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小卖部(127)
意识模糊前,郝立冬两手紧紧抠着哥哥的手臂,抠出血了都没察觉,他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说出了压在心底的秘密。
“哥,我和连卓换了,我怕你讨厌我,不要我,不敢说,我不想做那女人的儿子,不想做你弟弟,就想做你媳妇儿,对不起……”
医生及时赶到病房,病床上的人已经陷入昏迷,而旁边那个红着眼眶,两人的手牢牢握着。病人体质特殊,看见过多的出血量及血块,当即有了判断,忙向对方说明情况,药流不理想,需立刻安排做清宫手术。
“做吧。”
连政不舍地放开郝立冬的手,等郝立冬被推进手术室,他站在走廊里看着紧闭的门,转身进了消防通道。
北城某中餐厅内,卓舒兰带着老母亲与丈夫一同就餐,丈夫和继子下个月要去边疆探望养子,她就等着这个机会,最后再去趟南城看看亲儿子,自打郝立冬离开北城,她想明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兴许过几年,孩子就想要她这个妈妈了。
只可惜突如其来的电话,将彻底打破她平静的生活。
看到来电显示,卓舒兰明显愣住,连政在她这儿属于无事不登三宝殿,每回打过来都没好事,丈夫前几日才提过,连政去了东城考察,新项目的生产基地可能会建在东城,她没多想,接通电话后热情地打招呼:“小政。”
“立冬怀孕了。”
“……”
“孩子是我的。”
“……”
卓舒兰惊恐地瞪大眼睛,张着嘴当场傻了,连绍宗见妻子没了反应,正准备开口,安静的包间里,儿子暴怒的指责,一句接一句地传进他耳朵。
“你他妈的还是个人么?!当初怎么求我的?你有多少次机会告诉我立冬是你儿子,我也不至于碰他,他现在大出血,在手术室里,这个结果,你满意了?”
“……”连绍宗震惊得迅速起身,一把夺走妻子的手机,“怎么回事儿?!”
“这就是你出轨娶回来的好老婆,爸,我把话撂这儿,立冬要有什么意外,我回去就弄死她,这个家,谁都甭想好过!”
连绍宗连张口的机会都没有,电话被挂了,他看向妻子:“舒兰,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巨大的恐慌仿佛将心脏穿透,卓舒兰面如死灰,看着丈夫的脸,说不出一个字来。
第99章 98.平安小卖部(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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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迷糊间,郝立冬感觉自己在飘,除了脑袋有点晕,肚子不疼了,身体好像什么变化都没发生过一样。
被送进病房后,他才稍微清醒,听着交谈声,一睁眼便瞧见守在身边的连政,确信自己活过来了,内心升起一阵劫后余生的欣喜,忍不住想哭,终于又见到哥哥了。
“哥。”
送走医生,连政听到一声轻喊,立刻回到病床前坐下,“醒了。”
“刚才就醒了,听见你跟医生说话,好想你。”郝立冬直直望向哥哥,眼里有笑,慢慢地也有了泪,“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胡说什么,这不是见到了。”连政握紧弟弟的手,掌中的实感让他确定郝立冬真的还活着,那么多血,他多怕再也见不到郝立冬。
“太疼了,我就害怕……”郝立冬又笑又哭,晕乎的大脑还没想起自己在手术前抖出去的秘密,他试着动了下身体,毫无反应,麻药还没消失,可现在好想抱哥哥。
“哥,我动不了,你上来陪陪我,我想抱你。”
单人间的病床与三人间的没有区别,容不下两个人,连政这两天都睡的陪护床,他不忍影响郝立冬休息,但此刻也很想抱一抱郝立冬。
抱一抱这个他曾经差点踹流产的弟弟,幸好活下来了。
兄弟俩一个平躺着,一个侧着身,彼此脑袋紧挨着,依偎在狭窄的单人病床上。
窗外阳光照进病房,郝立冬投入哥哥安心的怀抱,眼睛和耳朵感受着最真实的世界,这才想起自己抖出去的秘密,奇怪,连政好像什么都没说啊,这就结了?不问问他吗?
“哥。”
“嗯。”
“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啊?”
连政想了解有关郝立冬的一切,却并不想从郝立冬口中听到那些让他既心疼又后悔自责的事儿,等在手术室外的每一分钟里,他都在想郝立冬。
想郝立冬去年中暑昏迷,掏不起几百块钱的医药费,住着火车站最破的小旅店,一个人在北城无依无靠,受了欺负没人给撑腰,知道他的身份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给点施舍就把他当好人。
“听医生的话,先休息,等你养好身体再问。”
哥哥知道真相后的反应居然如此平淡,郝立冬开始怀疑人生,自己遭老鼻子罪了,每天担惊受怕,活在痛苦中进退两难,早知这样,是不是年前就应该说出来啊,难道老天看他可怜,不跟他计较了?
“你不生气吗?”他不确定地追问。
隔了一会儿,连政回他:“生气。”
承受了长达近十秒钟的煎熬,郝立冬仗着哥哥心疼他,决定趁这机会甩锅给对方,于是道:“我刚做完手术,头晕,你不能跟我生气,你说咱们是两口子的,没有秘密,所以我才告诉你的。”
声音虽虚弱,但理直气壮。
连政怎么舍得跟郝立冬生气,气的是自己去年没往下查,没把郝立冬当回事儿,又不负责任,害郝立冬受这么大罪。
他抱紧弟弟,心疼地喊了声“媳妇儿”,说:“以后都不跟你生气了。”
“这还差不多,”郝立冬乐呵起来,心直口快,“哥,我喜欢听你这么叫我,你别老叫我名字,换着来行不?”
“行,”连政反问弟弟,“那你叫我什么。”
“我叫你……”郝立冬琢磨下了,模仿奶奶的口吻喊,“政、儿?”
“……”
“政、儿?”
“……”
郝立冬这回没一点尴尬,在哥哥面前厚着脸皮叫了好几遍,可始终学不会连读,两个字中间总要卡顿一下,妥妥的南方口音。连政听着十分别扭,纠正了两次,索性由着去了,媳妇儿高兴就好。
耳边叽叽喳喳的,这小子做完手术还能有这么多话,真是闹腾,他闭上眼睛,已经可以看到将来的生活,自己会有一个热闹的小家,或许弟弟是老天派来的,来填补他空缺的人生。
“哥,你困了吗?”
“有点儿。”
“那你睡啊。对了哥,医生给我做手术的时候,我迷迷糊糊做梦了。”
“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我妈突然来医院了,劝我跟你打好关系,我跟她说,咱俩关系好着呢,这辈子都不分开,然后我妈就笑了,说我脑子不轴了。”
“嗯,这辈子都不分开。”
连政再睁眼时,病房里暗了下来,太阳已落山,郝立冬枕在他胳膊上沉沉睡着。他听着平稳的呼吸又眯了两三分钟,随后托住郝立冬脑袋,缓缓抽出胳膊,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去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算算时间,助理应该到了云城,连政回病房找到静音的手机,打开一看,有好几通未接来电和短信,均来自他爸。
点开短信才看见,他爸已经坐飞机赶到东城,在等他回消息。
郝立冬若是想见亲生父母,也不会刻意隐瞒身世,连政悄声离开病房,去了消防通道,给他爸回拨过去,对面几乎是秒接。
“小政!那孩子情况怎么样了?我现在在东城,”电话里连绍宗的语气很是着急,“在哪个医院啊?我赶紧过去看看他。”
“甭过来,他做完手术了,需要休息。”
“就过去看一眼,我没让你兰姨跟着来,”见儿子不肯说出医院地址,连绍宗急得上火,“你们一个个的都要气死我是不是?把我气死了,这个家就消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