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小卖部(71)
他对郝立冬不仅仅是需求,似乎还有他十多年没考虑过的需要。
郝立冬拿出几个衣架来,自己笑话自己:“哥,我感觉我有时候真没脑子啊,你又不可能安排我住锦红那样的旅店,现在哪个酒店没衣架啊,我还带肥皂,结果你这儿什么都有,我本来还想带个盆呢,之前就带了个小盆子,那旅店是公共浴室,我都半夜偷着去洗澡,洗不了就用盆接水在房间里洗,有一回吓死我了,洗一半进来好几个男的。”
“后来呢。”连政问。
“幸亏我有一条大毛巾,把下面围起来赶紧跑出去了,我就是脸皮太薄了,好几次回头想想这有什么的,大家都是男的,看看怎么了,反正我也看他们的,大大方方地看,不能心虚,可我一想我下面连根毛都没有,丢不起那个人啊……”
郝立冬滔滔不绝的时候,连政偶尔看他,偶尔移开视线去看窗外夜景。既然人来了,他征求郝立冬意见:“立冬,明儿上午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啊,这么快?”
“先了解下情况,主要看你,不想去就等明年。”
郝立冬放下刚准备给连政看的新衣服,纠结地坐下来,想了好一会儿才问:“哥,会不会有很多医生盯着研究啊?其实我,我……”
比起手术,他更想知道自己的阳痿还有没有救,能不能硬起来。
“有什么顾虑?”
“我想——”
“立冬,你大哥没走吧?”郝金芳出现在房门口,见连政没走,操控轮椅直接进了屋,对儿子说,“我正好跟他说点事,你去外头看会电视。”
郝立冬紧张地起身,看着母亲问:“妈,什么事啊?”
“连卓的事。”
“……”
他不吭声了,回过头,目光与连政对上。
连政看出郝立冬心里有事,说:“去吧,后天带你上早市转转。”
“好,那我出去了啊。妈,你有事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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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58.不懂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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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儿子带上房门后,郝金芳将揣了一路的另一份遗嘱从外套内兜里拿出来,交到儿子亲哥哥手中,客气地喊了一声“连总”。
“我这趟来,是想麻烦你几件事,实在没办法了……”
连政以为郝金芳真是为了连卓而来,需要他转交信件,没有拆开对折的牛皮纸信封。
他直接道:“能办的尽量给你办,办不了的找我也没用。”
“好,”郝金芳语气颇为无奈,“你也看见我这情况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哪里还玩得动,咬着牙过来的,不知道哪天就两腿一蹬,翘辫子了。”
“说吧。”连政没兴趣听病号自述痛苦,郝金芳能咬着牙过来,绝非小事。
“那封信是给你的,你打开瞧瞧,等你瞧完我再说。”
他打开没上胶的信封,抽出里面白纸展开,神色微肃,竟是一份手写遗嘱,内容交代得详细清楚,显然咨询过律师。
郝金芳名下有八十万存款,南亭湾那套房子在她死后由养子郝立冬继承,存款郝立冬继承七十五万,另五万则给林春涛,没有连卓的份。
他问:“这笔钱是卓舒兰给的么?”
“是啊,立冬骨折住院那阵,她过意不去,也是可怜立冬才给了一百万,立冬只肯收二十万,我就做主替他收了。”
连政收起遗嘱,等着郝金芳说下去。
“我问过律师了,等我死了再把房子给立冬不划算,以后他要是想换房得交不少税钱,可我不能现在就过户给他……”郝金芳说到这儿直叹气,“我知道这孩子心里怎么想的,他拿到房子,等我一死转头就能给卖掉,跟你清了这笔账。”
“需要我做什么。”连政又问。
“千万别让他卖房子,你就当行行好,立冬以后有困难了你拉他一把,我实在放心不下他……还有他身体那个毛病,也得麻烦你帮忙找个好医生给他看看,钱都从七十五万里扣,花多少都给他治。”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孩子因为身体毛病,一直自卑不敢找对象,怕遭嫌弃,他以后要是找不着对象,你看看哪儿有好姑娘,给他介绍一个,替他把把关,他肯成家,我就踏实了。”
一个将死之人的临终遗愿,皆与养子有关,这情分做不了假,但连政不轻易承诺办不到的事,比如给郝立冬介绍对象。
“前面说的你放心,立冬我会管,他身体那毛病能治,我之前咨询过医生,明年给他安排手术,费用我承担。”
“是吗?”郝金芳面露喜色,“这孩子怎么没跟我说呢,能治就好,我就怕不能治,影响他正常生活,你到时候再问问医生,他将来能不能要孩子。”
对象、结婚、孩子,没一个能接的茬,连政挺烦这些话题,尤其当事人还是郝立冬。
他拒绝道:“问不了,立冬的个人问题你让他自己解决。”
“……”郝金芳不明白连政怎么想的,对儿子立冬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她担心再说下去讨人嫌,赶紧往自己身上扯,“最后有个事,等我一走,我怕立冬一人弄不好,你要有时间过来,就帮个忙吧。”
非亲非故的一个外人,连政并不想参与此事,南城当地找个殡葬机构操办,省心省力,自己能帮的仅是提供经济或人脉。
他打算这么跟郝金芳说,忽而想起郝立冬嚎啕大哭的场面,很多农村人讲究落叶归根,郝立冬之前提过会带养母回云城老家,到时能不能处理好,是个问题。
郝金芳看连政不说话,弄不清对方是犹豫还是不愿帮忙,为了儿子以后的路能顺坦些,她豁出脸面卖惨卖可怜,哽咽着说:“我十几岁就出来打工,老家没几个亲戚,身体一出毛病各个怕我借钱,也都不来往了,就立冬一直守着我,四处打工借钱,自己吃不饱饭,头几年连肉都没吃过,我拖累了他,这孩子重感情,当年他外婆走的时候,受了刺激不吃不喝,天一黑就哭,在他外婆那屋一躺躺好几个月……”
“我都要死了,谁对我好我心里清楚,我不跟你谈连卓的事,就想把立冬托给你,他把你当亲哥一样,特喜欢你,成天跟我念叨你,说你好,以后你就是他的靠山,我真的厚着脸皮求你了,多照顾照顾他,抽空上南城看看他,要是他愿意,你把他接到北城吧。”
亲哥么,连政记得郝立冬也这么说过,坐在车里哭着跟他说“我把你当我亲哥”,现在回想,这小子光在嘴上拿他当亲哥了。
再意乱的夜,总有清醒的时候,但清醒后怎么面对与外人无关,即便对方是郝立冬的养母。
连政清楚自己的需要,沉默半晌后,回郝金芳:“立冬是人不是东西,你托给我没用,他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我既然认他做弟弟,肯定会照顾他,至于他以后成不成家,我管不了。”
“好好,你肯照顾他就好,我谢谢你了……”郝金芳撑着轮椅扶手想站起来好好道谢,连政见状及时拦住她,她又感慨,“你以后就明白了,立冬他没坏心眼,什么都不图,就想有个能说上话的依靠,夫妻还不是一条心呢。”
不用以后,连政一直都知道,郝立冬没坏心眼。
没坏心眼的郝立冬在客厅焦急踱步,恨不得跑房门口听墙角,酒店工作人员送来的夜宵一口没吃,反复摁亮手机屏幕看时间,一分一秒地算着,好奇两人在里面谈什么,只是关于连卓吗?
就在他急得真准备去偷听墙角时,房门开了。
“妈!”郝立冬几步过去,朝室内瞄了一眼,连政背对着他立于落地窗前,似乎在看景,又似乎在出神。
他推着轮椅往客厅送母亲回主卧,忍不住问:“妈,你们都聊什么了啊?我前天问大哥要连卓的照片了,他今天忙估计没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