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路(49)
“当然是问跟你相关的所有事。”路初阳含糊其辞,“他真有福气,白捡一个听话小孩。”
“说谁小孩呢。”白韶玩笑似的拍他一下,“走,吃午饭。”
“我想问你个事。”路初阳说,“理论上是你家的私事,但是我想问。”
“问。”白韶说。
“你为什么不报警。”路初阳瞥一眼白韶的左手,“给他一个教训。”
“我想过。”白韶说,“这件事比较复杂。”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我大姐离家早,二姐脾气暴躁,我又是男孩,于是我爸妈,特别是我爸,平时总欺负三姐。”
“三姐听话,为了博取我爸的关注,做什么都愿意。”白韶说,“她成绩不好,高中学历,想着其他兄弟姐妹都走了,她就能拿到全部的家产。”
“如果我告我爸,我三姐肯定会反对。”白韶说,“她怕我爸妈不给她家产,她身体不好,这么多年只生了一个女儿,我爸本就对她不太满意,唉。”白韶叹气,“她性格软弱,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我也不想因为我的事,吓得她睡不好觉。”
听罢医生一番话,路初阳面露复杂,他说:“你总在为别人考虑,谁为你考虑呢?”
“我老师、我大姐二姐,和你,都为我考虑啊。”白韶说,他弯弯眼睛,语气轻快,“我很容易满足的。”
路初阳觉得不能这么简单地放过老丈人,他说:“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呢?”
白韶没明白路初阳的问题,他说:“帮我?”
“如果你三姐有安身之处,不再想方设法地图谋你家那一亩三分地,她就不会成为报警的阻碍。”路初阳分析道。
“是的。”白韶说,“但我不会要你的钱。”
“不是钱。”路初阳打个响指,得意洋洋地说,“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白韶问。
“你回乡分家,把分到的家产给你三姐,不就解决了?”路初阳说,“我陪你去。”
“我陪他去。”蹑手蹑脚跟了一路的公孙旌突然冒出来,将白韶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白韶瞪大眼睛:“老师?!”
“我知道你的手是谁弄的了。”公孙旌攥紧拳头,“我不会放过他,就算是你爸也不行。”
白韶转头看路初阳,路初阳仰头看天花板,并且试图用吹口哨缓解尴尬。
“别怪小路导,我逼他说的。”公孙旌说,他拉着白韶坐在餐桌旁,“你想清楚,手是你苦读十四年的饭碗,你爸把你饭碗砸了,你能心软?”
“我没,”白韶哭笑不得,“我觉得路导的提议挺好的,我想先问问我姐姐们,然后一起回老家分家产,我的那份送给我三姐。”
“啊。”公孙旌摸摸鼻尖,略显自豪地说,“我就知道小白不是拎不清的人。”
“那我们,陪你去?”路初阳弯腰坐在白韶身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白韶的脸色,“五一怎么样?”
“可以。”白韶点头,“我们先吃饭吧。”
“吃饭吃饭。”公孙旌喜气洋洋地点了一个香锅和三碗米饭,“这顿我请。”他状似埋怨地说,“小白啊,你嘴巴真紧,瞒了我两年多,幸亏有小路在,人家有啥说啥。”
“别念叨这事儿了公孙主任。”路初阳恨不得缝上公孙旌的嘴巴,他背对白韶都能感受到对方灼灼的视线。
公孙旌乐呵呵地笑,丝毫不觉得自己把路初阳架在火坑上烤。
白韶左手揣兜,意味不明的视线扫过路初阳,倒是没冷笑。
路初阳头皮发麻,一溜小跑去小料台拿水果,借以躲避白韶的审视。
小白大夫温柔的时候是真温柔,严肃的时候也是真吓人。
“你怎么想的,对小路?”公孙旌问,他这个学生对待感情十足的认真,投入就是百分百用心,这让他十分担忧。
“试一试。”白韶说,他低头抠桌面,“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觉得快乐就试试,毕竟人生短暂,找到有趣的伴侣不容易。”公孙旌说,“但不要太沉迷,我看小路也是个挺有主意的人。”
“嗯。”白韶说,“谢谢您。”
公孙旌伸手,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揉了揉白韶的脑袋。
第49章 家庭会议
“的的,路导怎么在?”打开摄像头的一瞬间,白秀兰表达了不满,“这是家庭会议。”
“我知道。”白韶说,他往左边挪了挪身子,让出一小块儿空间留给路初阳发挥,“是路导提出的想法。”
“哦——”白秀兰拖长声音,“路导对咱家的事蛮关心的嘛。”
路初阳不尴不尬地笑笑,他表现得相当弱势,仿佛不知道怎么应对白秀兰的阴阳怪气。白韶下意识挡了路初阳一下,他把手足无措的路初阳往自己身边拢了拢,说:“路导心好。”
“啧啧啧。”白秀兰揶揄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弟,“护犊子是吧,我能隔着屏幕吃了他?”
“秀兰又要吃谁啊?”晚打开摄像头一步的白秀梅打趣地问,“呦,路导也在。”
路初阳整个人缩在白韶身后,只从医生肩膀上露出一双眨巴眨巴的眼睛,他悄悄环住白韶的腰,黏黏糊糊地小声说:“你姐姐好凶。”
白韶不好意思地拍拍路初阳的手背,面对手机屏幕说:“我想回老家跟爸妈分家,你们觉得呢?”
提议一出,两位姐姐接连沉默,半晌,白秀兰看向佯装弱小的路初阳,咬牙切齿地说:“你小子是真毒啊。”
白秀梅认同地点头。
由儿子,而且是唯一的小儿子提出的分家,无异于在全村面前打了白德聪一巴掌。儿不孝,父之过,尽管一线城市已不再讲封建礼教,但在消息闭塞的乡下农村,白德聪得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我打算把我分到的那份送给三姐。”白韶说。
“我看可以。”白秀兰第一个跳起来支持,“别看秀竺一天天愁眉苦脸,一旦得了势,不知道能把那老畜生磋磨成什么样。”
“确实。”白秀梅说,“秀竺命苦,该帮她一把。”她看向出主意的路初阳,意味不明地说,“的的交了个好朋友。”
“哈哈。”听到夸奖,路初阳浑身上下不得劲,他打声哈哈,继续缩在白韶身后装可怜。
“你什么时候回去?”白秀兰问。
“五一。”白韶说。
“行,我买几张机票合适?路导去吗?”白秀兰问。
路初阳小声说:“我想去。”
“带上他吧。”白韶说,“就当旅游。”
“的的真好。”路初阳将下巴放在医生肩上。
白秀兰握紧拳头,要不是隔着屏幕,她真的很想锤欠儿登的路初阳。
白秀梅说:“好的,我五一回去跟你们汇合。”
“这事先别告诉秀竺。”白秀兰说,“给她一个惊喜。”
“惊吓吧。”白秀梅说,“我看你就是看不惯秀竺。”
“对,我就看不惯她小家子气的样子。”白秀兰说,“要不是她畏畏缩缩,的的的手能伤成这样?”
“哎,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白韶打圆场,“三姐也拦了一下,没拦住。”
“放他娘的屁,她那个性格我不知道?”白秀兰越说越气,“怎么可能拦不住!要是我在场,那畜生已经被我砸死了。”
“好了好了。”白秀梅说,“五一回去你把气撒在白小胜身上。”
“对,还有白小胜。”白秀兰将桌子拍得梆梆响,“他死定了。”
白韶闷笑,他说:“时间不早了,姐姐们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