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不尽(86)
该说我和他会在一起,也是一种天时地利吗?若不是商芸柔和杨海阳恋爱,让他失去了仅有的“专一”对象,使他迫切想要寻找填补空位的宝石,我或许就和尹诺一样,哪怕产生交集,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不起眼的玻璃。
这样一来,尹诺的不甘就很好理解了。在他看来或许只是自己闪了个神,没有洞悉到商牧枭的情感需要,结果就让我“趁虚而入”,错过了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想想都要吐血。
但世间万事便是如此,运气看不到摸不着,却占了极大比例。他运气不佳,一件事上坚持这么久,却没有好的结局。我和商牧枭运气不错,所以才能在经历那么多坎坷后,像现在这样,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只希望今后的人生不要再有大风浪,平平安安就好。
然而,大风浪没有,完全的风平浪静却也不太可能。
这天下班途中,我接到了卢玥的电话——卢爸爸去世了。
在看到来电人是她时,我便有了心理准备,也不算太意外,但挂断电话后仍然将车靠到路边,平复了许久。
回到家,商牧枭已经带着狗登门,正在打游戏。家里这些天他的东西又逐渐多起来,衣服裤子就不说了,前两天他还把自己的游戏机装了过来,说我这边投影布大,玩起来比较爽。
我与他进门时打了招呼,随后便进一头钻进厨房做饭去了。
电饭煲里已经煮好了米饭——这也是商牧枭唯一会做的,只要再做两个菜就好。
“你怎么了?”切着丝瓜,身后忽然响起商牧枭的声音。
我停下刀,不解地回头,他靠在厨房门口,拧眉看着我,见我不说话,快步往我这边走来。
“谁惹你生气了?”他伸出一只手捧住我的脸,自己观察着我的表情问。
他有时候真的是很敏锐,不光是看人方面,察言观色也是一绝。
不知怎么,本该已经平静下来的情绪在他这样问出口后,再也压抑不住。
松开刀,我一下子紧紧抱住他,面孔侧在他的肩上,闭上眼道:“我室友的父亲,去世了。”
他闻言身体一震,长久地没再出声,只是任我抱着。
“这几天你不在,我也会看你的书。”他抬起手,轻轻按在我的背上,安抚人的姿势有种说不出的笨拙,“看到叔本华说,在面对无法挽回的事时,我们都应该尽人事,听天命,告诉自己……所有发生的事都是必然发生的,不可避免。”
这是典型的命运论。
“你竟然会对哲学感兴趣?”我靠在他身上,依偎着他,心情不能说完全恢复,但也得到了不少抚慰。
“因为想更了解你的世界。”他说着,更紧地抱住我。
我们在厨房抱了许久,确定我情绪稳定下来后,商牧枭才将我松开。
最后他没让我继续做饭,而是直接叫了平时常吃的外卖。晚上更是以怕我胡思乱想为由,和蛋黄一道留下来过夜,不走了。
第66章 不用很懂事也可以
商牧枭与我一道参加了卢爸爸的葬礼。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但他怕我情绪不稳开车有危险,坚持要陪我一起。
情绪不稳倒也不至于。死亡是每个人的必然宿命,从出生开始,我们就在向死而生,大家都会在一部名为《我的人生》的电视剧里担任主角,最后走向这个必然的结局。
卢爸爸活着时,我或许会有些遗憾,他未能为自己争取活下去的机会。但他如今已经去世,我也已经好好跟他告过别,可以说没什么遗憾了。
卢爸爸就葬在卢飞恒所在的那个墓园,落葬那天我与商牧枭一早便从家里出发。到的时候时间正好,商牧枭还在大门口买了一束白菊花。
参加葬礼的人,各个穿着肃穆的黑衣。卢妈妈被卢玥搀扶着,不住用纸巾抹眼泪。见我来了,卢妈妈主动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感谢我能来送卢爸爸最后一程。
“老卢知道你来了一定会高兴的,飞恒也会很高兴……”她发现一边默不作声的商牧枭,可能实在想不起来这是哪号人物,只好用眼神求助我。
“这是我的……”“学生”两字本来都要脱口而出,临到嘴边又改了主意,换做我更喜欢的,也是更能体现商牧枭与我关系的两个字,“……恋人。”
卢妈妈一怔,显是没有预料到我会这样回答。
“你……”她完全回不过神,一副有很多问题,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的表情,要不是一旁卢玥悄悄拉了她两下,她可能要一直对着我呆下去。
这时又有其他人来,卢玥朝我与商牧枭颔了颔首,拉着卢妈妈去招呼对方了。
“没关系吗?”商牧枭靠到我身后,低声问。
我摇了摇头,接过他手里的菊花,送到了卢爸爸的墓前,而与之相隔不远的,正是卢飞恒的墓碑。
照片上他笑容爽朗,目光温和,是我最常见到的那幅模样。转眼十几年过去了,我也已经三十多,他们却永远停留在了二十岁。
“这就是你的室友吗?”商牧枭轻声念出墓碑上的墓志铭,“不用伤心,我终于得以探知意志的真相。”
我微微笑道:“这大概是每个研究哲学的人都想知道的真相吧。”
也是至今无法解开的千古之谜。
感到商牧枭一直看着我,又不说话,我奇怪地转过头,问:“怎么?”
他没说话,又看了我半晌,移开视线,盯着照片上的卢飞恒道:“没什么。”
葬礼结束后,卢妈妈情绪有些激动,众人纷纷围拢过去安慰。这么多人,也轮不到我,我见帮不上什么忙,与卢玥说了声便准备走了。
她一边关注着自己妈妈一边与我匆匆道别,等我和商牧枭走出十多米,又听到她在后头叫我。
“北芥。”她喘着气跑过来,拉住我的胳膊,瞟了商牧枭一眼,压低声音问道,“其实我从以前就想问,但一直不确定。我弟是不是……也和你一样?”
我有些讶然,不知如何回答。
“这件事压在我心头十几年了,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更想了解自己的弟弟。我不想以后到去见他了,都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她刚刚哭过,眼圈还是红的,这会儿说起卢飞恒,眼里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我赶忙用空着那只手去摸身上的口袋,却发现今天不巧,没带纸巾。
这时,从一边横出只胳膊,手上捏着张纸巾,递到卢玥面前。
卢玥谢着接过,抹去眼泪后,情绪也稳定下来。
商牧枭送完了纸巾,与我说了声去外头等我,便往墓园大门方向走去。
总觉得从方才开始,他就怪怪的。难道是天气不好,加上来参加葬礼,让他又想起小时候的事了吗?
迟疑地收回视线,重新面对卢玥,想到她的问题,我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她的疑问,曾经也是我的疑问,“我也很想告诉你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但他从来没和我提过,我也无从知晓。”
卢玥看上去有些失落:“不好意思,谢谢……谢谢你。”
我摇摇头:“照顾好阿姨,也照顾好自己,这样叔叔和飞恒才能放心。”
“你也是,照顾好自己。”卢玥神色间稍有挣扎,但可能觉得今天已经说了很多,不差这点,便干脆把事情说开,“很长一段时间,我爸妈其实都很关心你的近况,但又怕联系你。他们怕你有负担,也怕你看到他们就想到飞恒想到车祸。”
我张了张嘴,喉咙口跟哽了块石头似的难受。我从来不知道,他们对我竟然有过这样的担忧。
“我妈就是一时太惊讶了,等回过味来一定会为你感到高兴的。你现在站起来了,还有了恋人,真的太好了。”卢玥拍拍我的肩,让我路上小心安全,随后便转身往回走去。
我望着她背影良久,等她回到卢妈妈身边,我才挪动脚步,朝相反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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