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24)

　　宋若抿抿嘴，没有说话。按道理来讲，他应该对季辰说声谢谢，可是他说不出口。
　　他那时已经夺下了那把刀，没有危险了，为什么偏偏还要砍下去？这就不是防卫，而是故意伤害了。
　　宋若这一刀是带着愤懑的，既有对那个人渣的，也有……对季辰的。
　　他每一次走进张妍的病房他就回不可抑制地想起十年前，想起季辰对他的每一次强迫和羞辱，从身到心，一次又一次地摧毁他。
　　同样生而为人，凭什么你们就能因为出生高高在上？凭什么你们就能肆无忌惮地作践我们而不用受到任何惩罚？凭什么我们就要匍匐在你们脚下受尽屈辱和折磨？
　　十年了，他以为他走出来了，不恨了，其实他没有。
　　这一刀就是十年前他被季辰掰断手腕，没有砍下去的那一刀。
　　宋若看着反光镜中的自己很可笑，自以为在反抗，结果最后又庇护于这个他一直想要反抗的人。


第50章 五十
　　宋若被停职了，闲赋在家，他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停职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唯一的担心就是张妍，好在医院那里还有程东看着，他很放心，程东是个好人。
　　宋若一回到家就去卫生间洗了澡，然后倒头睡大觉，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满六小时过。
　　一觉醒来，程东给他发了几十条短信，打了无数通电话。
　　“宋若，还好吗？”
　　“这段时间就好好呆在家里。”
　　“没事别上网，利用这个时间充实自己。”
　　“宋若，你能不能回个电话？我有点担心你。”
　　程东这个人人挺好的，就是脑子不太好。宋若看了他的短信后，拿手机刷了下新闻。
　　他都没有刻意去搜，手机里自带的浏览器就自动给他推送了医生砍人的新闻。
　　宋若点开视频，用第三人称视角来回溯当时的事件。
　　视频并不完整，被人掐头去尾，只放出了他砍人的那一段。他满身血污，面色阴狠，下刀时非常沉静，鲜血喷涌的那一瞬间，他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一副非常享受的样子，像是电视剧里的高智商反社会杀人狂。
　　电视剧里这个人设很带感，但是现实生活中就只会让人觉得可怖了。
　　医生一直被视为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没想到其中也这么血腥暴力的败类，这颠覆了大众对于医生的美好想象，网友们开始疯狂辱骂宋若，人肉宋若。他们之前多么崇敬医生，恨不得把医生捧到天上，现在就多么仇恨宋若，要把宋若踩进泥里。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大事。
　　宋若面无表情地看完，之后关了视频去叫外卖。他饿了，这会儿又懒得自己弄。
　　点完外卖后，宋若给程东打了电话，叫他放心。
　　因为宋若的语气太平静，也因为程东太了解宋若。宋若说了这个两个字之后，程东的心真的放回到了肚子里，不再有那种不知如何保护宋若的无措感。
　　半个小时后，宋若家的门铃响了，宋若穿着拖鞋去开门。
　　一打开门，宋若被人一拳头击中头部，他当即眼前一黑。门口大概有四五个男人，宋若迅速关门，被一个男人用膝盖顶住。宋若一脚踹去，拿着玄关处的烟灰缸狠砸那人的翼点。只听一声惨叫，那人双耳流血，双眼翻白，瘫软在地。
　　其余几个人心中一凝，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医生那么狠。
　　宋若拿着烟灰缸和其余几人对恃，一个男人一记手刀劈下，宋若右臂一酸，手中烟灰缸脱落在地。
　　门外一个男人一勾拳打中宋若腹部，宋若冷汗直冒，腹部传来一阵一阵的抽痛感，意识都有些恍惚了。宋若拼尽全力，俯身抱着一人的腰腹，用膝盖猛顶，那人发出一声闷哼，随即右臂屈起，手掌微屈，准备击打宋若得背部。身后忽然出现一双大手抓住那人的头发，摔到旁边的墙上。摁着那人的头用力撞到墙上，破旧的楼道里发出着咚的一声巨大的闷响，泛黄的墙皮上鲜红一片，像是制作精良的恐怖游戏中的场景。
　　剩下几个人见势不好，拖着同伙撤了。
　　宋若倚在门槛上，头脑发昏，实在支持不住，便要倒地，那双大手又连忙接住宋若，把宋若抱回房间，轻轻放在床上。
　　“若若，这几天让我陪着你好吗？”
　　宋若尚在痛苦中，无法回答，
　　他看着双目紧闭的宋若，心中的怜爱几乎要溢了出来。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想要亲吻宋若。
　　宋若艰难地偏头躲避，“不……”
　　他这一句话实在说不下去，只觉一阵一阵地发晕，喉头缩紧，胃里翻涌，恶心地想吐。
　　季辰动作顿住，给宋若盖好被子。


第51章 五十一
　　宋若是被排骨汤的香味勾醒的，他饿得胃里泛酸，意识飘忽，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食物。
　　他撑着床板，困难地坐起来，季辰这时正好端着一碗排骨汤进来，在他的床边坐下，舀了一勺肉加汤吹了吹，喂到他的嘴边。
　　宋若张嘴吃了，他实在太饿，而这排骨汤又太香。
　　一碗汤进肚打底，宋若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人间，恢复了些许气力。
　　季辰还做了一大桌菜，蒸了饭，宋若没跟他客气，敞开了吃。
　　季辰自己反倒没怎么吃，尽看宋若去了。
　　吃完饭后，程东又给宋若打了个电话过来。季辰在旁边看见了来电提醒，脸色不太好，宋若没理他，径自接了电话。
　　程东告诉宋若，“完整的视频也被人发到了网上，舆论开始扭转。”
　　宋若打开浏览器一搜，风口果然变了。
　　新视频从人渣冲到更衣室里把张妍拖出打开始，张妍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人渣疯狂踢踹她，宋若疾奔过来，冷静夺刀，怒而砍之。
　　一天的时间还没到，宋若又成了锄强扶弱，伸张正义的侠士。因为出众的长相和气质，甚至还有很多女网友在评论区向他表白。
　　宋若抬起头看着季辰，季辰微微偏了偏头，不动神色地避开宋若的视线。
　　宋若家不大，是个老小区的房子，两室一厅还带一个小阳台。
　　小阳台上宋若种了些花草，郁郁葱葱的，看着很有生机。
　　房子有两个卧室，宋若把其中一个改成了书房，里面的书基本上都是俄语，极厚。季辰抽出一本，随意翻了翻，看不太懂，只能感受出这书份量挺足的，拿来砸核桃肯定一砸一个准。
　　季辰看着宋若问道：“你这房子买的还是租的？”
　　宋若说：“租的。”
　　季辰道：“一个月多少钱？没打算自己买套房吗？”
　　宋若说：“一个月两千五。”
　　后面一个问题宋若没有回答，可能是觉得没必要告诉季辰吧。
　　季辰说：“挺好的，这房子离你们医院近，每天上班也不怕迟到。”
　　宋若说：“是，当时租这里就是图近。”
　　他们的对话就是季辰问，宋若答，季辰要是不问，宋若就不说话。
　　就这样，季辰也心满意足。他们纠缠了十几年，充斥着强迫与反抗、争吵和鲜血，鲜少这样心平气和地聊聊天。
　　他们一起站在阳台上看月亮，看着楼下万家灯火，都不说话，季辰恍惚中生出一种错觉，他好像已经和宋若这样过了许多年。
　　宋若突然问了季辰一个问题，“你的排骨汤是不是和别人做法不一样？”
　　季辰觉得自己前半生做得最英明神武的一个决定就是学做菜，他用尽全身力气克制住自己翘尾巴的冲动：“我炖排骨之前，会先倒点油把排骨炒一遍。”
　　宋若恍然，哦了一声，呆呆的，非常可爱。
　　趁着宋若还没开口赶他走，季辰主动提出今晚他可以睡客厅沙发。
　　宋若同意了，给了他一床被子。
　　季辰欢喜到夜不能寐，躺在沙发上想，就从普通朋友开始吧，这一次他要好好地对待宋若，给予宋若所有的爱与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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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抓住这个男人的胃again ——季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