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眉眼(35)
福祥也在杨林别墅,他是昨天中午来的,随行的还有一名医生。商昀秀低烧,今天直到傍晚才稍好一些。晚饭后医生帮他拆了头上的纱布,说伤口愈合得很好不用再包着了。
等福祥送人回来,商昀秀下了床。之前就打定主意回到洪锦文身边。祥乐汇因为上次抛尸体的事儿歇业到现在都没开,这就是回去的好时机。
福祥站窗边看,有几个保镖一直站在院子里,他们有交接班,多晚都有人守。想从这里悄悄出去,实在是难……
福祥心里也有事儿,折回身旁敲侧击道:“医生说您一直不好还有心理上的原因,人只要心情不好,身子也会跟着难过。”
“我没有。”商昀秀把床头柜上的药一一放进柜子里,顺手从柜子里拿出一封信,语气清淡道:“这是傅二爷的地方,没道理久住,明天一早你把这封信差人送去……”他说着考虑到了别的可能性,“给唐轶吧,二爷兴许不会接我给的东西。”
“您是不是和傅少爷吵架了?”福祥憋了好久,终于趁着这个时机问出来。
“没有吵架。”商昀秀不愿说,但瞒不了福祥,他在身边跟了那么久,兴许已经看出点端倪了。
事实也差不太多,福祥捏着信封揣进衣兜,自顾自说:“傅少爷……我是说傅少爷对您很上心,跟我来的医生是他叫来的,来前嘱咐了好些您的身子状况,说得细致,连您喝水的温度都有要求…”
“嗯。”
福祥:“您别难过,傅二爷心里有您的。”
商昀秀听着,摇头坐回床上。他看一眼福祥,神色略有一点不自然,暗暗叹了一口气,“我和他不算吵架,不过最后他很生气,我不明白。”
“生气?”
福祥让他把当天的情况形容一下,商昀秀犹豫片刻潦草说了一遍,福祥几乎瞬间了然,连声叹道:“您怎么能问人家图什么?都那么明显了,还能图什么?”
“图什么?”
“真心换真心啊。”
商昀秀还是摇头,他在感情上极其不自信,甚至畏首畏尾,再明显在他这里都算不得什么。
福祥接着说:“如果一个人喜欢您,您不仅不在意,还问人家图什么。他肯定生气啊,觉得您不喜欢他,他一番痴心白付了。不仅生气,还会难过。”
“不可能。”
傅荣卿的喜欢,在他这里如同天方夜谭,没有道理喜欢。
“怎么不可能,”福祥说:“只听人家说傅二爷花心滥情,可你哪回真看到过他的花边新闻登在报纸上?说不定傅少爷就是个纯情种。您平时聪明,一到这事儿就捉摸不清了。”
“福祥,你……”商昀秀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说不上哪里奇怪,胳膊肘有点往外拐。
“您要是不信,下回见着傅少爷和他服服软,把想问的都问问,自然都知道了。”
“我…”商昀秀别扭得很,一想到这事儿头又开始疼,他重新躺回床上不想说话了。闭眼几分钟,听到关门声才舒了一口气。
福祥刚才把他说紧张了。
如果真像他说的,傅荣卿是动真格的该怎么办。为什么福祥能看出来,他却一点察觉不了……
下楼去的福祥正要给唐轶回电话,还没播出去,看到傅荣卿大步过来,无视他直接上楼往卧室去。
又听到门的动静,商昀秀以为福祥回来了,说:“我再想想。”
傅荣卿一言不发扒开被子把手背贴在商昀秀额头上。温度正常。人消瘦了些,怎么摘了纱布看着还是很可怜?原来是气色不好……
二爷收回来手,语气冷冰冰地道:“平时多吃点补血气的菜。”
商昀秀愣着没动,满脑子都是福祥刚才的话。要不要服软试试,如果傅荣卿真的喜欢他,那么前天他的反应确实太伤人心了,该服软道歉。
傅荣卿说完就要走,全程没给一个好脸色。
商昀秀觉得这个人变了,不像傅荣卿。他眼睁睁看人走到了房门口,情急之下开口喊了声二爷。
傅荣卿顿了一步,没理人,甚至带上了门。
商昀秀的心往下落了落,恍惚一会儿起身去窗边看。傅荣卿动作真快,已经到大门口了。傍晚光线不太好,商昀秀扶着窗看正在上车的黑色身影,一直目送车开出别墅,没有影了也还站着看。
他有一点想傅荣卿,今天见了短暂一面才知道有点想。
不大会儿那辆开走的车竟然又折了回来,车上的人下车进别墅,商昀秀也急忙从房间出来。
原来是忘了拿外套,傅荣卿先前上来外套脱在客厅沙发上了。
商昀秀站在楼梯口,挣扎几秒慢慢下来:“傅荣卿,我,我有话想和你说。”
第33章 他会有更喜欢的人
傅荣卿伸手拿上外套,慢条斯理拍了拍不多的褶皱,担在手臂上,显然在等商昀秀口里的话。等他整理完抬头,对方仍旧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二爷作势要走,奈何心里有不舍,完全做不到他事先预想中的决绝,脚下步稍顿,主动开口问:“你要说什么?”
“我…”
商昀秀停在最后一节台阶上,手从扶手上滑下来,自然而然淹没在了袖口。
要出口的话不难,无非一句‘对不起’抑或‘别走’,只要说些软话挽回昨天的辜负就可以了,多简单...
商昀秀还是紧张,听到胸口传来的一阵高过一阵的心脏振动,他抬眼对上傅荣卿的视线。看到的是一双无波无澜的眼睛。冷淡严肃,仿佛在催促,又像不耐烦。
不用说,不想听,没必要,他几秒内猜傅荣卿可能是这么想的。
昨天那句‘你甚至不如他们’连着声带着表情语气在耳蜗里飘飘荡荡。商昀秀从没觉得自己这么胆小,被一个眼神吓得退缩,服软的话尽数咽回肚子里。
狼狈和可怜是他最痛恶的,所以此刻端了端状态,一如以前无瓜无葛时的大度体面,“多谢二爷这几天的照顾和帮助,我明天就搬出别墅,医院以及二爷花在我身上的一切开销,算清了再一并送来给您。”
他字字诚恳,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包括他们之前的那点暗潮,没能汹涌就成了一潭死水,这潭死水甚至爬满了冰。
傅荣卿昨天都没觉得这么心痛。
他觉得好笑,冷笑一声满不在乎说:“不用客气,这里空着也是空着,是去是留都随你。也不用算什么账,我傅荣卿给出去的东西,就是扔了也不会再拿回来。”
“扔不扔是二爷的事,我只管还。”
“随你。”傅荣卿要走。
商昀秀下了最后一节台阶,这些刺痛耳朵,喉咙的话无穷无尽直达心底。傅荣卿似乎不屑于回报,什么都懒得要,商昀秀一瞬间也没辙了,嘴上功夫从来没敌过傅荣卿,连最后满怀好意的一路小心也送不出去。
商昀秀没走开,盯着门口渐浓的夜色,震耳的心跳声终于在这一刻消停了。他转身上楼,躲在另一旁偷懒的福祥追上去。
“您怎么...”
“福祥,”商昀秀知道他要说什么,截断他的话:“我应该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琢磨感情的事,傅二爷是个好心肠,这样的人不缺人来爱,他会有更喜欢的人,等那个人出现大家都会赞一句般配,但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我。”
“您怎么能这么想…”福祥本想安慰几句,怕多余,最终闭口等他的吩咐。
“今晚就走吧。”商昀秀莫名心慌,像吃了什么亢奋剂。他尽量把房间收拾成来时的模样,床单被套贴身的东西打包好都扔了,麻烦佣人去买一模一样的回来,给了丰厚的小费,嘱咐她们到时一定记得换上。
商昀秀忙得满头热汗,歇下来时整个人更是恍惚,站在大门口等着:“福祥,你觉得我是不是一个古怪的人?”
福祥正在倒车过来,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商昀秀也没想要回答,沉默会儿自顾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