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婚(24)
盛明谦头也没抬,手上摸来摸去的动作没停:“不着急。”
“不着急你怎么晚上就回来了?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叶涞扒开脚边的东西,也盘腿坐在地上,挪了挪腿,膝盖挨着盛明谦。
盛明谦顺着碟片摸到叶涞胳膊,又往上摸到叶涞脸上戴着的口罩时一顿,手指一抬,扫在叶涞帽檐上。
“你出门不是不戴口罩跟帽子吗?现在几点了?”
“快十一点了,”叶涞掏出手机看了看,“上一次从酒吧回来被拍了,所以我现在很小心。”
戴着口罩说话嗓音闷闷的,盛明谦摸到叶涞挂在耳后的细绳直接摘了他脸上的口罩,又抬手掀了他帽子:“刚回来?”
帽子一掀头发也乱了,叶涞甩了甩脖子:“刚从浩哥家回来,回去之后发现你不在,打你电话也不接,我就给瀚哥打电话,他说你回来找东西了。”
盛明谦动了动腿,叶涞注意到他左腿下面压着一个小小的红本,还有一个透明文件夹。
上面的字太醒目,叶涞想忽视都难。
红色的小本是他们的结婚证,他的那本结婚证一直放在家里的抽屉里,盛明谦的结婚证他一直不知道放在哪儿了,原来是在书房。
透明文件夹里装着的就是他们的结婚协议,里面的内容叶涞烂熟在心,几条几款几个意思都再熟悉不过。
叶涞胳膊撑在盛明谦腿边,弯腰越过盛明谦,伸手抽过结婚证跟结婚协议。
这个姿势像是叶涞压在盛明谦身上,衣服前襟贴着盛明谦胸口,文件被几本厚厚的书压在下面,叶涞抽了几下才抽出来。
叶涞撑稳身体,拿着结婚证跟结婚协议在盛明谦耳边晃了晃:“明谦,你半夜回来不会是找我们的结婚证跟结婚协议吧。”
盛明谦脸色变了变,下颚线在光里突然变得凌厉,叶涞抿起唇不再说话,坐直身体也不再贴着盛明谦。
本想不再提这个话题,但盛明谦却主动开了口:“你还记得,你当年是怎么跟我结婚的吗?”
叶涞捏着结婚证的手动了一下,身体紧绷着,保持跪坐在自己腿上的姿势,再开口声音极其轻佻,像是突然之间生出来的保护层,包裹着那颗不受控制的心脏。
“当然记得啊,印象深刻,是我威胁你的嘛。”
一直跪坐着两条腿有点麻,脚心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叶涞换了个姿势,两手反撑着地上的书,尖锐的书角扎着手心有点疼,叶涞还是捏着结婚证没松,继续说:“当年《生剥》电影杀青宴之后,我趁你喝多了跑到你房间跟你上床,又恬不知耻把我们那天晚上的事从头到脚全都录了下来,第二天早上你发现了那段视频,直接把摄像头摔了,不过里面的内存卡没摔坏……”
盛明谦推开手边乱七八糟的东西站起来,摸着旁边的桌角转身往外走,叶涞脖子朝门口仰着,颈前勾起脆弱的弧度,在盛明谦走到门口时叫住他。
“那段视频到现在还存在我手机里,我经常会拿出来看,”叶涞意犹未尽地眯了眯眼,声音带着隐隐的挑衅,“你眼睛好了之后要不要跟我一起再看一遍?正好我们家观影厅的屏幕很大,音响也不错,环绕影厅四周……”
“叶涞,”盛明谦出声打断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叶涞好似没听到盛明谦的话,转头看他,声音里的挑衅一下子就没了,喉咙涌上期待跟小心:“明谦,你还没看过完整的视频吧,你确定不再跟我看一遍吗?”
“你自己留着欣赏吧。”盛明谦说完,两只手摸着墙快步出了书房,房门被他摔得震天响。
叶涞被震得身体一抖,食指指腹摸着结婚证上那三个凸出来的字,微微刺手。
等到走廊上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他才打开结婚证看,映入眼底的是醒目的红底双人合照。
叶涞记得清楚那是冬天,都快过年了,他们拍照的时候被摄影师要求脱掉笨重的羽绒服跟外套,叶涞为了拍照,那天在衣服里只穿了一件整洁的白衬衫,前一天晚上他拿着熨斗烫平了每一处褶皱。
但那天只是他一个人的期待,盛明谦坐在椅子上,皱着眉说不脱外套,他的大衣衣领也有点歪,脸色差到摄影师不再多言,匆匆按下快门,那一刻叶涞头歪向盛明谦一侧,笑对镜头,盛明谦则是一脸无情。
两张结婚照一共是99块钱,寓意长长久久。
盛明谦掏出一百拿了照片就往外走,只有叶涞等着收银员找给他一枚硬币,那时候他执拗地坚持,说好的99就得是99,多一块也不行,多一块就不对味了。
那一刻他自动忽略他跟盛明谦的协议婚姻关系,自动忽略他们最本质的问题。
民政局那天下午并不忙,三对结婚五对离婚。
盛明谦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填写表格提交资料,钢戳盖下去,工作人员把两个红本递给他们,盛明谦接过自己的结婚证快步转身出了民政局。
傍晚开始下雪,叶涞从民政局出去被冷风一吹,才想起来自己的外套落在了照相馆里,台阶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叶涞走得小心翼翼,心里想着千万别摔倒。
生活里好像总是这样,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还剩最后一节台阶,叶涞吸进去的那口冷气还没吐出来,脚底一滑还是摔了下去,坚硬湿冷的水泥台阶磕在腰后疼得他眼前一黑。
路过的人过来扶他,叶涞挣扎着站起来,白衬衫上沾满了黑乎乎的雪泥,怎么都弄不干净,衬衫上新摔出来的褶皱怎么拍也不再平整。
那一刻好像已经对他们婚后五年的一切都有了预示,偷来的就是偷来的,不干净也不平整。
第20章 五年时间一到我就不缠着你了
叶涞等胸口里那下震动平稳之后才起身,扶着桌角站稳身体。
书房地板上太乱了,叶涞弯腰把地上的东西整理好,书跟碟片放回书架,文件摞在一起摆回桌子上,最后只剩一张海报跟结婚证。
叶涞打开海报,他没想到海报里的人竟然是他,那还是他出演《生剥》时候的单人剧照,拍摄到中期需要稍微调整一下造型,盛明谦对头发长度都有要求,让化妆师把他的头发剪短一点,盖在睫毛上刚刚好,稍微能挡住他眼睛里的忧郁,又不至于看起来太颓废。
叶涞不知道盛明谦为什么留着他这张海报,看了几眼又折好,随手放在书架上,又把结婚证跟结婚协议放回抽屉里。
书房整理干净了叶涞才出去,隔壁的卧室门紧闭着,里面有慢慢挪动的脚步声。
叶涞站在门口,抿抿唇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明谦,你自己在里面可以吗?”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回答,叶涞苦笑一声,自己下楼进了观影厅。
音响他没开,大屏幕上无声放映着那天晚上的事,明明两个人做着最亲密的事,叶涞却看得浑身冰凉,就算没有声音没有字幕,叶涞也能准确地分辨出自己那时候说了什么。
视频有一整夜那么很长,叶涞看着看着就蜷缩着身体躺在沙发上闭上眼。
回忆来势汹汹,一场错误的开始,叶涞在当时还是选了一个最不堪的决定,在剧组拍摄的那大半年时间里,他靠近之后又品尝到了他曾幻想的一切,而那个最不堪的果实恰恰对他来说也是最诱人的,饱满的果汁,红艳艳的外皮,明知道有毒他也想吃,想知道那到底有多可口。
最后的理智在盛明谦让他说出自己的要求时彻底粉碎,藏在心底的渴望瞬间膨胀到最大程度,像是即将吹爆的气球,再多一分他都无法好好地站在盛明谦面前。
叶涞知道,就算现在让他再选择一次,他依旧会做出那个决定。
只是结局好像也早就注定,只要时间一到就什么都没有了。
等到盛明谦摸着墙走进观影厅,叶涞已经抱着膝盖睡着了,巨幅投影仪上的画面也早就彻底静止,画面里两个灰色人影早已经睡熟,以最亲密的姿势拥抱着彼此,直到天明之后又变成另一幅对峙的残忍画面。
盛明谦的眼睛在三天后摘了纱布,他已经能看见一点了,医生嘱咐他药还需要继续吃,又给开了新的眼药水,提醒他暂时不能开车,出门要戴墨镜,算是恢复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