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天纲 (下)(144)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冬至和刘清波是吧?欢迎,我是舒壑!”对方笑容友善,人未至,先朝冬至伸出手。
“舒大哥你好,我们在电话里已经——”冬至正要与对方握手,却突然脸色一变,急速后退。
刘清波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见一红一金两色从舒壑袖口飞掠而出,须臾化为两头尖角长毛的怪兽,稳稳落地,盯住他跟冬至两人。
“反应挺快的嘛!”舒壑朝冬至笑了一下。“唐局还没来,让风生和火生陪你们玩一会儿吧!”
打了个响指,他的身形瞬间隐没不见。
两头怪兽低低咆哮一声,张口朝他们吐出两股白气,一股成风,一股成火。
风助火势,会议室内霎时燃起熊熊大火,热浪扑面而来,冬刘二人眼明手快闪过,一人一手抽剑出鞘,翻身跃至两个角落。
“搞什么鬼!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刘清波抹了一把脸,刚才他差点就被毁容了。
冬至没来得及回答他,或者说他也没能在几秒之内想出一个合适的答案,风生火生两头异兽已掉转头又朝他们扑来,后脚一蹬,虎虎生风,火浪席卷半空,连会议桌也着火燃烧,霎时整间会议室烟火弥漫,呛得两人几欲窒息。
刘清波家里藏剑多得是,飞景剑遗失之后,他又换了一把隐秀剑,名字听起来不如飞景剑那般威风,但隐秀剑的来头比飞景剑还大——据说是宋太宗赵匡义的曾用剑。
飞景剑固然也沾了曹丕的帝王气运,但魏国毕竟三分天下,并未一统九州,相比起来,宋代的王朝气运自然更加不凡,赵匡义虽非开国皇帝,当年也是曾随其兄东征西战,以武功起家的帝王,加上刘清波对剑道的领悟日益精进,隐秀剑在他手中赫赫不凡,白气萦绕,俨然有了“隐天下之秀,炼百川成海”的气象。
风生凶猛无比,但遇到刘清波,它发现自己喷出的狂风竟奈何不了对方,反倒被刘清波借着风势,利用剑气往它身上劈出无数伤痕。
室内的温度越来越高,两人满身大汗,视线亦被汗水模糊,咸湿辣眼,衣物全都浸透了。
“快点把那头喷火的灭了!灭了它,风再大也没用!”刘清波吼道。
火生每次喷完火都需要休息一下,冬至趁机接近,想要跃上它的身体控制它,谁知道手刚碰到异兽的长毛,瞬间就缩回手。
“好烫!”
这里明显已经被结界封住,玻璃门窗不知何时模糊一片,根本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否则这里这么大动静,外面早就知道了。
冬至食中二指捏着明光符掷向异兽,符文在半空化为点点火雨落下。
但对于火生而言,火雨相当于跟它嬉闹的羽毛,异兽仰起脑袋,大口一张,火雨落入它口中,人家估计还当冬至是在跟它玩儿。
要的就是这片刻的工夫!
一道身影从它身后高高跃起,长守剑从上往下猛地插入异兽背脊!
冬至志在必得的表情一滞。
剑光灿灿中,异兽碎片般轰然破碎,仿佛幻影泡沫,雾里看花。
会议室的另外一个角落,花火在空中凝聚,点点金光自四面八方飞来,若金轮旭日,刺目绚丽,火生异兽转瞬重生,它甩甩脑袋仰天咆哮,又朝冬至狂奔过来!
“这他娘的怎么回事!”
再看刘清波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形,他的隐秀剑明明已经插入风生异兽的身躯,却扑了个空。
若说异兽只是幻觉,但它们所带来的狂风烈火,却再真实不过!
冬至跟刘清波汗水狂流,他们怀疑再这么下去,还没给火给烧死,就要先活活烤成人干了!
刘清波吼道:“你赶紧弄点暴雨来灭火啊!”
冬至喘着气:“我又不是龙!”
刘清波怒道:“水符啊!求雨符啊!大海符啊!你们用符的不是什么符都有吗,赶紧弄一张出来啊!”
冬至无语片刻,还有闲心开玩笑:“你的名字又是清又是波的,水够多了,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
刘清波:……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要么是被烤死,要么是被冬至气死。
两人都没有料到,隔壁会议室,正有人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墙壁在这边则是玻璃,同步将隔壁发生的事情传递过来。
舒壑看了一眼手表,平静道:“一个小时了,唐局,容我提醒您,再不把他们放出来,您就要背上残害特管局新人,尤其是您的顶头上司,龙局的弟子,的罪名。”
“再等一会儿。”华南分局唐净唐局长懒懒坐在老板椅上,翘着二郎腿,如同在看美国大片。“如果龙深的弟子就这么一点儿潜力,那我就太失望了。”
舒壑暗暗翻了个白眼:“您想试炼他们,也别让我出马啊,他们以后见了我肯定没好脸色!”
唐净看了他一眼:“别告诉我你不想看看龙深到底收了个什么样的徒弟。”
舒壑站得腿酸,也跟着坐下。
“我的确挺好奇,不过他拜师之前只是个普通人吧,你让我设的这个局,连一条出路都不留给他们,换作是我们局里的人,估计也没几个能闯出来。平心而论,他在这么短时间就能达到这种程度,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龙局会收他为弟子,也不是不能理解。”
唐净摇摇头,望向在火海中四处蹦哒的冬、刘二人,忽然冒出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世界已经出现缺口,魔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危机近在眼前。”
舒壑点点头:“是,不单是我国,这几年,整个世界都是多事之秋。”
欲望促生魔气,魔气在人世间流窜,又将内心深处的欲望放大,灾难总在时间中不断轮回,光明与希望是人性中最为珍贵的美德,但黑暗与毁灭也总伴生长存,从未消失。
唐净难得说了几句正经话:“留给我们的时间太少了,他们这批人必须迅速成长起来。”
就在唐净与舒壑对话之时,刘清波已经快被整疯了。
根本杀不死的幻兽,随时随地死而复生,根本没有克制它们的武器,再这样下去,他们只能在这里被活活耗死,哪怕这有可能是考验,刘清波也绝对不愿意失败。
他贴靠在墙上喘息,被火焰炙烤的墙壁传递着令人难以忍受的高温。
刘清波忽然想起他们在总局培训时,经历的那次毕生难忘的丧尸都市试炼。
当时他自诩能力不凡,不想被拖后腿,索性单枪匹马跑回总局,结果却被丧尸包围,没有想象中的大杀四方,如果不是侥幸找到一个藏身之所,单凭他一个人,能不能捱到试炼结束还不知道。那个时候他独自一人,在一个能听见自己心跳声的角落里默默数着时间,凭借他的骄傲与执拗不肯低头。
现在,即使他已学会跟同伴合作,对搭档付出信任,但骄傲执念从未变过,他是刘清波,他一定能够脱困而出。
第96章
刘清波望向对面的冬至。
对方与他一样,正在墙壁上缓慢挪动,时不时应付两只异兽的袭击。
这个人之前受过内伤,至今没有好全,可对方一样坚持到现在,没有将担子都卸给自己,刚进特管局的时候,刘清波看他软萌好脾气的样子,觉得这种人怎么也能进来,那肯定是考官瞎了眼,但后来他认同了对方的实力和毅力,直至此刻,他不能不承认,对方心里的坚持和骄傲,可能半点都不会比自己少。
一个出生在冬至,平平无奇的名字,预兆着冰雪大地,万物归藏的日子,却有经得起烈火淬炼,金石锻造的性情。
这是他的搭档。
有这个搭档在,他可以放心将后背托付。
心念转眼即逝,刘清波感到后背骤然一凉。
就是这里!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举剑,劈下。
霎时如开天辟地挽造化之功,无边火海亦要为此折服,剑光在烟火弥漫的空间中竟生生撕出一道裂口!
但在他转身的刹那,火生风生两头异兽也因此觑见他的空门,嘶吼一声,不约而同扑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同时,冬至后手已至,剑随身动,锋芒横扫风火,两头异兽瞬间化作星火余焰,轰然消散于无形!
两人从撕开结界的裂口中翻滚出来,尘土满面,狼狈不堪。
唐净鼓了几下掌,赞赏道:“你们默契挺不错的啊,怎么发现那里是阵眼?”
冬至早在羊城跟人魔交手那会儿就见过唐净了,刘清波虽然没有见过,但并不妨碍他猜出对方的身份,甭管局长还是什么领导,先翻个白眼再说。
他们是来汇报工作的,不是来接受考验的。
舒壑上前扶起他们,歉然道:“我也是受人之命,见谅见谅!”
冬至嘴角抽搐,也很难保持平和的态度:“唐哥,你这欢迎的方式,可真是别出心裁啊!”
唐净笑道:“不特别一点,怎么表示对你们的看重?不过你们也别生气,待会儿我有好东西给你们,先回答我,你们是怎么发现阵眼的?”
冬至看了刘清波一眼,见后者没有说话的兴致,只好认命负责解答:“空间被结界密封,但任何结界都不是完美无缺的,风生火生是相生的异兽,杀也杀不掉,就算有水也无济于事,只能另辟蹊径。结界里唯一的出口,肯定与外界相连,既然如此那就不会受到火势的影响,而四周墙壁被火燃烧温度升高,唯一温度正常的,自然就是出口。”
舒壑微微动容,眼中不由流露出惊异与欣赏之色。
唐净点点头:“很好,先让舒壑带你们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半个小时后,我们会议室见。”
舒壑对他们笑道:“跟我来。”
去洗漱的路上,刘清波忍不住问他:“刚才那两头异兽,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幻觉?”
舒壑笑了一下:“当然是真的,它们比较特别,不过也不是无敌的,你们之所以觉得它们无法打败,只不过是因为还没摸到它们的弱点而已。但话又说回来,之前唐局这样的小恶作剧,没少整过从地方办事处过来述职的同事,能像你们这样在一个小时内突围而出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刘清波撇撇嘴,心里不爽,故意挑刺:“我们等会换上的衣服,怎么确定尺码符合?我不穿别人穿过的。”
舒壑回头道:“放心,都是全新的,各个尺码都有,不过款式就比较单一了,都是休闲裤加T恤,从前我们出任务经常回来一身狼狈,后来唐局就让人购置足够换洗的衣服,免得我们还得跑回家,省了不少时间。”
但这样的办法也得华东分局这种不缺钱的主儿才想得出来,换作西北分局或者东北分局,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
冬至就挺好奇:“每年上头拨给分局的经费不都是一样的吗,难道分局这边也自己创收了?”
舒壑哦了一声:“你们有所不知,很久以前我们这里流行一句话,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那会儿浦东地价还便宜到没人要的时候,我们前局长就很有眼光地入手了,用经费登记为训练用地,后来浦东地价大涨,他转手就卖出去,又在郊区承包了一些土地转租给别人,每年经费肯定是不愁的,连带我们修炼场所都有了。”
冬至跟刘清波面面相觑,心想跟这比起来,他们卖奶茶点心,那完全是在过家家。
一个小时后,冬至他们收拾干净,重新坐在会议室内。
大片阳光从落地窗洒入,近处的高楼与远处的黄浦江尽收眼底,非但壮丽山河能令人发出惊叹,面对这样的都市丛林,观者同样容易生出人类用聪明才智改造世界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