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风来(39)
“是啊。”利克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他在南边有两个葡萄田,前几年几乎隔几个月就会来,每次都要在极限俱乐部呆上很久。后来次数才逐渐少了一些。”
利克想了想,又说:“算起来Finn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上一次还是半年前。我记得那时候,他刚从威尼斯回来。”
听到这里,林出以为自己听错了地名,本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抬头朝利克看去。
结果利克正好低头专心地给咖啡打奶泡,并没有看向他。
过了一会儿,利克把煮好的咖啡放在林出眼前的桌面上,还特意转动了一下咖啡杯的角度,说:“说起这个,Lin,我特意为你找出了这个杯子,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林出看到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彩绘玻璃咖啡杯,杯身上有精致的金色图案,画的简笔画是代表威尼斯的圣马可钟楼与贡多拉,而图案的下方是林出的亲笔签名。
他一下子认出了这个杯子,忍不住盯着它微微发怔。
威尼斯著名的特产——意式玻璃杯,因为有各位音乐家的签名,成为了去年威尼斯音乐节最炙手可热的限量纪念品。时间过去不久,林出清楚地记得这些杯子数量不多,音乐节官网无法订购,只有在威尼斯的礼品商店才能买到,当时被炒到很高的价格。
林出位于伦敦的家里应该也有这个杯子,只是他在威尼斯音乐节的表现差强人意,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去回想那时候的事情,再后来就逐渐忘到了脑后。
林出用手指摸着玻璃杯,紧紧皱起了眉头。
他觉得心里突然冒出了很多想法,可是这些想法都在脑袋里一晃而过,乱糟糟地纠结在一起,最后就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看向利克,问道:“是Finn买了这个杯子放在这里的吗?”
“当然。我们这里的老客人不多,每一个都可以拥有专用的咖啡杯哦。”利克随即笑了笑说,“说来惭愧,其实我并不了解音乐,后来在网上搜了一下这个杯子——当时真的被它的价格吓到了。Lin,你可真是一位厉害的世界级演奏家。”
“……谢谢。”林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勉强地笑了一下。
他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于是低下头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尽力掩饰不自然,“Finn很早就提到过我吗?他怎么说我的?不会说了我很多坏话吧?”
“那倒没有。他不太说自己的事情。”利克没有觉得奇怪,笑着回答道,“不过老板说过Finn喜欢音乐,有一位非常迷恋的钢琴演奏家,每年都会去欧洲看他的音乐会。原本我还觉得奇怪,毕竟欧洲距新西兰实在太遥远了。直到他把你带来这里我才明白,原来不是演奏家,而是心上人。我猜,你和Finn其实很早就在秘密交往,是不是?”
利克的语气里含着揶揄。林出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他把放在桌面上的手收了回来,害怕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他心里的想法。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地说:“……对。”
“我们已经在一起,很久很久了。”
作者有话说:
注:
[1]福克斯冰川:全球海拔最低,对人类最友好的冰川,即便是普通人也可以毫无障碍地在上面行走,体验“冰河世纪”的感觉。
可是由于全球变暖,福克斯冰川退化非常严重,疫情前我去的时候还有徒步登冰川的路线,往返需要16+小时,结果写这章的时候查询了一下,发现这条线路已经因为冰川融化而永久关闭了,目前只能坐直升机往返冰川。
[2]纹身:毛利人是新西兰原住民,从长相看更接近亚洲人,纹身是他们的传统。不过,新西兰主流白人社会阶层对毛利纹身的偏见和误读由来已久。这些毛利裔通过努力进入新西兰政治领域,一直在呼吁各方尊重他们的传统文化。2020年新上任的新西兰女外长就是一位纹面的毛利人女性哦。
第36章 一万五千英尺
之后的两天,库克山的天空都有点阴沉。除了小屋子和咖啡馆以外,林出哪里都没去,几乎一直都在练习钢琴。
第三天一大早,林出拉开窗帘,终于看到了澄澈没有一丝水汽的天空。
那天吃过早餐,沈风来带着林出搭上了游客中心的巴士前往库克山机场。林出是完全的外行,需要按照相关法规在跳伞中心学习45分钟的教学视频,之后才能穿戴设备进行跳伞的活动。
为了以防万一,林出戴上了墨镜和口罩,一路上都安安静静地坐在沈风来身旁。可他好像还是被人认了出来,巴士上有几个年轻的白人女孩子一直在看他,最后还偷偷对着他拍了照。
林出想起宋唐之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嘱,摸了摸鼻子,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不过这种愧疚只持续了很短很短的几秒,因为今天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实在分不出心思去在意那些。
“紧张吗?”沈风来注意到他的动作,问他。
林出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笑着点点头,“有一点点。”
沈风来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说:“要是觉得害怕,你可以随时喊停。”
“我才不会反悔呢。”林出用余光看了看前排的那几个女孩子,没有敢有太大的动作,只在座位下面用小手指勾沈风来的手心,“不光是跳伞,我还要蹦极、攀岩和滑雪。我要把以前没有玩过的都补回来,你以后都别想抛下我一个人去做这些。”
“什么时候胆子变这么大了?”沈风来似乎有些意外,“我记得以前你很怕高的。”
林出立刻压低声音说:“因为我相信你。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沈风来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小出,在我面前你只要开开心心做想做的事情就好,根本不用勉强什么的。”
林出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这可是你说的。”
沈风来问他:“你想做什么?”
林出已经确定车上并没有第三个中国人,于是直接说:“我现在就想要亲你。”
沈风来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听得笑了一声。
林出偏偏较上了劲,执拗地又说了一遍:“或者你亲我也行。你亲,你现在就亲。”
巴士的椅子偏小,两个成年男人挤着坐,身体不自觉就贴在一起。沈风来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侧过头与他对视。
林出看见他从口袋里伸出一只手,突然微微笑了笑,抬起来用指尖抵在自己的嘴唇上,轻轻地印了一个吻。
随后他自然而然地把手搭在林出的背上,手指伸过去揉了揉林出另一侧的耳垂,指尖上刚刚被亲吻过的地方就正好落在了林出的耳垂上。
“先打个欠条,”沈风来轻声说,“一会儿补给你。”
林出坐在位置上呆了一会儿,紧接着耳朵立刻发烫起来。他原本只是说着玩的,这时候低头“嗯”了一声,假装去看窗外的雪山和草原。
库克山飞机场规模不大,停着一些私人直升机和小型飞机,用来为游客提供往返冰川的娱乐项目。
今天是第一个放晴的天气,跳伞中心人不少。许多人已经换上了醒目的红色或橙色跳伞服。质地坚硬的连体服裹在衣服外面,所有人看起来都胖了一圈,帽子把脑袋箍得怪里怪气,好几个少年少女嘻嘻哈哈地把脸贴在一起做着鬼脸拍照。
林出在单间里认真地学习了视频课程,出来正好看到沈风来坐在落地窗前的凳子上等他。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跟提供给初学者的装备不一样,沈风来的跳伞服是深色的,只有一条腰带卡在劲瘦的腰线上。他把两边的袖子都挽了上去,从小手臂到肩膀,每一寸肌肉都匀称结实,线条流畅,显出强悍的男人味道来。
林出站在原地看着他向自己走来,清醒地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外面的山峦白雪似乎全都成了虚化的背景,只有沈风来的身影是真实的,牢牢操控着着他的全部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