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霄不知长(96)
安馨听到声音跑出来看儿子,路霄这才找出一点精神头,朝着妈妈摆手,努力用自己正常口气说:“我没事,我没看台阶。”
第三天,路霄在教室里一直在喝咖啡刷题,他不想想太多,他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什么都行,累死都行,但是千万别让他胡思乱想。
他腰疼,大腿疼,髋骨疼,浑身都疼,肩膀抬不起来,扒开衣服还有良寒咬出来的痕迹,他再也不跑不跳了,有时候走在校园里,他都在思索自己走路的姿势奇不奇怪,因为他知道每一步他走得都不舒服,有时候走一回儿就要原地缓一下。
林倩注意到他状态很差了,几次都在微信上问他,但是路霄都没有直说。
他和良寒这件事发生得太私密又太突然了,他不知道应该和谁说,但肯定不是和A班的人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但是本能地感觉班里都是和良寒关系好的人,他来到S市才有几个月呢,寒哥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他孤立无援,没有人会站在他这边的。
第四天,路霄已经收不住自己信马由缰的思绪了。
他感觉自己做了件错事,他不该和寒哥上床的,那天晚上的所有细节开始成倍地放大攻击他,他记得自己两侧腰在抖,抖得抓着他的腰人要用力地握紧往后拽才可以,他下腹核心全部收不住,身体痛苦地反弓,肋骨外翻,下面的肌肉每一次震颤都在夹着他,当时会觉得沉浸,现在只觉得狼狈,所有的亲密美好在几天之内全部熬成了痛苦折磨,他感觉自己要见不得人了,只想躲在角落里呆着。
路霄被那陌生的情感打败了。
他漫无目的地翻着手机,翻过微信上一个个的联系人,本能告诉他应该去找人发泄和倾诉,他一个人承受不来这件事,但是他一个个扫过去,全都不合适说,就在这个时候他点开了甜不辣的聊天记录,猝不及防的是十几天前的最后一句——
甜不辣:小路,别怪姐姐没有告诉你,第一次是很痛的哦。
路霄心里咯噔一声。
就像是一切早有预告,老天早就借了别人的口给了他提醒,是当时的自己竟然没有留意。路霄看了看时间,十天,从他过生日到他们上床那晚,竟然间隔只有十天。
路霄捂着嘴想找甜不辣说话,但是想来想去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可能老天都感觉到他的为难了,无法解释的原因,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甜不辣那边猝不及防地蹦出来一条消息。
甜不辣:嘿,弟弟,问你个严肃的问题。
路霄的心头一紧,怀疑自己窥屏被远在H市的甜不辣发现了,颤抖地回复:什么?
甜不辣给他发了几个颜色的相片,然后问:我要染头发,你看是银灰色好还是粉色好?
女大学生每日闲得冒泡,专注于几个月鼓捣一遍自己的头发。
路霄抑制着手指的颤抖:银灰色。
甜不辣发了一个小猫OK的表情:好的,我去了!
路霄焦虑地咬着手指,猜得到她应该是不会继续找自己说话了,可能是因为他和对方的距离足够远,可能是他俩认识了很多年,那一刻,坦白的欲望压倒了他,打字,然后发送。
飞机:姐姐,你还在吗?
飞机:我和他做了。
路霄紧盯着对面的回复,起初是一个很长的停顿期,紧接着“对方正在输入…”出现,时断时续地出现、消失、再出现了三次,紧接着甜不辣才发消息。
手机轻震。
甜不辣:预料中事。
路霄的心要碎了。
手机紧接着又震动了一下。
甜不辣问:疼吗?
路霄感觉自己已经不能看这两个字了,眼眶滚热,颤抖着手指回复。
飞机:还行。
甜不辣:那应该是很疼的。
甜不辣:疼也别怕。
路霄站在走廊缓步台上,握着手机捂住脸半响都没能说话。
甜不辣好像并没有和路霄的脑回路对上,她一个个的问题抛过来,充满了女青年对男同做爱的好奇。
甜不辣:戴套没?
飞机:……没。
甜不辣:哇,内|射哦。
甜不辣:那他大吗?
飞机:……还行。
甜不辣:啧~
甜不辣:那爽吗?
飞机:……还行吧。
甜不辣:嘿,他应该对你很好吧?
路霄看着那句话,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一个字一个字地打:我不知道。
·
水房,唐金鑫拉着良寒在里面抽烟。
在周一晚上助攻之后,唐金鑫一直没腾开空问他俩进展,他看到良寒和路霄又不说话了,以为是俩人谈崩了,路霄主动和良寒彻底划清界限,寒哥没主动找唐金鑫说,唐金鑫自然是猜结果不好,也就没问,但是这好几天过去,鑫总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对,因为路霄这两天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该啊。
唐金鑫:“你俩这两天怎么了?”
良寒不说话,低头刷着自己的手机。
唐金鑫故作轻松地说:“谈崩了?不能吧,我以为路霄那天会心软的,他挺在意你的。”
良寒烦躁地戳手机,今天他异常烦躁,手机屏幕也不给面子,屏幕好像出了什么问题,点哪都在卡顿。
唐金鑫轻轻踢了良寒一下:“说话啊。”
良寒声音带着不耐烦:“说什么。”
唐金鑫瞧着他笑:“跟兄弟说说,那天晚上怎么了,你俩又闹翻了?”
良寒低头蹙着眉头:“我和他睡了。”
唐金鑫一下子没转过来:“……啊?”
良寒低着头继续按他的手机屏幕,不说话。
唐金鑫消化了半天他的意思,足足过了两秒钟才“靠!”了一声,瞠目结舌地小声问:“寒哥,是我想的那个睡了的意思吗?”
良寒没否认,就是默认的意思。
唐金鑫的三观又在崩塌:这他妈还能不能有比这更炸裂的消息?以为他俩是谈崩了,结果俩人是上床了,他那天助攻没想让他俩上床啊,只是说把话说清楚,他们怎么跳了这么多的步骤啊?他俩能不能有一个哪怕靠一点谱啊?
唐金鑫头都大了:“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啊?你俩又不说话了。”
一提这个话题良寒立刻急了,吸气时脸孔煞白,硬邦邦地答:“他不承认。不让我说。我是他奸夫吗,他不让我说!”
唐金鑫被他骤然拔高的嗓音吓了一跳,立刻抬手安抚他:“那个你先别生气!小点声,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唐金鑫现在作为一个局外的参谋也有点乱,这俩人进展太快了,关系错乱得让人喘不过气,在一起的时候一个个控制不住冲动,不在一起的时候又理智全无,带他俩可真累。
唐金鑫好言好语地说:“这里面兴许是有什么误会,他应该不是你想的这个意思。”
良寒双手握住头,他不知道,不要问他,他现在只感觉那天晚上自己跟做了贼似的,之前明明是路霄同意的,然后路霄又不许他说出去了,他回家一宿一宿地睡不着,焦虑得直打转,不明白路霄他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他自暴自弃地说:“随便他吧,他爱干什么干什么,不想确定身份那就当炮友,没事儿,当什么都行,我死都不放过他。”
唐金鑫又被他吓了一跳,立刻说:“不至于不至于,寒哥你冷静点。”
唐金鑫严重怀疑良寒现在在失控阶段,脑子不清楚,不然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良寒竟然还在他离谱的逻辑里认真地朝着唐金鑫发问:“你说他是不是在国外呆过很久,所以才这么开放啊?他为什么要拿这件事跟我开玩笑?”
他真的钻进牛角尖里了,他这两天一直在想死胡同问题:路霄和我做了,他不许我说,他不认这个关系,他是不是一直都这么开放,他是不是就是拿我试试而已,我真蠢,我就只是一个配合他的玩具,他玩完我会找别人的,他是不是也会和别人做这个?
良寒的手机被暴力地点来点去彻底黑屏了,良寒的喉结迅速地滚动了一下,感觉自己真的要受不了了,他很想摸路霄,受不了地想,那天晚上霄霄一直在哭,他一直哭,他昏头了,他不该走的……愤怒和怜惜来回地撕扯着他,撕扯得他浑身不听使唤,最后他狠狠地拍击了一下卫生间隔间的门板,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