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风来(38)
这一下把林出的说得回过神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手心依然捏着那块冰晶,融化的水顺着指缝滴落下来,把袖口都打湿了。
林出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接着把冰块抛进了湖水里。
沈风来叹了口气站起来,也摘下手套,把林出的手包裹进自己的手掌心里,手指不断用力地揉擦着他的指节。
“没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不是很冰。”林出说,“伦敦的冬天那么难熬,平时我也没有一直戴手套啊,没那么矫情的。”
沈风来没有说话,手上反而用上了力道。顿时一阵酸疼的感觉传来,林出只好闭上了嘴巴。
过了会儿,林出轻声说:“沈风来?”
沈风来不回应。
林出微微弯下身子,从下往上去看他的眼睛,“你到底是心疼我,还是故意报复我啊?”
沈风来停下了动作,眼神里是惯常的淡然,“觉得疼了?”
林出点点头。
沈风来只回答了一声,“该。”
林出立刻被他气笑了,“你怎么比宋唐还紧张,你以前也不这样啊。”
“你也说是以前了。”沈风来把林出右手的手指搓热了,又张开手掌与他十指相扣,说,“在伦敦那么多年都好好的,要是来新西兰几天就长了冻疮,我多没面子?要我以后怎么跟你家里人交代?”
林出听到这句话,心脏不争气地跳动了一下,忍不住微微笑了。
他看着沈风来与自己交握的手,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即便在他见过的钢琴家里,这也是一双非常漂亮的手。他忍不住用另一只手覆盖上去,手指摩挲着沈风来的手背。
“那我也给你暖一暖手好不好?”林出说,“我就绝对不会用这么粗暴的方式。”
“哦?”沈风来的嘴角含着笑意,干燥的指腹来回摩擦着林出的虎口,“那你要好好教我。”
他这样的态度倒是让林出顿时生出了些不服输的念头,他捧着沈风来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突然张开嘴,装作要咬下去。
结果沈风来依然微笑着看他,没有丝毫要收回手的意思。过了一会儿,还鼓励似的用大拇指蹭了蹭林出的嘴唇。
林出只好作罢,改用舌尖一点一点去舔舐他冰凉的指尖,之后又轻轻去亲吻他掌心的纹路。
沈风来任由他摆弄,另一只手按在林出的后颈上,带上了些介于安抚与逗弄之间的力道。到最后他自己的呼吸也稍微粗了一些,干脆捧着林出的脸,回了他一个深吻。
等到嘴唇分开的时候,林出气息不稳,连耳根都变成了红色。但他依然厚着脸皮抬头去看沈风来的眼睛,并且冷静地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唇,说:“怎么样,学会了吗?”
他听到沈风来笑了,笑声慵懒低沉,传到林出的耳边。
沈风来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边,片刻之后才淡定地说:“走吧,再晚一点说不定要变天了。要是遇上了风雪我们就麻烦了。”
林出又愣了好一会儿,才别扭地“嗯”了一句。他的心里有点舍不得,于是回头又向着库克山的方向看了一眼,想要把此时的景色完全收进视野中。但一想到过几天就可以从空中再一次俯瞰这座雄伟的山峰,又忍不住期待起来。
*
让人没想到的是,那天回到度假屋后没多久,林出居然开始咳嗽起来,应该还是因为在山里受了凉。
其实伦敦比新西兰要冷上不少,空气质量也根本不在同一个水平。林出从前并不太生病,他也是来了新西兰之后才对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有了真正的认知。
好在睡了一晚之后全身乏力的症状消失不见,只剩下轻微的鼻塞。他又在屋子里休息了一整天才出了门,打算去丹尼尔的咖啡馆坐坐。
这天刚好是周二,游客中心里几乎看不到几个人,林出进去的时候,只有服务生利克在。
“你好Lin,”利克笑着和他打招呼,“你康复了吗?”
林出有点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没事的,只是有点小感冒而已。多谢你的关心。”
Zart也跟着一起来了,这时候开心地蹦蹦跳跳,自己转了一圈之后,蹭到了利克的身边,用爪子和脑袋去贴利克的腿。
利克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走到吧台后面找出了一块狗咬胶,让它叼着自己去壁炉边玩。
林出这才发现壁炉边上原本放着的书报夹已经被挪开了,现在放着一个很大的狗窝。
杜宾是一种非常怕冷的狗,Zart也不例外。那个位置有壁炉传递的热量,不会感受到一丝寒意,它能在里面安心地睡上一天。
林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找了个窗口的位置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利克从吧台后面端了水出来,放到林出面前。
利克棕色头发,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是一种异域风情的帅气。他弯腰的时候,林出突然看到他露出的锁骨位置有面积不小的纹身。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林出的视线,利克微微笑了一下,居然伸手把衬衫领口拉开了一些,“你没见过这个吧?可以仔细看看。”
林出立刻收回了目光,说了句:“抱歉。”
“你不必觉得抱歉。”利克态度温和地说,“我有一半毛利人血统。这个纹身——我们叫它‘莫克’,它是我的骄傲,象征着新西兰的历史和我母亲的家族。我很乐意把它展示给所有人看。”
听了这话,林出觉得有点感动,于是笑了一下说,“它真的很特别。”
他知道纹身是毛利人自古以来的文化图腾,也是所有毛利裔引以为傲的神圣传统,代表着对这片土地深深的爱。
利克也笑了,“你对它感兴趣吗?”
林出点了点头。
利克显然很高兴他能这么说,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自然而然地为林出介绍起自己身上的纹身。林出仔细听着他说话,发现利克看起来安静,实际上却相当健谈,跟他聊天让人从心底觉得舒适。
时间过去得很快,中午的时候利克把林出留下吃饭,还亲自下厨给他做了地道的毛利烤肉。
毛利烤肉制作过程繁琐,需要先用特殊的香料熏制,再放在石块上烤熟,是新西兰传统美食之一。林出一直想尝尝,只是来到南岛真么久,他们还没有在城镇中停留过。
他把盘子里的东西一点一点吃光了,问利克:“丹尼尔不回来吃吗?”
“老板和Finn一起去跳伞俱乐部了。你也知道,跳伞是很看天气的运动,山顶天气变化多端,他们来不及下山也是常有的。”利克站在吧台后方为林出煮咖啡,一边把咖啡豆加进机器里,一边回答说,“我听说了,Finn打算带你双人Tandem。你们感情真好。”
林出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微微笑了一下。
午后的咖啡屋,空气干燥温暖,落地玻璃窗外是流云苍穹与铺天盖地的碧草野花。
两人已经聊了很久,都是十分放松的状态。利克的话也比先前要多了不少,他看向林出,说:“我认识Finn认识也有好几年了,他的变化真的很大,我猜这些变化都是因为你产生的。”
林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有点不太理解利克的意思,于是问道:“你觉得他的变化很大?”
“当然。我刚刚来到这里打工的时候,觉得他是个奇怪的客人。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喝酒。”利克歪了歪脑袋,“不过Finn现在的样子棒极了,他对你真的很温柔。”
林出愣了一下,只好轻声说了一句:“他一直很温柔啊。”
“温柔吗?”利克想了想,说,“也许吧,在自己的恋人面前总是不一样的。”
说到这里,咖啡机发出“滴滴”声,利克把温度正好的咖啡倒进咖啡杯,没有再说话。
烘焙过的咖啡豆散发出馥郁的芳香,很快充满了整个空间。可林出的心里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他有些急迫,想要与利克接着谈论这个话题,“Finn以前是不是经常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