睫毛轻颤,冰冷又黏湿。
第16章 他的灯灭了
赵言卿联系不上孟书灯了。
第二天,他一直在包厢睡到中午才醒过来,孟书灯早已不见踪影。电话关机,人也没去公司。
他被下的药太烈,到了第二天头还在隐隐作痛。昨晚的事在他脑海里只剩残碎的片段,但他也知道孟书灯被他折腾得有多惨。
到了晚上十一点多,人事部告诉他,孟书灯发了一封邮件到公司邮箱,是辞职信。
除此之外,还附赠了一份工作交接说明。把他手上的工作详细列举,进度全都清清楚楚,该移交的资料和注意事项也都分门别类得整理得很详细。
这些东西不是一天时间就能整理出来的,显然他很早就在为转岗或辞职做准备了。
他的手机还是关机。
第二天,赵言卿去了孟书灯租住的公寓,被告知他已经退房了。
他又从人事部调出了孟书灯的档案,找到了上面紧急联系人,也就是他奶奶的电话,也是关机。
赵言卿快疯了,拿出掘地三尺的劲儿,又去了孟书灯当年在高中时证登记的家庭住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