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告白了吗(5)
班上学生正做题的做题,吃饭的吃饭,看见他们同时进来,都投来有点儿诧异的目光。
顾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涌现出一种深深的厌恶感。
他拉开椅子,看见何田田正在玩一台无需联网的老式游戏机,画面是由黑灰小方块拼凑的,拿在手里就是空调遥控的大小。
“哈喽。”何田田在激烈操作中跟他打招呼。
“哈喽。”顾渊坐下,注意到她在玩的是一款自己小时候见过的游戏。
就是操纵小方块一路往下,期间会遇到许多障碍物,还会碰上高处砸下来的“炸.弹”。而为了增加难度,小方块下落速度会越来越快。
何田田没过多久就撞死了,将游戏机递过来:“玩玩?”
顾渊看着闪烁的灰色屏幕,笑了,说:“不了,谢谢。”
他只玩过两次这个游戏,第一次公园里的小孩儿还有池虞都围着他看;第二次他玩给爸妈看,游戏机被没收,他被打了手心。
晚上七点,晚测试卷照常发下来,今天是考数学,整个班级都陷入了安静。
顾渊算着题,他做题的速度非常快,选择题十道,填空题四道,他用了不过十五分钟。
随后他翻过卷子背面,开始写几何证明。
在写完最后一行“∴得证”,顾渊快速打定了主意,盖上笔盖放下卷子,低声对何田田说:“我走了。”
“去哪儿?”何田田用气声问。
“逃学。”顾渊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竟然露出了有几分痞气的笑,随后朝何田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何田田笑了,摇摇晃晃比了个ok。
顾渊于是出去了,熟门熟路地先到卫生间去,带上隔间的门,摸出手机开机。
他进入微信,点开一个叫“尤尤暗杀名单”的四人群,发出去一句话:我要出去。
群里很快就有人秒回:okk,15分钟后。
在挨饿:我可以走路。
月光光:姐开车接你,近得很
鉴于有被拿三轮车载过的经历,顾渊姑且还是确认一下。
在挨饿:什么车?
月光光:当然是四轮
在挨饿:别酒驾,我马上出来
DOMI:可以让弟弟开,很简单的,就是刹车和油门【龇牙】
顾渊和他们相处两年了,虽然知道他们疯疯癫癫,但还是能分清玩笑。
他关了手机出去,走到教师办公室门口,手扶好胃部,熟练地敲门推门。
今晚万东方不在,只有副班主任在,是极佳的请假时间。
副班主任姓余,教英语,这时用夸张的语调对站在旁边的池虞说:“Poor boy! You look so pale!”
顾渊看向池虞,一眼就看出他也是来请假的。
池虞不是苍白,而是他本身皮肤就很白,真病假病就很难说了。
“What’s going on?”余老师问顾渊。
顾渊刚要捂着胃开口,就果然听见她说:“IN ENGLISH!”
这是向余老师请假的必经之路,余老师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让学生说英语的机会。
于是顾渊妥协道:“I’ve got a stomachache.”
“And you?”余老师看向池虞。
池虞硬着头皮回答:“Headache.”
余老师教育他把句子说完整,好容易给他俩都写好假条,督促他们“互相搀扶”着去校医室。
他们固然是不肯搀扶的,只能并肩捂着“痛处”一脸虚弱地出去,特地绕开班级门口,走另一边没人的楼梯。
刚下去他们就知道对方是在装病。
“你头疼?”顾渊看池虞一眼,“头长哪儿?”
池虞默默将手从腹部移开,刚被余老师硬拉着练习了头疼胃疼牙疼腰疼,他都忘了自己到底该哪儿疼了。
他们俩离了教学区就迅速强健起来,什么病痛都好了,直接往学校围墙去。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逃学了,因为都是惯犯,他们自然不会去揭发对方。
虽然顾渊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好奇过池虞逃学都去哪里。
学校的围墙建得不高,还赶不上他们人高,顶上也没有装玻璃碎,要想翻出去简直是易如反掌。
顾渊先落地,心情愉悦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呼吸了一口围墙外边的空气。
似乎是比里面要凉快一些儿。
池虞也翻过来,稳稳落地,并一步朝顾渊靠近,说:“今天是20比19,是我赢了。”
他们只要在学校,就会比拼,会像这样计分。
但是光是争个输赢没有意思,他们想要实际性的获胜感,于是他们在一年前定下了一个规定:赢的那个人可以无条件命令输的那个人做一件事。
他们互相厌恶,所以“做一件事”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顾渊眼睛里的光瞬间冷了下来:“说吧,明天想要我做什么?”
池虞看着他,仿佛认真思考了许久,随后笑了笑。
他们离得很近,近得顾渊能清楚看见池虞眼睛里带着的些微恨意——池虞是真的很讨厌他。
池虞说:“我要你明天一天不许说话,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
顾渊听了,面无表情道:“成交。”
而后他们就在围墙下分开,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顾渊一直走到约定的地方,这样酷暑的夜里竟然破天荒起了风,他站在一盏路灯下,不知道自己面色冷得可怕。
一辆红色玛莎拉蒂在他身边停下,驾驶座车窗摇下来,里边是个剪了寸头的漂亮女人,朝他吹了声口哨:“弟弟,走了!”
顾渊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车随即滑进夜色里,因为校门前这条路除了上下学,可以说是空无一人,于是徐玥将车开得飞快。
但这车行得极稳,丝毫不打飘,车上循环播放着《你要跳舞吗》,这是徐玥最近爱听的歌。
车在路上行驶了大约有十五分钟,逐渐拐进一片荒废的工业园,夜晚漆黑如墨,唯一的光亮来自前方。
那是一幢经过多次装修改建的三层小洋房,音乐从那里传出来,蓝的绿的黄的红的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晃来晃去,二楼的露台上,有人正背着电吉他大声唱high歌,披头散发,汗如雨下。
这是顾渊的一位远房表哥开的店,与店风格极其不搭的木制招牌就挂在店外,上边用文艺的手写体写着“遇甜”。
估计已经没有人记得,这原本是一家蛋糕店了。
徐玥就将爱车停在店门口,店门敞开着,里边的客人都往外看,看见顾渊有人轻吹了声口哨。
“弟弟来啦!”徐玥喜笑颜开,“这回没骗人吧?”
这儿并不是酒吧,也不对外售卖含酒精类饮料,但客人们都沉浸在音乐与光线明暗变幻的氛围中,仿佛是醉了。
烫了泰迪卷的许多米一身服务员打扮,胳膊底下夹着个托盘过来,给了顾渊一个拥抱,随后肆无忌惮地将顾渊的头发揉乱:“弟弟,好久不见!”
店里这些打工的都是顾渊表哥的朋友,年龄都在二十五到三十出头之间,每个都喊顾渊叫“弟弟”。
“原来你真的在读书。”客人们说,看着他身上穿的校服,白衣黑裤,年轻而英俊。
“今天想玩什么?”徐玥问他,“穿校服跳舞?猜人?”
“简单的就好,今天有点儿累了。”顾渊说,“我只是出来坐坐。”
“上学怎么样,学校好玩吗?”坐在近处的一位客人托着腮问,“我很怀念我的学生时代。”
“不好玩。”顾渊想起了池虞,又重复了一遍:“一点儿都不好玩。”
徐玥笑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喊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
这真是个大家在学生时代都玩过的游戏,因为有顾渊参与,围坐过来的客人特别多。
因为大家来店里就是玩的,基本选的都是大冒险,有调制黑暗饮料喝下去、让其他客人坐一轮大腿,甚至还有玩得开的选择了和人接吻。
顾渊坐在一张高脚凳上,随着大家笑,间或说几句话、提出几个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