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火(47)

　　“他没事吧？”严乔有些心虚地问。
　　陈浔先是沉默，接着语气嘲讽，“唐灿那种没有心的人哪会有问题？”
　　严乔听到这话又想起了程谦，接着他从陈浔的冰箱里掏出来两瓶野格开始跟陈浔喝起来。两个人沉默着什么也不做，就是捧杯。
　　夜里，酒劲上来严乔去睡了陈浔的卧室。陈浔喝多了脸白，人也呆。他从床头柜里抓住一大把大白兔奶糖放到兜里，对着严乔翻了个白眼晃荡出门了。
　　陈浔想他不能开车，怎么能开车呢，唐灿特别害怕车，其实他最开始也有点怕车。刚去北美那时候他总能想到唐灿的那场车祸，他没见到但是夜里做梦总是梦见唐灿在流血，人冰凉冰凉的，他常常怪自己，怪自己为什么那天让他走，怪自己为什么没有留他在家做作业。
　　他记得唐灿的家的路，于是他在路上招了辆出租车说了位置。
　　唐灿听到有人断断续续地敲门，于是他放下手底正在看的书，去开门。
　　开门见着陈是浔，看到鬼一样赶紧把门甩上。
　　门在关上的那一刹，陈浔身体没动，手很快地扯住了它。
　　陈浔把着门，但是没吭声。
　　“你找我干什么？”唐灿揉眼睛先打破了沉默。
　　“这个给你。”
　　“什么啊。”唐灿有些好奇。
　　“你不是爱吃这个吗？”陈浔思路不连贯，从大衣兜里掏了几次都没有掏出来，于是皱着眉头使了一点力气，但又因为酒的关系抓不稳，兜里的奶糖被扯蹦散了满地。
　　他定定地看着的手里只剩下一块，然后抓着唐灿的手把那一块放在他手里，“这个。”
　　唐灿看看陈浔又看看糖，有點不知所措。
　　“要我给你剥开？”
　　“我给你剥开也行。”陈浔醉醺醺道。
　　唐灿攥住了手心，垂着睫毛小声说：“不用了。”
　　“那我走了。”陈浔转身离开，他的糖也送完了就跟唐灿摆手准备回家了。
　　唐灿看着陈浔的背影，不知怎么心忽然就沉了一下。
　　天已经很晚了，连路上的出租车也剩下的不多，唐灿没忍住张开嘴叫住了陈浔，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心软的，可他就是叫住了他，然后扯着醉鬼的手腕往家里走。
　　陈浔看着唐灿的手腕，“我记的我好像也这么扯过你的手来着，那时候你还抱着树因为怕狗下敢不来，我就这么牵着你回我的卧室。”
　　“嗯。”唐灿低头看路，“都过去了。”
　　“是应该过去了。”陈浔很快地点头，又说胡话，“一直活在过去的人很痛苦。”
　　一张床，陈浔坐在左边，唐灿在右边坐着吃药。
　　“这个我也有。”陈浔拿着药瓶看到上面的图案，认出来唐灿和自己吃的一样。
　　于是顺手给自己也倒了一片塞到嘴里。
　　唐灿想拦没拦住。
　　两个人都吃了药，大眼瞪着小眼互相看。
　　唐灿想问他为什么要吃安眠药，可是他不敢问。哪怕对面是已经喝醉了的陈浔，他还是有些怕他。
　　他也不说话就低头用手翻滚着床单上的药瓶。
　　过了一会唐灿受不了这个气氛，赶紧回身去柜子找新被子，然后铺在地上。
　　药效很快，陈浔乏了拉过唐灿的被子，闭着眼睛准备睡觉。
　　卧室里很安静，窗外晃动着树影和小区的灯光。
　　他像是陷入了梦呓：“唐灿。”
　　“嗯。”
　　“我回来过好多次。”
　　“嗯。”唐灿在钻到被子里，躺好。
　　“我不是个容易心死的人。”
　　陈浔断断续续地说，“第一次回来，我看见你在老房子里写作业，你做题做的很认真，连站在大门口的人都看不到。第二次我看见你和我姐买新房了，然后你们搬到了一起，你陪大着肚子的陈曦散步，再回来我听见楼上的孩子的哭闹声，还有陈曦的抱怨声，自己你不听地哄着唐天，你好像真的当了个好爸爸。”
　　“我还回来过一次，我看到你匆忙地从学校里跑回来，怀里抱着一罐奶粉，你跑上了楼没一会把唐天领出来，和他在草坪上玩，你笑得好开心”
　　“再后来，我就不愿意回来了，因为你太幸福了，没有我你真的成为了一个正常人……”
　　“你有了新的朋友，上了新的学校，家庭幸福，一切都是新的，生活里没有我你过的挺快乐的。”
　　“我们俩比陌生人还不如。”
　　唐灿默默地听着，他躲在被子里，把糖纸剥开塞到嘴里用力地嚼，他不觉得小时候爱吃的大白兔有多甜，他只是觉得有些苦，苦得他眼睛都热了，于是他胡乱地用手抹眼睛。
　　“所以你就这样对我？”唐灿声音有点哑，“你觉得我过的好就要伤害我？”
　　“还是你以为只有你自己因为过去痛苦？”
　　“我也会难过会伤心，”陈浔睡好了，唐灿断断续续地说，“我多希望我们俩没有那段过去，没有谈过那段恋爱，我没有喜欢过你，这样我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追漂亮姑娘，顺理成章地当个正常人。”
　　“陈浔，你把我的人生都弄乱了，我本来…… 本来是直的……我可以……喜欢很多女生的……可是我跟你走了一段错的路，想要矫正回来，可我总是陷在过去，你知道不知道啊，我好像没法爱上其他人了……你以为我过得好吗……还是你觉得我过得好，伤害了我你就会开心……”
　　陈浔的呼吸变得绵长，应该是睡着了，唐灿看着外面的树影，他终于抑制不住心里的难过，忽然从被子里爬出来，他去了盥洗室，把淋浴打开很快水声充满整个浴室。
　　唐灿蹲在墙角，捂着眼睛无声地哭。
　　糖纸掉在地上，瓷砖反射着糖纸上那只蓝色的兔子，很安静。唐灿眼泪好像太多了，两只手捂不住，顺着下巴淌出来爬满了脸。


第55章 打架
　　第二天，唐灿睁开眼睛，陈浔已经离开。
　　这会他睡在床上，应该是陈浔趁他睡着把他挪到床上来的。
　　唐灿掀开被子下地洗漱，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还是红的，他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条新的毛巾拆开氤湿敷在眼睛上。
　　出门之前他盘算着去便利店买两只包子当早饭，等换好衣服推门要出发的的时候，发现厨房里的正在保温着的粥和点心，唐灿犹豫了一会又把鞋脱了，回到餐厅坐好把粥老老实实地喝了。
　　就快要入夏，唐灿穿的也薄了许多，偶尔和师哥们去天台吸烟的时候，他们都说唐灿瘦了好多，是不是最近发生什么事情了，唐灿只能打着哈哈把话题错过去。
　　唐灿依然压抑，对于痛苦他总是有一种平静的钝感，就好像已经习惯了痛苦一样，没了多余的情绪，只有接受接受然后再压抑压抑，他快乐不起来。
　　中饭之前去看爸爸，唐白河依旧在病床上睡觉，唐灿检查他身下的床垫，效果居然还不错，没有出现褥疮之类的迹象，瓶子里的药剂计量也一如既往。
　　他在唐白河的床边坐好，摸了摸唐白河的手，然后把手塞回兜里。这次他没说话，反正说什么说了唐白河也不会醒过来，等了这么多年，唐灿已经习惯了。
　　他坐在病床边上沉默了一会，然后起身离开。
　　下午是一台特别复杂的手术，手术大概持续了四个小时，唐灿跟着老师完成了手术。晚上七点钟换好衣服衣服和孔薇薇师姐约会。
　　唐灿不拒绝，只要能把他从过去里拉出来，拉到正常轨道上的事情他都不会拒绝，他不能让爸爸失望。
　　是不是他不让爸爸失望，唐白河就能够醒过来。
　　还是上次的餐厅，这次孔师姐果然穿了一条漂亮的裙子，她平时不怎么打扮，稍微弄一下就光彩照人，进到餐厅里很多人在看孔薇薇。
　　她依旧大大咧咧地和唐灿吃饭，只不过这一天她决定跟唐灿有些进展，科室里的师姐已经同她说过具体的操作方法。如果成了，俩人晚上在餐厅附近找家酒店睡一晚，这关系也算做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