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巨星朋友(55)
席间,导演夸尤因有慧根,尤因心里一直挺忐忑,被这么一称赞,高兴极了,不好意思地傻笑不已。
满腔兴奋与感谢不知如何表达,大手一挥包了剧组的下午茶。
下午开始大量地拍摄他和南少虔共同的镜头。
上次的MV已经合作过一次,抛开私人感情,对和南少虔的再次合作,尤因其实是保持期待的。
南少虔入戏总是松弛而润物无声,感染能力特别强,而且他演技好,也从不会说去故意压戏,反而会带着你进入状态。
尤因不容易入戏,正好特别需要氛围或者对手带领来调到最佳状态。和南少虔站在一起拍戏他总是很舒服,因为南少虔从来不会让他的输出掉到地上,每句话每个肢体动作都有回应,令他像回到母胎,一举一动都被包容被接纳。
全程拍摄都很顺利,只在拍摄何弟驱逐何译员的镜头时NG了几条。
宿舍取景于一栋百年历史的老洋楼,房间面积特别窄,打斗戏份用的是紧凑的长焦镜头拍摄,这样拍出来的效果会让观众更有代入感,但也让本就拥挤的室内空间在视觉上看上去显得更集中狭小,而且也会更考验演员的演技。
因为更近的镜头就代表着演员在举手投足要更真实更连贯,一瞬间的犹豫都会被镜头放大,然后出戏。
NG的主要问题出在尤因身上。
扫把第三次打在南少虔脸上时,导演喊了卡,从监视器后面无奈探头:“小尤,你倒是用点力啊,你憎恨一个人,怎么可能只用扫把抚摸他的脸蛋?”
语气其实是恨铁不成钢,挺严肃的,现场却有工作人员有几个没憋住笑出了声。
尤因第一次在南少虔面前被导演训,脸上羞愧得发红,他下意识瞥了眼南少虔,当看到他脸上貌似镇定实则忍笑的嘴角,心里更加不得劲儿了。
有什么好笑的,他好心保护同事,怕已经受伤的同事再次负伤有错吗?
松散的气氛不利于拍摄,导演举喇叭,沉下脸用粤语说:“再来条!大力啲!他咁大只,打不坏!”(再来一条,用点劲儿,他这么大个子,打不坏!)
又重拍一条。
这条尤因下了死手。
过是过了,导演满意一咔,南少虔的脖子也被扫把划了一条红血痕。
尤因一开始并没发现,卸妆的时候才看见。
南少虔卸妆比他快,踱过来他的化妆间,在他背后,从镜子里看他,几秒钟后,扶着他的椅背微微俯身,朝他凑近,然后用略有些亲密却没到让人觉得冒犯的距离,小声询问,邀请他去吃蟹。
尤因有些戒备地拿湿巾擦拭刚卸完妆的脸蛋,摇摇头,没答应。
南少虔看上去有些遗憾,但没强求,说好吧,然后就要走。扭头的一瞬间,脖子上横亘喉结的一条红痕隐约映在镜子里。
尤因瞧见了,心里咯噔一声,担心占了上风。他反身拉住南少虔的手,说别走,然后蹦起来,嘴里喊着医药箱医药箱,跑到隔壁房间随组医生那里要来了碘酒和棉签。
拿了东西走过来,南少虔已经乖乖就座轮椅上,小学生看老师似的,安静地沉沉盯他。
尤因感到别扭,他是不太想给南少虔上药的,两个人的身体会离得很近,不合适。他下意识望向小郑,有点把医药箱往他手上递的意思。
南少虔说:“别接。”
小郑本来都伸手了,听到老板突然发言,抬起的手愣在原地。
南少虔又朝尤因说:“你做的坏事,却要假别人的手来弥补,是不是太没诚意?”
小郑在旁边噤若寒蝉地察言观色,老板这话乍一听像耍大牌,但仔细一琢磨语气,更像是开玩笑。
尤因和老板是朋友,他知道,于是腼腆一笑,跟着老板的意思走:“尤老师,我下手没个准,把老板弄疼了就不好了。这种细活儿还是麻烦您来吧。”
尤因被扣了顶傲慢的大帽子,只好临时充当一次医师,他硬着头皮揭开络合碘的瓶盖,棉签伸进去蘸湿,然后慢吞吞走到南少虔面前。
准备工作做得太久,期间小郑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背包没拿。他走以后,化妆间就只剩下尤因和南少虔单独两个人。
“头仰起来一点,你这样我怎么擦?”很安静的空间里,尤因无奈发声。
南少虔一直盯着他,虽然眼神很无害,但黏在身上总归让人难以忽视。
对于他语气不太好的要求,南少虔完全无条件履行,温顺地仰起头,像单纯的绵羊,露出脆弱的脖子和青色的颈部静脉。
尤因对他的驯服有些讶然,很快开始后悔自己的凶恶,弯下腰为他涂药的时候,语气软化很多,手上的动作也轻柔,还对患者的体验表达了人文关怀:“疼的话忍一下,消了毒好得快一点……拍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
正小声地隐晦表示歉疚,南少虔突然产生了一个无声的吞咽动作。
起伏极微小,像竭力忍耐后的失败,凸起的大颗喉结倏然从尤因的棉签下滑走,皮肉下的甲状软骨高高耸起又落下,牵连附近的肌肉紧张,又松弛,整个过程就像是发生一场局部的小地震。
尤因下意识抬头,眼皮掀起来,茫然地,撞进了不知从何时起,一直垂眼隐忍注视着他的南少虔的眼里。
视线交错的一霎那,或许是因为居高临下的站位,尤因的心头猛地一颤,第一次,在面对南少虔这种好似捕猎者观察猎物的冷静而狂热的目光时,奇异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颤抖和惶恐。
他还记得,当时离开上海,他明明是抱着逃难心理,他多么期望下次回来,可以看到一个正常的逐渐淡忘他的南少虔。
而显而易见的是,他离开的预期效果并没有达到。
听到南少虔受伤的消息时,他急忙跟着小郑从片场跑出去,遥遥和南少虔对视的那一眼,他就从南少虔克制却幽深的目光里看清楚了。
在他刻意留给彼此互相冷静的十多天过了以后,南少虔依然想要他,依然不打算放弃和他纠缠,依然明晃晃地朝他释放极具侵占性的信息,告诉他,我在关注你,我在等你回头看我。
其实应付南少虔真的很困难,像处理一只不听话的野马,桀骜,固执,喜欢用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力气来亲近你。
而尤因从来没有养马的经验,每次都左支右绌,乏力不已。
作为一个胆子不太大的直男,对于南少虔的不依不饶,他一直以来都感到头疼和失望。
可那时,当时站在车门外,隔着热空气和安静的短短一段路,他却只觉得心里像是有块石头落了地,完全忘记初衷,心里只剩一个想法:南少虔很安全,特别健康,还是那么强壮高大,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严重,这真的太好了。
第41章
他以为自己把距离保持得很好,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他在意南少虔,他竟然如此在意南少虔。日子像一条河流,明明还是那样一天天平静地淌过,可浑然不觉的,就是把他冲刷打磨成了现如今自己都惊愕的模样。
消毒完三遍,尤因收回手,说不上是感慨南少虔的魅力太大还是认命自己或许就是个双性恋,转身把棉签丢进垃圾桶,连带着心里那道总是逾越不过去的枷锁也一并摘除丢了进去。
“先不要碰水吧,两天,或者三天,反正……等结痂了再说。”边低声絮叨,尤因边回过头。
像还没出师的训马师头次和恶马亲密接触,他鼓起勇气主动和南少虔对视了一眼,并且生疏地微微笑了笑。
南少虔沉默却密不透风的追求,一刻不从他身上转移的属于捕猎者的视线,这些居高临下的信号让尤因一度对南少虔这个人充满了神秘的、难以揣测的畏惧。
他觉得南少虔会伤害他。
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他总是逃避南少虔的目光。但今天,因为他的勇敢,他终于不再低着头躲避南少虔,他得到了一桩属于勇士的奖励,看见了有悖于自己认知的一个画面。
南少虔游移不定的眼神,突红的脸颊,艰涩滑动的喉结,这些微弱到眨眼即逝的柔软反应,很清晰地被纳入了他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