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婚(101)
周琴下葬那天,贺凌烧到38度,脸颊烧得通红也要爬起来,回来的路上几乎昏迷了,醒来就发现自己又进了医院,护士正在给自己的手背扎针。
为了空气流通输液室没开暖气,贺凌穿着厚厚的冬衣缩在江越怀里,他还在发烧,脸上戴着口罩都能让人感觉他很烫,烫得江越以为自己抱的是个小锅炉。
贺凌脑袋枕在他的肩窝里,昏昏欲睡也能感觉有一只熟悉的手时不时贴在自己脸上,有他熟悉的味道,也有不那么熟悉的手温。
平日温暖的手心对现在的贺凌来说是冰凉的,贴在他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上反倒舒适。
贺凌脑子昏沉地用脸颊蹭江越的手心,幅度不大的两下,却能看出他对这只手的主人满得将要溢出的依赖和眷恋。
贺凌感觉一直抱着自己的人顿了一下,然后有什么东西贴了一下他的口罩。
他没睁眼,声音沙哑得好像声带撕裂,“会传染……”
“不会,隔着口罩。”江越把刚才被自己碰歪了一点的口罩扶正,又听见贺凌说。
“那也不行。”
“那好吧。”江越有点遗憾,随即垂眼心疼地摸摸贺凌的喉结,“喝不喝水?”
“不喝。”
“就喝一口?”
贺凌没来得及再拒绝一次就感觉自己的口罩被人拉下来,水杯的塑胶软吸管贴在他的唇缝上,他只好勉为其难地咬住吸管喝了一小口热水。
两大瓶药水打完,外面天色已经暗了,贺凌没有力气自己走,下了车也是被江越背回家。
这些天江越一直在帮贺凌收拾周琴的遗物,不能留下的都烧了,所以屋子显得很空,等贺凌病好了他们回去,屋子肯定会变得更空,以后四季交替轮转,这里都不会再有人等他,人去楼空。
贺凌病了快一周,去了两次医院,挂水开药,把江越都折腾瘦了。
为了照顾他江越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贺凌生病就爱在半夜发烧,贺凌一发烧他就睡不着,湿冷刺骨的深夜硬是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打水给贺凌擦身体物理降温,擦完了再抱着贺凌,轻拍他的背哄他睡。
周琴去世一周后,贺凌的病好些了,虽然还是一身病气脸色苍白,但至少没再发烧。
他回来过年带的衣服穿着有些宽松了,锁骨清晰,肩胛骨摸着都是骨头。
江越帮他穿衣服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找出自己的腰带给贺凌过松的裤腰系上时眼尾有点泛红。
那是一种很淡的红,但贺凌坚信自己不是看错了,因为江越的表情确实难受得好像要哭出来。
但他并没有真的哭,他帮贺凌穿好衣服就开始收拾行李,出发去机场。
快开学了,他们该回去了。
后来贺凌再回想那年的春节,有好些他都想不起来,只大概记得他在医院待了挺长时间。
其实也没有那么长,周琴病情恶化很快,比当年的江燕快多了,彻底衰老的身体在恶性疾病面前不堪一击,贺凌是在度日如年里觉得时间漫长,失去姥姥后他又觉得不够长,最后矛盾在我想姥姥和姥姥解脱了之间戛然而止。至少她现在不会再疼了,也应该见到他妈妈和姥爷。
学校如期开学,江越根本放心不下贺凌回校,恨不得请假去首都大学陪贺凌上课。
当然贺凌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过了一个寒假贺凌瘦了很多,原本正好的衣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还经常因为没胃口忘记吃饭。
他的状态差得肉眼可见,如果不是室友们每天都能听见他老公打好几个电话找他又跟他视频,他们真的怀疑贺凌是不是正在经历婚变。
辅导员私下里找过贺凌几次,告诉他学校是有心协的,里面任何时候都有人在,还让他有任何需要都能找自己,手机24小时不关机。
贺凌左耳进右耳出,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也不觉得自己需要浪费这个时间。
他现在每周末都会回家,江越也会早早来接他,带他去买菜,回家给他做饭。
晚上他们在床上接吻,江越呼吸越发急促,他们有一阵没做过了,前//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他珍惜地把贺凌的身体亲了个遍,找不出一点他没亲过的地方。
但是贺凌没有反应。
他躺在床上也不是拒绝,伸手摸了摸江越的脸颊,“直接进来吧。”
江越的眼神难过得像浓稠的黑水,他有些无助地握住贺凌贴在自己脸侧的手,紧紧盯着那双不该在这时候显得那么淡的杏眼,沉声问:“你不爱我了?”
贺凌沉默注视他,他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会出现在当下。
然而江越已经等不及了,他抬起贺凌的一条腿,这个姿势他们经常用,能把贺凌操//得脚趾蜷缩,胡乱尖叫。
但这些今晚都没有出现,贺凌只是闭眼无力地呻吟,比起爽到了,倒更像是累了还有点不太舒服。
江越心脏撑得几乎要裂开,罕见在床上面无表情地俯视贺凌,如果忽略他此刻有些粗鲁的动作,他简直像在开会一样严肃。
贺凌身体放松由他摆弄,单薄的胸口起伏,过分纤瘦的腰身上是几乎能看出形状的肋骨。
江越每次帮他穿衣服,摸到这些肋骨时都心疼得眼眶酸胀,此刻也一样。
他压着自己的情绪,卧室的床在他失了温柔的动作里发出吃力的声响,可是结实的床板上,本该沉溺在欲/望中的人只是安静地承受,眉头轻蹙。
江越从来没见过贺凌在床上是这种反应,和他们寒假在滑雪场的酒店那次对比实在太强烈,江越连日来的不安终于在此刻到达顶点。
和他激烈的动作相比,说话的声音温柔得简直好像内里不是同一个人。
“老婆,你现在在想什么?”
贺凌心脏乱跳,闭着眼说:“想你。”
“喜不喜欢老公干//你?”
“喜欢。”
江越眼神晦暗至极,“可你没反应。”
他说的是哪里没反应两人都清楚。
江越不再说话了,熟练地照顾贺凌所有敏感部位。
贺凌张嘴轻轻吐出呻吟,说最喜欢老公干//他,但很明显他是在哄江越,想安抚不安难过的丈夫。
性/欲减退,不……这应该说是消失。
贺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江越毫不费力就能把他拖进情动,但现在不管怎么弄他都没那个心情,好像突然之间就索然无味了。
他不排斥江越碰他,事实上江越若是碰得太少他反而要更不高兴,这在无形之间对现在的江越来说好像一种安慰。至少周末他们见面江越会克制自己不去碰,然后等贺凌不满地过来抱他。
首都的天气一点点回暖,转眼开学已经快一个月了。
这天是周六,贺凌坐在客厅里玩遥控器,以快得什么频道都看不清的速度换台。厨房里的江越一无所知,他正在料理晚上要煮椰子鸡火锅的材料,挺直的脊背正心无旁骛地清洗新鲜的牛百叶。
客厅响起手机铃声,贺凌停止折磨遥控器和电视,拿起电话看到来电显示写着肖允乐才恍惚想起自己有一阵没看见他了,连微信上聊的也不多。
接通电话时贺凌有一秒反省了自己,至于反省什么他没想清楚。
“喂?”
对面呼吸有些急促,肖允乐的强作镇定的声音通过电流传达到了贺凌这里。
“老婆,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最好帮我带件衣服过来。”
“……你在哪?”
电话挂断,江越听到声音走出来,看见拎着袋子好像要出门的贺凌,满眼惊讶地问:“你要去哪?”
“接肖允乐,你跟我一起去。”
江越没再多问了,转身关火洗手,摘了围裙跟在贺凌身后出门。
他们打车到了一条种满银杏树的林荫路,这条路两侧开满了商店,其中以咖啡店最多,肖允乐就在这当中的某一家咖啡店里。
宁静的下午时光,气温不冷不热正是最舒适的时候,店里客人不多,店员也忙不起来,大家都在小声交谈着什么,直到店门铃铛声叮叮作响,两个着装休闲的男生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