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潮(137)
陈潮看着手机,眉皱得很深。
“怎么啦?”章凯在他对面,问。
陈潮拧着的眉还是没松,把手机扔在一边,烦躁地靠着椅背。
“咱俩都多久没见了,你能不能别看手机了!”章凯敲敲桌子,“你好好跟我吃饭行吗!”
陈潮舒了口气,笑了下问:“我吃什么啊?菜都没上。”
“马上了!”章凯抬手喊服务生,“我们菜给我们催催!等四十分钟了!饿死了!”
服务生答应着走了,章凯看着陈潮说:“潮哥你今天跟我回去住!”
“我不去,我东西都在宾馆。”陈潮不喜欢在别人家住,一般能自己住都自己住。
“那我上你那儿住,我想你呢!”章凯哼唧着说。
“你说话注意点儿,”陈潮笑着说,“我是个gay,不合适。”
“操……”章凯笑着骂,“怕啥,反正我是大直男。”
章凯毕业之后在电视台实习一年,跟了一个专栏,做得还挺好。现在从电视台辞职了,最近在跟朋友们拍东西。
陈潮大学时跟他关系好,毕业了也一直有联系。何况陈潮出国前一直在章凯他哥的工作室,那会儿工作室几个哥哥干什么都带着他,教他不少东西。
这次陈潮过来也是章铭洋给叫过来的,从知道他回来了隔两天打个电话催他过来见见,陈潮答应了走之前来一趟。
这两天章铭洋扣着他给白干活儿,今天是章凯特意过去把陈潮给带走了。走前他哥还说:“明天得还我,他活儿还没干完呢。”
章凯说:“别不要脸了!”
章铭洋团了张纸扔他后脑勺上:“怎么跟你哥说话呢?”
章凯拖着陈潮出来吃饭,结果陈潮一直在看手机。
没上菜的时候看,上菜了还在看。
后来章凯不干了,问:“你还能不能行了!我走了啊!”
陈潮又把手机放下,说:“不看了。”
“有啥好看的啊!”章凯早知道陈潮和苗嘉颜的事儿,“你俩都那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好聊的!”
“没聊,”陈潮说,“吃饭。”
自从毕业了章凯就再没看见过陈潮,这会儿心里激动,非拉着陈潮喝酒。
陈潮酒量挺可以,可今晚也还是喝得有点儿多了。
他去洗手间,章凯咬着烟没点,现在不让在外面抽烟了。
陈潮没拿手机,铃声在桌上想起来,小凯迷迷蒙蒙地站起来看,上面显示“老婆”。
苗嘉颜一直没睡着,他拿着手机,往上翻看他和陈潮以前的聊天记录。这是他失眠时的习惯了,这些记录可以一遍遍回看。越看越难受,潮哥真的特别好。
这个电话也只是试探着打打,没想到这次却接了。
“潮——”
“嫂子?我小凯啊!”章凯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背景也吵吵闹闹的,“你找潮哥吗?他去厕所了!”
苗嘉颜愣住了,不确定地问:“章凯?”
“就是我!”章凯当年来这儿拍毕业作品,跟苗嘉颜很熟的,“好久没见了!”
“你们在哪儿啊……”苗嘉颜问的时候还有点儿紧张,“潮哥和你在一起吗?”
“他没有,他那么忙哪有空搭理我!今天这都是我求着才出来跟我吃饭!”章凯喝了酒嗓门儿有点大,“你怎么没一起来啊?”
苗嘉颜想撒个谎,不想说陈潮是不想理他了。
还没等他想到怎么回,陈潮的声音从那边响起来:“谁电话?”
“嫂子的。”章凯把电话递给他。
陈潮接了过来,喝了酒的嗓音听起来和平时有一点点不一样:“嗯?怎么了?”
他语气还是冷,可又因为喝酒的关系,语速有点儿慢。
这样慢慢地说话,就像他平时撒娇要哄一样。
仅仅是几个字就让苗嘉颜鼻子猛地一酸。
“潮哥……”苗嘉颜叫他。
陈潮又问了遍:“怎么了?”
苗嘉颜坐起来,揉了揉鼻子,声音哑了:“潮哥,我很害怕。”
陈潮沉默了两秒,问他:“怕什么?”
苗嘉颜攥着手机,低头回答说:“怕我找不到你了。”
“你怕吗?”陈潮坐回椅子上,垂着眼问了句。
“怕。”苗嘉颜颤着声音,诚实地说,“我害怕。”
第104章
陈潮在电话里也并不温柔, 如果是以往,喝多了的他说话带一点点鼻音,尾音也会拖得长一点, 显得很软。
然而这次并没有,他听起来还是很理智, 带着距离。并没有因为苗嘉颜的一声“害怕”就软下来。
之后的两天陈潮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 他像是并不想理人,苗嘉颜也不会全天不停找他, 只在偶尔发消息给他。
这段时间的陈潮莫名地让苗嘉颜想到了小时候的他。
冷冷的,有脾气和棱角的陈潮。他从前原本就是这样的。
苗嘉颜有些年没见过这样的他了,并不是他性格变了, 只是对苗嘉颜没有过。
“你知道我这儿从来不外招人, 直接招就能进来的我也看不上。”章铭洋侧坐在陈潮面前的桌子上, 拿着根笔在桌子边上敲敲打打, “旗哥也看不上。”
陈潮无奈地笑了, 叫了声“哥”。
“旗哥让我直接跟你把合同定了,坑蒙拐骗不管怎么的先把你扣这儿。”章铭洋冲陈潮扬扬眉毛, “你看洋哥坑你了么?”
“你也坑不了我啊,哥。”陈潮视线还在电脑屏幕上, “你让我先整完这个。”
“别干了, 干活儿也不给你钱。”章铭洋把陈潮电脑屏幕一推, “先跟我说话。晚上吃什么?”
陈潮没办法了, 放下鼠标, 抬头说:“什么都行。”
“什么时候跟我签?”章铭洋问。
陈潮失笑:“哥我没毕业呢。”
这不马上了吗?”章铭洋问,“什么时候签?旗哥给我下任务了。”
旗哥看得上我, 当时我在这儿旗哥也很照顾我。”陈潮看着他说, “但我现在签不了, 哥。”
展旗是章铭洋的合伙人,四十多岁,一个名号很响的建筑设计师。前些年一直在上海,后来才回的这儿,这家工作室当初就是展旗带着章铭洋做的,资源大部分都是他的。章铭洋那会儿一心想做灯,但他毕竟年轻,一个人撑不起来,也没法做高端。
这几年下来也真做起来了,展旗出门前让章铭洋把陈潮弄回来,他相当喜欢陈潮。
“那怎么的?没打算回来啊?”章铭洋用笔头悄悄陈潮后背,“还真打算接着留那边?以后不回来了?”
陈潮说“没有”。
“那不得了,那你不回我这儿还去哪儿啊?”章铭洋说,“那几家出来的往我这儿来旗哥一个都没留,咱这儿看不上,这个是真不将就。当年你在这儿上学旗哥就说放你出去学三年。”
陈潮扛不住了就笑,不说话。
这几天陈潮一直没松过口,章铭洋把话都说到份儿了,陈潮口头上都没答应。
他不是看不上这地方,事实上就像章铭洋说的,这是个对年轻人来说非常有诱惑力的地方。起点高,机会多,都是年轻人也自由,在高端工作室当少数人,跟去大所熬年限当画图工不是一回事儿,回来跟几个项目就能自己带了。
陈潮大四大五一直都在这儿,那时候展旗有什么都带着他,就是当徒弟带的。
陈潮也知道这儿好,各方面都好。
“话说到份儿了,你再琢磨琢磨。”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章铭洋和他说。
“琢磨着呢,我心里有数,哥。”陈潮认真地说。
“抛开那些,从私下里咱俩这关系说。”章铭洋喝了口冰水,看着陈潮说,“现在留学生在外头没那么吃得开了,你有能力还背着那么多奖,我知道。你除非能真钻到叫得出名号的那几家去镀个金,可你就那几年,之后就走了,人家干什么给你资源。到时候你回来往哪儿去?没地方能直接让你当负责人,你照样得磨。咱们这儿也都是外头回来的,哪个不是自命不凡的,回来去大所差点儿把心气儿都熬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