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婚(61)
张一浩对盛明谦的不满都快溢出这个房间了,盛明谦不想跟他争论,另外一想,张一浩对叶涞挺上心的,他也就没在意张一浩眼神里的刀子。
盛明谦还在想刚刚张一浩说的话,叶涞的代言跟已经签订的合同全没了,舆论风向虽然对叶涞不利,但除了离婚这一件事,其他的信息真真假假,都没有经过证实,而且叶涞的态度刚硬,品牌方不至于一起在这时候跟叶涞闹解约。
看样子,张一浩以为是他干的。
院长现在的情况很差,盛明谦知道叶涞没多余的精力去处理这些事,他只给林瀚发了条信息,让他查查,到底是谁在后面给他招黑。
发完消息又想,为什么自己以前没发现呢?
一直等到护士跟医生进来查房,病房里几个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下午盛明谦约的肿瘤科主任过来给院长做了检查,又看了看报告,最后叫叶涞去了办公室,主任跟叶涞说得很直白,让家属做好准备。
叶涞已经预料到了,但真到了这时候,还是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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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最后还是走了,葬礼按照她走之前的交代,一切从简。
丧礼那天还是被一些记者知道了,前段时间他们一直在扒叶涞的过去,扒出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盛明谦知道,一定会有记者摸到孤儿院,提前找了不少人守住院门口,那些穿黑衣的记者进不去,只能眼巴巴站在院门口远远拍几张照片,但让他们兴奋的是,他们还是拍到了盛明谦跟叶涞的同框照。
这一个礼拜,盛明谦除了处理要紧的事,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医院里,葬礼也站在叶涞身边,在家属的位置上,跟叶涞一起迎客送人。
叶涞几次开口,让盛明谦不必如此,他不用陪着他,更不用陪他一起戴孝,他们已经离婚了,就算他们没离婚,他们的关系也不过是协议婚姻而已。
但盛明谦几次都不接他话,好像听不懂一样,后来叶涞也不再说了,他愿意跟着就跟着吧,总有走的时候。
孩子们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只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院长了。
院子里的哭声一直不断,小鱼最后哭抽了过去,叶涞又去照顾孩子,前前后后脚不沾地。
葬礼虽然从简,来参加的人并不少,张一浩跟陈宇川一大早就来了,帮着叶涞打理丧事,盛明谦还是有条不紊招待来人。
安旭尧也来了:“叶涞,我妈妈跟蒋院长是多年好友,她人不在国内,让我一定代替她参加蒋院长葬礼,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就跟我说。”
上次相亲,两个人没什么联系,离婚新闻之后,安旭尧也发过消息给他,叶涞当时看见了,但一直没回。
“谢谢安总,”叶涞抛开相亲对象,只当他是院长朋友的儿子,“今天朋友来了不少,目前人手够了,安总里面坐。”
叶涞说完,带着安旭尧进去,盛明谦紧随其后。
自打看见安旭尧,盛明谦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往他身上刮,安旭尧也感受到了那两道打量里带着敌意的视线。
叶涞跟盛明谦离婚的消息闹得那么大,安旭尧没想到盛明谦也在,还在家属的站位上,玩味地冲着盛明谦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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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丧宴结束,叶涞跟盛明谦又一一送走宾客,最后瘫坐在院长房间里。
“难受可以哭出来。”盛明谦还站在他身侧。
叶涞两条手臂搭在膝盖上,上半身垂得低低的,听完盛明谦的话,他抬手在脸上摸了一把,脸颊发烫,没有眼泪,人在极度的情绪里是哭不出来的,五感会变得迟钝又空洞,那些情绪找不到一个发泄口。
雁归有时,潮来有汛,人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曾经留下的痕迹只会慢慢变淡。
外面的天快黑色,临近夜晚的天空是青灰色,风高高敛在门口挂着的白布上,叶涞眼底的颜色跟那块吹来吹去的白布一样,凄凄凉凉的。
叶涞慢慢整理院长留下来的遗物,一边整理,一边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盛明谦听。
“院长妈妈临走前跟我说,人终有这么一遭,生人死别,悲欢离合,一辈子就是这么些事儿,有些事,到了就是到了,没了就是没了。”
叶涞说到这里顿了顿,慢慢抬头缓了口气,眼前的视线模糊,身体里积压乱窜的悲伤终于找到了出口,想停也停不下来,他用袖子使劲儿擦了擦湿漉漉的脸,又压了压眼眶,半天才继续开口说话。
“明谦,当初是我用了那段视频,你才会跟我结婚,真论起来,是我错在先,执念太深。”
“我是六楼那孩子,但那孩子跟你也无关了,因为我就是叶涞,我不再是傅锐格……”
叶涞舔了舔裂开的嘴角,没干的眼泪是咸的。
窗外已经彻底黑了,房间里还没开灯,一片暗,叶涞动了动脖子,转头抬着下巴,对着身侧黑暗里那道不明不白的呼吸:“明谦,你不用一直跟着我,你不欠我的,也不欠那孩子……”
第47章 没怎么,你随便骂
叶涞的话很轻,绸带一样荡在半空,湿哑的话音随着浮起的丝丝卷皱,飘进盛明谦耳朵里。
往往越柔软的东西,长出来的刺也最扎人,专挑人最软的地方扎,叶涞不光在扎盛明谦,也是在扎他自己。
十年时间,最后只有两句轻飘飘的话,他不是在跟盛明谦说,他是在说服他自己而已。
不对就是不对,强求不得。
盛明谦不欠他。
黑暗里叶涞的眼睛只有两个不亮的光点,房间里已经看不清了,叶涞不想开灯,把手边已经整理好的相册跟笔记本,摸索着往旁边挪了挪,最后直接坐在地板上。
盛明谦还在想叶涞的话,身体像被万千针尖扎过,被扎的地方密密麻麻的疼,眼里是叶涞几句话撩起的风雨,他用了劲儿才压下去,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手心里出了汗,迈开灌满死水样的双腿,小腿微微颤抖着蹲下去,对着叶涞的视线,挨着他坐在地板上,说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话。
“我答应了院长,会好好照顾你。”
盛明谦说话时,呼吸喷在叶涞颈侧,落下来火星子一样的温度。
叶涞撑着胳膊站起来,语气有点冲:“盛明谦,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用别人照顾,更不用你照顾。”
他说完,没管还坐在地上的盛明谦,扭头直接走了。
叶涞晚上是怎么睡着的自己也不知道了,第二天早上一醒就在自己的床上,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服,盖着被子。
他以为盛明谦昨晚就走了,但他洗漱完一进餐厅,就看到盛明谦跟孙阿姨在照顾孩子们吃早餐,脖子上还戴着围裙,跟他一身笔挺西装格格不入。
盛明谦不常做这种伺候人的事,脸上的表情一直很严肃,前前后后手忙脚乱,一会儿这个孩子哭了得哄,另一个孩子又喊他,把孩子们弄好了,又去帮忙端菜。
终于弄好了,盛明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刚松一口气,一抬头又看到了叶涞,视线钉在叶涞脸上,那口气又凝在喉咙里,还是小鱼出声喊叶涞,才打断盛明谦的视线。
“涞哥哥,快过来吃饭,是盛叔叔做的。”
叶涞别开眼,小步挪到餐桌边坐下,压着声音问:“你怎么还没走?”
盛明谦原来站在叶涞对面,最后换了个位置,坐到叶涞左手边:“先吃饭,吃过饭再说。”
小鱼跟孩子们一看就是晚上没睡好,一个个儿眼皮都肿成了铃铛了,看人都得昂着脑袋,昨晚叶涞睡着之后,迷迷糊糊还听到孩子们的房间里有高高低低的哭声。
孙阿姨一边吃一边还说:“盛先生,这两天麻烦您了,昨晚孩子们哭得厉害,盛先生还帮忙哄了半天。”
最后半句孙阿姨是在跟叶涞说,小鱼也扯着盛明谦衣服,说了句“盛叔叔,谢谢你”。
连小孩子都在说谢谢,叶涞知道自己现在没理由撵人,盛明谦的确帮了他很多,拿起筷子专心往嘴里扒饭,头也不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